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斐不知道她的为难,反而激动追问:“对,就是颜色!这身衣裳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谢书台不知道他想要个什么结果,一卡再卡:“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 “真的什么?” 谢书台深吸了口气:“真的跟你从前穿的衣裳很不一样。” “真的?”裴玉斐轻舞自己压着两道金纹的袖子,“哪里不一样?” 这要怎么说…… 突然有些后悔跟裴玉斐出来的这个决定,但人都已经在这了,谢书台做不出来把裴玉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事情,再一想,不管对方想要何种答案,她只管夸赞就是了。 无论如何,夸他总是没错的。 想明白这层关键,谢书台顿觉自己头脑清明了不少。 她说:“这衣服颜色鲜艳,衬得你人更白了些,我从前好像没注意到过,你皮肤有这么好吗?” 谢书台是真的没注意过,从前她对裴玉斐的印象就只有“雍朝皇城经常派过来的世子”这么简单,只要能记得清人长什么样不出差错失体面就行,至于其他细腻的地方——她又不喜欢裴玉斐,看这么清楚做什么? 裴玉斐却几乎是听到她这句“从前没注意到过”时整个人心跳快了起来,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试探,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 谢书台绝对喜欢自己! 这跟他发现自己竟对谢出台动心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心情好上不少,坐下呷了口茶:“那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其实由他先表明心意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谢书台实在忍不住想先说的话,他也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对方。 谢书台却一愣:别的话? 她想不出有什么话可跟他说,但转念忆起刚才自己是与裴玉斐同时出声,便又以为他说的是这个,神情不禁正经了些许。 她说:“我是想问,这两日卫瑶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卫瑶? 裴玉斐愣中片刻,不明她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或许是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袒露心声。裴玉斐心想也是,他身为男人,确实应该更主动一些。 前事暂且揭过,裴玉斐回想了一下:“他回去以后是说了些疯言疯语,不过并无大碍,已经被他大哥押回府中管教了。” 谢书台睫毛轻颤:虽然裴玉斐并未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自己被卫瑶囚禁那几日,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 就比如刚才,他虽然没有跟谢扶疏他们一起进自己房内,这会儿却还是能猜出一二分他们的言语。 “哦?”谢书台又湿了一块糕点,这会儿却没急着下嘴,“他大哥也知道了?” “那卫瑶巴不得闹得满城风雨,他大哥想不知道都难。”裴玉斐话意嘲讽,说完了才想起谢书台也是这内中的主人公之一,顿时缓了语气。 握拳的手放在唇上,裴玉斐轻咳了两声:“不过你放心,城中大部分人对他这话的信度都不高,毕竟前次卫瑶在红袖楼里说的那些话已经够让人生厌了。” 卫瑶在红袖楼里说的话颇多,却只有那么一句广为流传,甚至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家女子不如妓”。 比之去年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书台心态已经放宽不少,何况这回裴玉斐还没有明说,她也不至于矫情得又要求生问死。 仔细分析了一番裴玉斐刚才的话,谢书台找不出太大差错:再怎么说,谢家在城中的威望还是有的,卫瑶想靠同一种方法整垮她两次,也并不是这么容易。 除非他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他了。” 楼下美景重新盛进眼中,手上捏了许久的糕点嚼入嘴里,谢书台只觉得口齿清甜。 “只是还要劳烦你帮我转述给扶疏他们,此事卫瑶已翻不出多大的风浪,让他们不必因卫瑶的话太过生恼。” 毕竟事已落定,如果他们这边再去纠缠,反而坐实卫瑶的话是真的。 谢书台并不奢想卫瑶为此事付出代价,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顾全城主府的名声。 回想父亲当日与自己私下谈话,谢书台想,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她能为了城主府的声誉放弃自己的公正,或许有朝一日也会像父亲一样,为此牺牲最挚爱的亲人。 当然,如果可以,她尽量不会走到那一步。 眼前繁花流水美不胜收,谢书台却无多少暇心赏景,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若亲自出面,只怕扶疏又要多问,只好再麻烦你。”
第43章 闲日偷闲(12) “还有一个人你要注意。” 应了谢书台的请求之后,裴玉斐放下茶杯,缓缓出声。 谢书台问:“ 谁?” “洛怜枝。” 他一说起正事,眉眼便添三分凌厉,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周身的气质却大有不同,“据我所知,卫瑶出事之后,她曾去卫府见过他两次。” 谢书台一愕:“她去见卫瑶做什么?” “谁知道呢?”裴玉斐指尖轻轻敲打着卓沿,“她避开了所有人,又遣散了卫府的仆从,除了她跟卫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谢书台捡起盘中的一颗葡萄,缓慢剥下外面那层紫色的皮,修长如玉的指节被水色侵染。 她缓缓道:“岸止城的民风虽然较之关内更为开放,可他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也难免遭人诟病。” 微甜的果肉吃入嘴中,谢书台这才注意到裴玉斐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自己的手,她拿锦帕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净,而后将盛着葡萄的盘子推向裴玉斐面前。 她以为裴玉斐是馋了,问:“吃吗?” “啊?不吃。” 裴玉斐回过神来,懊恼地别过目光,“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了,洛怜枝,她还见了卫凛,还有之前陈家的事……我总觉得太巧合了。” 卫凛是卫瑶的大哥,也是卫家这一辈里才能最出众的儿郎,如不出意外,卫家日后应该会落到他的手中。 谢书台一顿:“怎么个巧合法?” 裴玉斐道:“陈家与谢若和起怨,她刚好攀上了陈家;六艺会结束那日,好好的队伍偏在你们那里断了,也刚好是她来救你跟谢扶疏;还有这回,卫瑶……她便也跟卫家联系上了。” 说到后头,裴玉斐的话音,愈渐轻了起来,谢书台知道他这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然而听他诋毁洛怜枝,心头还是有一丝不快。 “与陈家那是凑巧,未与我堂兄相识时,洛怜枝便是到城中寻亲的,她是个重情的人,陈璁身死,去安慰一下陈威,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洛怜枝前世就是陈家的人,今生虽不知为何成了皇城的闺中小姐,但在谢书台的印象里,她跟陈家扯上关系算不得稀奇事。 “至于那日回城……她是听柳凭的令来救我跟扶疏,本就由不得她做主,只能算另一个巧合。” 再说那日若不是洛怜枝,只怕她跟谢扶疏就要被掳去匪寨里了,人家好心把她救了他还要反过来疑人,倒显得她不知道轻重。 这两点最起码面子上都能说得过去,裴玉斐问:“那卫家呢,她私下去见卫瑶的事又怎么说?” 谢书台报以沉默,只有洛怜枝联系卫瑶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通。 半晌才猜道:“或许也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我听说她近来在城中名声大噪,偶尔也会帮我堂兄处理一些事情,也许是堂兄对卫瑶说的话生疑,才让堂嫂去问。” “是吗?”裴玉斐尽量用的是不会让她感到不适的语气,“但我怎么觉得,同为男子的谢揽怀去见他更好?” 谢书台目光一凝:“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听出她的不虞,裴玉斐半举起手作投降状,“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及时提防,总无坏处。” 顿了一晌又说:“今日是我逾矩,那洛怜枝如今毕竟是你堂嫂,你不愿意怀疑她也在情理之中。” 谢书台最终还是不能对为了自己好的人说太重的话,只是裴玉斐此言古怪,她不能确定对方是真为了自己好还是蓄意挑拨。 但她终究还是缓了口气:“堂嫂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诋毁她。” 此话过后,廊上又陷入一片沉寂。 楼下碧叶浮于水,梢尾从风摇。许久之后,裴玉斐才说了个好。 楼下景致依旧,近前茶点果味香浓,两人却都没了赏花的闲情。 . 季夏时节,时晴时雨,燥热纷纷。 城内最近新时兴了一本名为《往事憾》的话本,不仅深受坊间百姓喜爱,在各书院的学子中也广为流传。 这个话本说的是这么一个故事: 在极南山之南,有一座近水的海城,城内以女为尊,历来的城主都由女子担任。如今这任城主才双十年华,却机敏聪慧,才华过人,是城内许多男子的梦中神女。 城主勤勉,事事亲力亲为,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温婉亲和,却从不接受任何异性的示好。 因为她有一段令人闻之扼腕的往事。 在这位城主刚出生时,其母曾为她定下一门婚约,到了城主及笄,她的未婚夫却被诊出重病,于是为了不拖累她,便当众出言不逊,说了许多诋毁她的话,两人因此心生隔阂,婚事也由之破裂。 城主心灰意冷,当她要再嫁他人之时,那位未婚夫却得神医相助,绝症回春。但他铭记着对城主的伤害,于是决定忍痛割爱,只要看着心上人幸福就好。谁知婚礼当日,新郎却出手刺向城主,未婚夫救妻心切,为她挡下一刀,正巧刺中了要害,回天乏术。 临死前,两人说开误会,城主悔不当初,她倾尽全力也没能救回心上人,于是决定终身不嫁。 故事的最后,城主从旁系里过继了一位女子担当大任,而后一个人走过所有她与未婚夫游玩过的地方,最终自尽于火海之中。 书院的阴廊下,一个学子对着自己的同伴叹息道:“这城主用情至深,当真是烈女之代表啊!” “去你娘的用情之深!”谢若和正巧路过,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怎么不说你娘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去呢?!” 原本闲谈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声与自己的同伴说:“谢若和今日怎么了,又不是说的他?” “谁知道呢,恼羞成怒了吧?”另一人掩嘴小声说,察觉到谢若和不善的目光,立马拉着好友离开了。 谢若和愤愤不平地扯着路边的树叶:“这些人也忒过分了些,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散布阿姐的谣言,我一定……” “一定什么?”旁边的顾如期虽然眉眼之中也隐隐含着怒气,相比较他,却没那么轻易示人,“这书册并没有明点着阿姐的名,你这样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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