偶尔水面上的水花溅到脸上了,那更是乐的不行,笑得喉咙里的小铃铛都能叫人看见。 越姜起初其实是没往这边来的,但园子里的景物看着看着也没意思,又恰好听到这边有孩童嬉闹声,便过来看了。 她过来时,两个孩童刚刚兴奋入水,小肉脚碰着了水就跟安上了弹簧似的,左扭右扭极其欢快。 越姜笑,问了句在一边笑着的何氏,“不怕孩子们着凉了?” 何氏摇头,道:“三月上巳,也叫孩子们凑凑热闹,不过早上太凉不敢让他们入水,到了傍晚太阳晒过一天,没了寒浸浸的冷意,这才敢让他们下来。” 这样啊……越姜点点头,继续看两个萝卜头嬉闹。 两人已经不记得她了,毕竟那日才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夜里。不过两人倒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眼睛看她一会儿,转眼又玩开了,不过一会儿浑身就湿漉漉。 越姜瞧得笑了笑,之后也就没往别的地方去,在这看着稚童嬉玩打发时间。 裴镇走过来,也看了两眼在玩水的稚童,两人依旧是肉乎乎的,矮头矮脚小萝卜头。 只看了两眼,冲越姜颔一颔首,示意走了。 越姜笑嗯一声。 …… 回到宫里时已经稍晚。 不过两人中午那顿吃得晚,此时都觉不饿,便先没用晚膳。 裴镇于是又去了议政殿一趟。 处理过一些杂事,待觉肚中饿了,发觉天色已经极晚,他这才趁着月光回来。 没想到回来途中到正碰着越姜,她提着一盏宫灯,被三五宫人跟着,穿着薄薄春衫过来。夜风吹起她的袖摆和乌发,宫灯中的烛影摇摇晃晃,她看到他了,于是也就不走了,冲他颔了下下巴,声音遥遥传来:“还道你要忙至夜深呢。” 裴镇背手阔步而来,朝她走近。 “不会,不过是些杂事。” “那你还忙得如此晚?”她说。 裴镇面不改色,“马岩庆没提醒我时辰。” 身后跟着的马岩庆:…… 他张了下嘴,随即闭合,明明他提醒过天子两回的……暗地摇头,心道罢了,天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越姜不信他这话。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而已,便只笑笑,冲他示意一下,提着宫灯往回走。 回去的途中夜风更大了,宫灯锁链被吹得左摇右摇,里面的烛光也左摇右摇,路上烛影晃荡不止。 不止她的,宫人们手上的也是一样。 几盏宫灯,照明效用小的可怜。 裴镇正觉得她提着的东西碍事呢,便干脆叫马岩庆上前来熄了,给皇后拿着。 越姜偏头看他,“熄了摸黑回去?” 嘴上虽如此说着,倒还是把宫灯给了马岩庆,她怕里面的烛芯晃荡晃荡把灯给烧了。 裴镇手还是背在身后,在马岩庆把灯火熄了后,他朝黑暗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且亮着呢。 越姜低低哼笑一声,嗯,就他知道! 听到她这低低一声,裴镇也笑了笑。 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斜伸过来,握了她手腕,把她手掌抓紧,两人并排而行。 一段路不短不长,不紧不慢走着也就那么一会儿就到了。 李媪上前来伺候两人用膳,待两位主子吃完了,又抱着衣裳要跟在皇后身后伺候她沐浴,但才跟到浴所门边,却被天子拦住了。 天子晃了下手,示意她带人退后。 李媪了然,笑着退下。 裴镇跨步进去。 短短几步,身上的衣裳已经解的七零八落。 他快走几步从背后抱住越姜,挪着她脸吻得又深又重。 中午便已意起,但那时在越氏宅中,地方又窄的要死施展不开,便也只能先按捺下! 如今…… 裴镇不作他想,只将越姜搂的牢牢,用力的似乎要将她腰肢都掐断了一样。 …… 许久之后。 两人的下巴互相枕着对方的,裴镇呼气沉沉。 他爱不释手的捏越姜手臂软肉,下颚无意识擦碰了下她的,“回去?” 短短两个字,嗓音似滚了石砾般低哑。 等了会儿,见她只软猫似的靠着他,不作声,裴镇弯唇笑笑,摸摸她额发亲一下,同时,长臂忽然横搂了她,裹着她在臂弯里拦抱而起,回去内寝。 越姜懒于动弹,也就安心窝在他怀抱中,但回到内寝才躺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的癫,蓦然又一把把她盖着的被子扯开,在榻上又闹起她来,越姜哼唧,忍不住踹了下他的肚子。 裴镇笑笑,扑在她身侧,下巴在她肩上压着,手掌不停在她耳后一处摩挲。 越姜不小心被他碰着了痒痒肉,没忍住溢出了两声轻笑,而他听她笑了,反而好像更来劲了,张嘴咬她下颚软肉。 越姜弯着唇恼他,不停拨弄他喉骨,推他脖子,“别闹了,今儿的精力还没散够?” 又是去郊野又是回来理政的,他哪来如此多的精力。 裴镇:“没!” 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又吻了许久,差点又把越姜闹出汗来……还是后来听到外面敲更声了,怕明日真起不来,这才肯收手,搂着她睡觉。 …… 被裴镇那么一闹,他没起晚,倒是越姜起晚了。第二天起来时身边早没了他的身影。 裴镇这时已经上过早朝,正拟旨命人宣下去,任命施敦为粟北县令,命其择日出发上任。 施敦领旨后过来拜谢天恩,不两日,领着印绶出发去粟北。快马赶赴到任上时,正值谷雨前后,因此他到任上的头一件事,便是领人下赴各县地,查看春耕情况,今年一年的收成就指望这了! 而此时裴镇下命督促春耕的政令也早已通晓各洲各县,各地县官俱是趁雨命人往田间地头来,查看春耕事宜。 宫里裴镇也在谷雨这日特地乘车舆到郊外去看了一遭,视察田间情况。 这日他日照而出,直到日暮方归。 回来时脸色不大好,眼神黑漆沉默,不发一言。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 越姜看两眼他的表情,又觑一眼他尚且沾着污泥的靴子和衣袖衣摆,先朝李媪使个眼色,命她去捧衣裳来,这才到裴镇跟前来。 “怎么了?” 裴镇看她一眼,眼神黑乎乎的望着她,眯眸不说话。 越姜心想有人要遭殃了,而且一定是有人惹着他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裴镇不快的把她拽在身边坐下,冷眉嗤了一声。 “从开春起我便时时下令,春耕要紧,务必以春耕为重,任何事都不得耽误春耕!” 他三五不时便提,也时常遣人督促,先生也在尽其所能晓谕政令,务必使四方百姓皆知春耕之要!今日出去一看,也确实颇有成效,朝中吏官们没有糊弄了事,百姓们也知晓今年农税轻薄,这一天巡视下来,郊外田地耕者无数,荒田甚少。 如此情形,他心情本来还算不错的,可好像偏偏就有人看不得他心情好似的,正是半下午要归时,让他撞见了事。 想到那时的情形,裴镇冷脸,脸色又黑一分。 那时未免惊扰百姓,他的车舆便停在远处,只领着五名乔装成糙野农汉的好手随侍左右,走在田间小道查看。 查看完,他正踩着田埂小道要归呢,就看到三五世家子弟纵马而来,嬉闹间毫无分寸,甚至在不小心纵马踩进田里伤了秧苗后,不仅不知惶恐,反而还寻到乐趣似的,在农户们的喊骂声中愈加骄横,哄笑不止,直将一方田地踩的乱七八糟,秧苗们全部折尽了土里! 农户们一天白忙活了! 裴镇看得怒火中烧。 他屡屡下政令,再三言明春耕之要,结果这些人到好,不识五谷,不惜秧苗,越见农户焦急反越是兴奋,肆无忌惮! 裴镇脸色难看,当时便疾奔而去,一脚直接把人从马上踹下来。 马上之人被裴镇踹进了泥里,吃了一嘴的田泥,他先是懵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赶紧唾了嘴里污泥,立刻就要破口大骂,但一声秽骂尚且还未喊出口呢,他又变了脸色,眼睛惊恐的瞪圆,满脸骇意看着当头踢下来的马蹄。 原是裴镇不给他反应时间,在把他踹下马后直接就控制马儿扬蹄,要踩死他。 便让他死在这田地里给秧苗做土肥算了!也不算他白活一场! 裴镇下狠手,纵马一蹄狠狠踩下去。 被踩之人痛叫一声,半边身子陷进泥里,整个肩膀几乎骨裂,惨呼不止。 旁边的同伴们已经吓呆了,愣在马上脸色惨白。待终于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想跑,可之后公仪武一句“主公”,让他们的手脚全部僵住,无人敢再迈一下。 前阵子才平叛归来的公仪武他们自然都识得,那日都看过他大胜归来高骑大马的模样呢!而跟前这人被他称之为主公……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是谁。 脸色再白一分,俱是飘着腿下地,直接大伏于地。 裴镇面无表情看一眼公仪武。 须臾,冷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回到宽大的土道上,跨腿下马。 他知道公仪武的意思,这人死了反而是给他痛快了。 冷冷乜一眼跟前这些人,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扬声:“来人,全都绑了,送去府衙!” “今日,给我审出个结果来!” 裴镇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回身给了农户们些许银子先做安抚,接着便一路黑脸乘车舆回北章台。 这一路,连身上的污脏也没心情理,就这么直接回了中宫。 此时面对越姜,他的神情也依旧难看,一时收不住。 尤其,在瞄到身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污泥时,眸中一冷,神情还有变得更难看的趋势。 都是踹了那畜牲上马时,在田里踩的。 越姜知道他为何气了。 也正是这时,余光瞄见李媪捧了衣裳来,她过去抱过来,冲裴镇道:“莫气了,先把这身换了。” 裴镇皱眉看来一眼,不动。 越姜:“你还要一直穿着?” 裴镇确实要一直穿着,等会儿也好让那些来请罪的臣子看看,看看他们养的败家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裴镇冷着脸,盯着前边议政殿的方向,“先不换。” 越姜看他一眼,真不换? 于是也就先放在一边,由他。 刚放下没一会儿,就见马岩庆跑来了,低声说燕大人三人前来请罪。 裴镇眼神发凉,嘴角冷嗤,“让他们等着!” 马岩庆哎一声,跑去答复。 裴镇在马岩庆走后一直绷脸坐着,目光十分的黑。两刻钟后,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见已经全黑了,这才冷脸去了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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