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事事关承乾宫的乌雅常在,奴婢不好去打搅承乾宫主位贵妃娘娘。宜嫔协理六宫,奴婢便来叨扰了,还望娘娘恕罪。” “你能来找本宫,可见是个心思通透的,有何叨扰可言?” 宜嫔笑如春风地扶云卿起来,拉着她在软和舒适的罗汉床边坐下,态度亲昵。 这般优待,云卿在佟贵妃那里从未有过。 “奴婢谢娘娘谬赞,只是奴婢大多时都头脑愚笨,或许会让娘娘失望。”云卿回以微笑,但笑里有深意,更有无奈。 “人嘛,有时难得糊涂。但凡那位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事事刁难新进宫的低位嫔妃,也就不至于给自己树敌无数。” 隐隐遭到拒绝,宜嫔也不生气,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是这番答复,仍是言笑晏晏道:“但你只要明白‘合则天下无敌,分则各自为王’的理儿,本宫便不会失望。” “娘娘胸怀之广,令人佩服至极。” 云卿说的是心里话,眼前这个身着点翠绫罗旗装、长相英气、笑容飒爽的女人,无疑是后宫难得的明白人。 “分则各自为王”,可见宜嫔并没有打算一直掌控着她。 后宫这波谲云诡之地,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宠爱。 能得圣宠又不奢求专宠,有相貌有性格又有头脑,难怪宜嫔能得康熙帝宠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奴婢受教了。” 云卿应下这场联盟之约。 之后两人便聊起乌雅氏散播谣言的事,宜嫔和云卿想到一块去,“乌雅氏位分再低,也是万岁也得的人,此事必定得看看他的意思。” 宜嫔杏眼含笑,定定盯着云卿,见云卿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就明白一切:“行吧,既然有人不想去问,本宫便走一趟吧。正如你说的,本宫协理六宫,自然要将大小事宜都替万岁爷尽心办理。” “如此,便谢过娘娘了。” 两人聊完已临近晌午,云卿要回瑞景轩陪同胤礽用膳,便没再多留。 宜嫔给足云卿脸面,一路将人送至翊坤宫大门口。 云卿再次拜谢,并试探道:“之前奴婢重回浣衣局当差,私下里困难重重,想来也是得了娘娘的护佑。” “浣衣局那儿,本宫的人手还真得不多,倒也是难为你独自苦撑。”宜嫔细细打量着云卿额头上的浅淡伤痕,“想来那药膏子你是未敢用的,否则这伤疤不至于许久未退。” “奴婢皮子贱,让娘娘破费了。”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万岁爷瞧着这伤痕总归对你会多几分爱怜的。” 回忆起那日康熙帝将人误伤后的在意模样,宜嫔浅淡一笑,五味杂陈。 “娘娘当真要扶持卫氏上位?她将来岂不是要分了娘娘的恩宠?” 云卿走后,心腹大宫女始终不解,自家宜主子为何要帮自己的对手。 “你自己也说了,她将来会分本宫的宠爱,这是大势所趋,本宫只能因势利导。” 宜嫔下意识摸了摸微鼓的小腹,如今她一切都要以孩子为主,“万岁爷一次次纵着她,她得圣宠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本宫与她做盟友总比对手要好。” …… 云卿是上午去的翊坤宫,约莫日落时分,宜嫔便提着一篮子精致点心来了乾清宫。 若是以往,按着宜嫔的恩宠,康熙帝当晚就会翻了她的牌子,但今日却出现反常。 “万岁爷叫去。” 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绿头牌悄声退出朝晖堂,按例向梁九功报备。 梁九功也是有些纳闷,一时摸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 直到康熙帝吩咐他将云卿叫过来时,梁九功茅塞顿开,也甚是惊讶。 没想到卫丫头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竟是能与得宠多时的宜嫔娘娘比肩了!日后若是侍了寝,再日久生出些情分,那还能了得? 不敢耽搁,梁九功马上命人去瑞景轩请云卿过来。 时值就寝时辰,突然被康熙帝宣见,云卿吓了一跳。一边往朝乾清宫前殿走,一边急迫地思索着对策。 直到她被人请进朝晖堂,见康熙帝正坐在烛灯下一心注视着棋盘,这才缓缓松口气,蹲身行礼:“奴婢恭请万岁爷圣安。” “胤礽睡下了?”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已安寝。” “坐。” 康熙帝也没抬头,顺手指了指他对面位置。 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倒叫云卿的警觉减少几分,“嗻。” 但她仍不愿过分张扬,免得再度引起康熙帝的注意。起初有意收着力道,只略略敷衍应承。 然而她那日在御花园与胤礽对弈时的玲珑心思,早已被康熙帝了如指掌,哪里猜不出她在有意藏拙。 康熙帝蓦地按住她执黑子的白嫩纤手,意味深深警告:“你若不愿下棋,咱就做些别的。” 他语气半是威胁半是撩/拨,凤眸微挑,锐利目光直射云卿心底,惊得她心尖一颤。 她下意识埋低头,有些羞怯想挣脱开他的手,怎奈那手强劲有力,她隐隐尝试两次都于事无补。 康熙帝目光落在她又羞又急的小脸上,神色略有和缓:“朕只问你一次,能下好这盘棋吗?” “……能。”樱唇嗫嚅道。 “下不为例。”说着,温热大手又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柔软酥手,以示惩戒。 那手心的灼灼热意,烫得云卿手背微麻。 只庆幸他浅尝辄止,给她留了喘息的余地。 …… 两人重新摆盘,开始对弈。 鎏金麒麟炉里,龙涎香袅袅而动,满室静谧怡人。 但棋盘上黑白棋子,你来我往,招招交锋,对决一度进入白热化阶段。 不似刚学棋的小奶团子,康熙帝棋艺精湛,云卿很快自顾不暇。 在这场对决里,帝王把控全局的心思,让她真切地近距离体验了遍,气势当真逼人。 云卿时而按部就班,时而捉襟见肘,康熙帝的每一次落子都能让她如临大敌。 好在他气度不凡,不介意她每次都琢磨许久方能落子,而且一次比一次思考得久。 康熙帝无声打量着她。 娇俏白嫩小脸满是认真,像是一只精致瓷器,华美而庄重,惹得人越看越挪不开眼。 在烛火映照下,柔和的葡萄眼里闪烁着光亮,恬静淡雅,气质如兰,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先下到这,”他朝她招手,“过来给朕按头。” 想起上次他命她按头时的突然袭击,云卿这会如临大敌,一改刚刚的风轻云淡,满脸戒备地凝着他,不想挪动位置。好似一只将头探出头的蜗牛,温吞吞的。 瞧着她的小模样,康熙帝半是调侃半是嘲笑:“怎么着,朕如今都使唤不动咱们乾清宫的云卿姑娘了?” “……奴婢不敢。” 云卿磨磨蹭蹭地从罗汉床上挪下来,恨不得一步一顿,好似要被押往刑场似的,神色苦闷。 “万岁爷渴不渴,奴婢给您沏盏热茶来吧?” “朕不渴。” “可要再进些夜宵?” “朕也不饿。” “那……” “卫云卿,”康熙帝板起脸,隐隐威胁:“朕这会倒是有点冷,缺个暖床的可心人,不若你来伺候?” 云卿心弦一紧,小声提议道:“奴婢愚笨,不若替万岁爷将敬事房的人叫来?” 说着,悄悄瞥了眼床上之人的神色,结果被逮个正着,赶忙又躲开了。 她向来守规矩,清冷模样总是生人勿进。如此狡黠又大胆的机灵模样,瞧着倒是新鲜。 康熙帝没怪罪她以下犯上,品味着两人一番对话过招,反倒生出一点男女间互相拌嘴的小情趣。 他语气轻快了些:“少在那废话,过来给朕按头。” “……嗻。” 许是见她还心有抗拒,康熙帝这次倒真实实在在地由她按头。 不知是为了方便她不用蹲身,他还调换个姿势,倚在炕桌上,背对着她,云卿只消站在他身后服侍即可。 朝晖堂再次陷入一片宁静。 可云卿心里却在敲鼓,那句“缺个暖床的可心人”,与其说是玩笑话,倒不如说是又一次试探。她这安静的日子,恐怕也没几日了。 无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她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从政绩功业来论,擒鳌拜、削三番、平定准格尔,他无疑是个好皇帝。放眼过往各个朝代,能与之比肩的君主少之又少。 可从血缘亲人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能托付真心的良人。 云卿无声叹息,她怎么就重生成康熙帝的良妃了呢?哪怕是个平头百姓,也是好的。 “想什么呢?” 康熙帝忽然偏头过来,余光瞥向她,“朕让你按肩膀,你都没瞧见?” “奴婢有罪。”云卿慌忙跪下请罪。 康熙帝本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不过是随意话家常。 但眼瞧着她一板一眼地跟他拉开距离,轻嗤了声。 自欺欺人。 整个东西六宫里,所有人都默认她会晋位分的事,唯独她还在徒劳坚持,时刻想同他撇清干系。 “起来。” 康熙帝转回身来,面朝她坐着,“宜嫔今日过来,同朕讲起外面的传言。听闻,你想要一个贵人的品阶?” 闻言,云卿骇然失色。 难道宜嫔出尔反尔了?!
第21章 心弦有丝悸动 顾不得直视圣颜的责罚, 云卿下意识看向康熙帝,脱口解释:“奴婢从未如此对宜嫔娘娘说过。” 待注意到他丹凤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幽精芒,云卿了然。 感情他是挖了陷阱给她…… “奴婢自知出身低贱, 能在御前饲养鹦鹉, 已是祖坟冒青烟,”云卿气闷归气闷,还是表明态度:“是而,奴婢不敢再奢求别的。” 句句谦卑, 句句在理。 句句忤逆。 康熙帝垂眼,居高临下打量着垂首恭顺立在跟前的青釉色身形,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被他一点点攥紧,屋内的空气也一寸寸冻结。 他半晌未言语, 云卿猜不透他心思。 这种无言的沉默,比以往大发雷霆还叫人恐慌, 好似无声的凌迟。 朝晖堂地上铺设的砖石溜光如镜,倒影出一个满面愁容的少女,俏脸上线条紧绷。 云卿反复思忖,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决定主动转移话题:“此事实属谣言,奴婢已设法查清真相, 禀明宜嫔娘娘,相信很快便能水落石……啊!” 谁知不待她说完,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 猛地就将她拉入怀中。 云卿惊魂未定,耳边已贴过来霸道的炽热:“卫云卿, 你知道朕是何意。” 男人嗓音,低沉而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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