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感动胤礽顾不得穿外衣就冒风出来为她求情,见他穿暖和了,才有心思打量起旁边的女人。 凌嬷嬷今年三十出头,能被当选为奶嬷嬷自是体态丰腴。一张圆圆的脸显得人亲近随和,很容易被人信赖,尤其是被她从小看顾到大的胤礽。 思及此,突然觉得回乾清宫也不是百害无一利,至少能防着些凌嬷嬷。 云卿打量凌嬷嬷的这会,康熙帝心里也有了成算,“既然太子发了话,朕姑且绕你一次。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想回乾清宫侍奉太子,就先在承乾宫内提铃三日,以观后效。” 时下房屋楼宇多是木质,尤其是紫禁城这么大的宅院,很容易走水失火。为此特意设置提铃一职,从日落至拂晓定时摇铃,以示太平无事。 但因着是在夜间,自古都是男子太监担任此差事。 女子提铃,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一旁的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万岁爷怕又是在跟卫丫头耍孩子气了。 这卫丫头也是个倔脾气的,非要说回乾清宫是伺候太子的,这太子是高兴了,万岁爷心里定是不舒坦的。 好嘛,父子俩争一个,结果当老子的没争过儿子…… 梁九功心疼云卿这几个月的遭遇,但也知想劝她改口是不可能的,只得厚着老脸提议:“万岁爷,如今秋日天凉,云卿姑娘一个女子大半夜提铃难免冻着。若不然就罚她值前半夜,三日改作六日,您瞧着呢?” 好不容易将人给逼回来,若冻出个好歹来,他就不信万岁爷会不在乎。 闻言,胤礽也跟着重重点头,水汪汪大眼满是期待地瞧着自家皇阿玛,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模样可爱又气人。 康熙帝气极反笑,瞪了眼云卿,“你倒是个能耐的。” 将他身边人一个个都哄住了,唯独…… “奴婢谢万岁爷恩典。” 不能辜负胤礽、梁九功帮她求情,云卿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不等康熙帝亲口应下,就偷换概念地忙出声谢恩。 “哼。”康熙帝冷哼一声,没拆穿她那点小心思,站起身准备离开,“起来吧。” 总归她人回了乾清宫,以后收拾的法子多的是。 万岁爷开了金口,众人皆大欢喜。 云卿谢恩后,缓缓站起来。 可是她跪了太久,整个小腿都是又冷又麻木的没了知觉,一个没注意,人不由往前栽了过去—— 啊! 云卿惊得睁大双眼,几乎出于本能想抓住身旁的东西,然而只有一位康熙帝…… 她心尖一颤,蓦地调转方向,闭紧双眼认命地准备摔下去。 这时,腰间意外出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揽住她腰身,将她整个人带入一片温热的怀中。 炙热坚实的胸膛,紧贴住她冻得近乎麻木的身子。 熟悉的矜贵龙涎香袭来,云卿呆住了。 完全未料到一惯冷漠无情的康熙帝,会高抬贵手扶她一把。 云卿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反应过来时,头皮恨不得要炸开。 只因情况紧急,那只手揽过来时,未完全放在她腰上,而是腋下的一片柔软处…… 康熙帝也是微怔。 手下泛着温凉的一团柔软,叫他始料未及。 他下意识去瞧怀里小人的反应,只见她整个人都缩作一团,似乎真吓坏了。赛雪香腮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不似平日里总直挺着背脊露出一抹清冷疏离,少有的露出几分女儿家的脆弱。 想一想,她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就在这宫里走了好几遭鬼门关,也是难为人了。 康熙帝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赏脸安抚一句,谁知怀里的娇软馨香蓦地抽离,“奴奴奴婢该死。” 怀里骤然一空,康熙帝不悦瞥过去,却瞧见小人正慌了神地搅着青葱手指,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模样好笑得很。 他勾了勾唇,语气则是淡淡的:“以后将功折罪。”说罢,大步越过她离开。 早就带着人退到一边的梁九功,瞧着康熙帝这么一会功夫就走开了,一时没忍住捂住老脸—— 哎呦喂,就差一步! …… 云卿当晚被李德全亲自送回了浣衣局,替换回一直惦记着她的玉珠,一夜相安无事。 但这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东西六宫,众嫔妃只觉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云卿暂时没心思理会那些,因为卫姑姑还没放出来,而虎视眈眈的刘嬷嬷竟是被人一早发现了尸体。 刘嬷嬷尸体身旁留着血书,坚持她没有诬陷卫姑姑,却被卫云卿、小福子等人合力针对,只能以死明志。 玉珠惊吓之余,气得不打一出来:“她这分明是栽赃!云卿怎么办呐,这下佟贵妃更有理由发落你了。” “不会,如今我已恢复御前侍奉的身份,佟贵妃没权利直接处置我。” 云卿神色淡淡,只庆幸刘嬷嬷死了、那两个宫女已被小禄子悄悄解决了,灵泉一事暂且安全了。 但也狐疑:佟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说刘嬷嬷以死明志能膈应人,但留着活口岂不是更能给她添堵? 云卿想了一整日也没想明白。 而这一整日也正如她所料,相安无事。 一晃太阳落山,云卿提铃的差事正式开始了。 ……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秋雨绵绵来。 云卿当值没多久,天幕就飘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夹杂着冷凉的寒气,一个劲往她衣领子里钻。 她一手提铃当,另一只手下意识抱紧身子。但护得住上半身,却护不住下半身,秋风叫嚣着一次又一次掀起她衣摆,呼呼倒灌。 云卿打了个冷颤,强打着哆嗦,敲了下铃铛,高喊一声:“天下太平——” 如此往复,秋雨很快便打湿她的衣衫和鬓角。 “云卿姑娘,撑把伞吧。” 一挨到天黑,李德全就撑着伞跑过来,遮住云卿湿漉漉的头顶。 他前脚刚到,小禄子也撑着伞后脚赶到,笑说:“奴才竟是晚了李谙达一步。” 李德全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禄谙达说笑了,啥晚不晚的,能让云卿姑娘不淋到便好。” “多谢两位谙达体恤,云卿心领了。”云卿冰冷双手紧握在一处,面上仍挂着浅笑:“但我当值本就是受罚,若是再打伞容易坏了规矩。” 当奴才的当值,自是没有打伞的道理。一旦接过伞,无疑是默认了自己身份的不同。 眼前忽然浮现昨夜那次的近距离触碰,让云卿有一瞬间的不安,两人间的关系不能再有过多的性质改变。 是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下这伞。 李德全和小禄子两人好言相劝半晌,仍是被云卿笑着婉拒,无奈对视一眼,只能相继回去回话。 胤礽那边倒还好,只是担心地来回询问时辰,只盼着云卿能早点下值。 但朝晖堂那边,却是死寂沉沉一片。 李德全去送伞,虽是梁九功的意思,但也是经过康熙帝默认。 如今云卿拒绝李德全的伞,相当于又变相拒绝康熙帝,反响可想而知。 恰在这时,敬事房的人端着绿头牌,跪膝而入,战战兢兢地谄媚笑:“万岁爷,该翻盘子了。” 康熙帝放下朱批御笔,肃着张脸转过头,目光落在一行行绿头牌上,思忖良久,最后将第二行第一张翻扣过去。 敬事房的太监见完成了差事,立即喜笑颜开退了出去,并按例跟梁九功汇报一声:“谙达,万岁爷今夜召了承乾宫乌雅小主侍寝。” 梁九功却是眼皮一跳! 卫丫头提铃,乌雅氏来侍寝,这俩人等会岂不是要冤家路窄? 好一招借力打力,万岁爷竟是将朝堂驾驭之术都用到卫丫头身上了,就不知卫丫头会不会上钩了。
第17章 乌雅氏梳着姣好的妆容,由宫女撑伞,一路走进乾清宫,老远就听见那道“天下太平——” 声音颤颤巍巍的,可见被冻得不清。 待走近些,就瞧见风雨中那抹单薄的身形,顽强地挣扎着。 寻常的宫女衣物自然比不得宫妃的保暖御寒,如今这秋日里又凉雨涔涔,遭罪的很。 乌雅氏的唇角不由飞扬而起。 原本因着早间得知卫氏重回乾清宫而愤恨的心思,此时烟消云散,前所未有的痛快。 卫云卿回来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糟践的奴才秧子! 为着能当面瞧见卫氏的狼狈,乌雅氏刻意叫宫女走慢些。 云卿上次在乾清宫当差时躲在后院,且那时候乾清宫封着,康熙帝并无召幸后妃。亦是不知道今夜侍寝有人来侍寝,当迎面撞上乌雅氏的那一瞬,她意外地顿足。 也恰是这一瞬的诧异,将乌雅氏脸上的自鸣得意瞧了个清楚。 “大胆!见了我们小主还不见礼?”宫女呵斥道。 “奴婢见过乌雅常在。” 云卿收拾好情绪,缓缓蹲下身行礼。 原本潮湿衣衫上的冷凉,这回因着动作的贴合,也越发往身子里钻去,冷得她打了个摆子。 细眉紧拧,咽下所有。 乌雅氏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她勾了勾唇,也不急着叫起,不紧不慢地说着客套话:“不可无礼。云卿姑娘如今是受了万岁爷命令当差,虽然是冒雨提铃的差事,那也算是御前的人。” 一字一句,无不透着讽刺。 云卿不接招。 如今她最大的隐患不是乌雅氏,而是隐在暗处那位。 她刚刚恍然间明白过味来,猜测康熙帝今日叫乌雅氏侍寝是不是别有目的。希望只是巧合,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么她日后在乾清宫的日子恐怕步履维艰。 乌雅氏见云卿这般,也不好借题发挥,“云卿姑娘快些起来吧,今日万岁爷还在等着我呢,改日咱们再好好叙叙旧。” “恭送乌雅常在。” 面对乌雅氏的得意,云卿没有一丝艳羡。 她慢慢直起身,但才唔热乎的腹部,经冷风一吹又是寒凉一片,直蹿心口地哆嗦。 她使劲揉搓了下冰冷双手,挺直脊背,毅然决然提着铃铛踏入风雨里,颤颤巍巍高唱一句“天下太平——” 乌雅氏收回目光,压下眼底浓重的疑虑。 为何卫氏喝了那杯毒茶,竟能安然无恙? 刘嬷嬷其实是乌雅氏的人,为着让云卿误以为佟贵妃设局、再也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赴死,刻意用相同的毒茶害之。 乌雅氏一面指使刘嬷嬷针对云卿,一边去挑拨佟贵妃向慎刑司施压,借刀杀人。 不曾想,云卿最终会获得康熙帝的庇护。 担心康熙帝会彻查此事,乌雅氏一大清早得到消息就派人秘密解决了刘嬷嬷。不仅令其彻底闭嘴,还能制造出以死明志的假象,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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