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清源眉眼下的嫌恶一闪而过,他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大家稍安勿躁!” 店里的小二都出动了,安抚了好一会,人群才渐渐归于安静。 “我们选择跟大家说出来,也是希望大家可以早做准备,减少自己的损失!大家放心,这个消息宫里也是知道的,也是在当今圣上的授意下,我们才敢跟大家说!” “当今圣上真是仁慈啊,爱民之君,谁不喜欢呢?” 底下的百姓纷纷对皇上赞不绝口,那人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又补充道:“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关心。他已经着人开始准备屯粮事宜,保证大家到时候的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太子殿下说了,今日登记的,每一户到时候都可以多领到三升米!” 程硕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许溪云在心里嗤了一声。 他话音一落,许溪云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挤了个踉跄,还是身边的好心人拉了她一把,她这才没摔个狗吃屎。 能多领三升米!这可是三升米啊!谁能不心动?百姓们蓄势待发,颇有把自海轩的门槛踏破的架势。 就在这时,有人弱弱地举起手来,无甚底气地问道:“那这场灾害到底会持续多久?” 众人回过神来,对啊,最重要的问题他还没回答,怎么都被那好处给蒙蔽了双眼。 这灾害要是持续个半年的,那即便有再多粮食也不够分的啊。 百姓们都停下了自己往店里挤的脚步,等着掌柜们给个解释。 那人脸色变了变,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求助式的眼神投向巫清源。 这可不怪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真不知道啊! 他瞥了眼藏在袖子里的小纸条,反复确认,的确是没写到这一条.... 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不敢看底下大家殷切的眼神。 “大家别问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答案!” 等待之际,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这沉默,将这气氛划开一个口子。 那大叔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看见刚刚还在和自己一起磕瓜子的小姑娘已经站到了台上。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许溪云就是风满楼的掌柜,和同伴交流着。 她来这干什么?因为被自海轩抢了风头,所以特意来搅局报复的? 可是事实不是很明显了吗,她师承巫清源,自幼接受教导,可转头却又否认巫清源是她的师父。 古人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许溪云这种人连自己的师父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确认了彼此的眼神,至少在场的人,没有人敢轻易相信她。 许溪云早已料到这个场面,这次她可不打无准备之仗。 她俏皮地将头转向巫清源,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敢问掌柜的,你是从何得知即将会有灾害呢?” 巫清源镇定自若:“自然是老夫和同门师兄弟观天象观出来的。” 许溪云又问:“那又有何依据?” 在一旁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的圆脸师傅忍不住了,他气得跳脚,哐站出来,指着许溪云就怒道:“师兄你别和她浪费时间了!跟她这种人多费什么口舌!” “再者说了,我们有何依据还要跟你说吗?不都是师父教过的?你又想从我们这偷学什么本事回去?” “师父教的?”许溪云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声音变得凌厉无比。 “我看不一定吧!” 她跳下一层台阶,身体轻快,说话有力,“乡亲们!前些日子,我便来过这自海轩,告诉他们说今冬会有一场寒灾,可他们不承认不说,还把我赶了出去!如果他们早就占了出来,当日又何必否认?现在又变卦得如此快!在场的诸位一定有当日在现场的!皆可为我作证。” 她这一说,有人的确想起来当日那档子事,也有了印象,在底下点着头。 “那又如何?当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其实我们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未请示圣上,要是贸然公布,引得百姓躁动又如何是好?你能担待的起吗?” 那圆脸师傅愤然开口,当日既然能将许溪云赶出自海轩,今天自然也轮不到她在这里放肆! 他这一番话说得也颇有道理,谁敢随意就揣测上天旨意?那可是藐视君主掉脑袋的大罪! 呵,许溪云轻嘲出声,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人多,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是你们,是真的懂天象吗?” 她这话问得奇怪,连巫清源也摸不着头脑,这次的消息是从许溪云那偷听来的没错,此次预测的确败于下风,可她如何会说自己不懂天象? 许溪云看百姓们也听得一头雾水,耐心解释道:“从事观星占卜的人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习惯性地看着月亮去观测天象。又何况是从司天监出来的人? 想必生活习惯早已和天象息息相关。” 那日许溪云回去,苦思良久,才想通自己为什么觉得自海轩奇怪。 自海轩奢华高级自然没得说,可她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细节,是细节。 按理说一个从小学习天象相关知识的人,生活必然离不开占卜观星,可 自海轩的布置却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从司天监出来的人经营的。 许溪云接着道:“每月十五月圆之时,是预测下一个月亮盈亏周期最佳时机,可你们的观星台,却刚好与屋檐形成了一个死角。”她左手比了个圆,右手模仿了下屋檐的翘脚,正巧将那月亮遮住一半。 “连十五的月亮都看不到,你让大家如何相信你们师出名门?” “巫前辈,可有此事?” 巫清源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许溪云只来过一次,竟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当日太子殿下请他来坐镇自海轩的时候,他不是没提出过这个问题,可太子是个顾面子不要里子的人,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自海轩盖得更好看些,更贵气些。 他犹记得那天太子殿下说的原话:“你就来装个样子,那两下子够糊弄百姓就行了,别太认真,现在谁还在意这天不天象的,又不靠天吃饭。” 他这话说得其实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除了他们王公贵族,一出生便有锦衣玉食,不曾看天吃饭。 人间百姓,谁不靠天吃饭? 巫清源无话可说,底下百姓见他没有反驳之言,只默默地站着,也开始慌了。这是何意?自己信了许久的人,才是骗子? 许溪云趁热打铁,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 “至于他们说我是叛逃师门的逆徒,更是无稽之谈。” “我派人去查过,巫掌柜的师父所学之门派,是来自于庐江山,位于京城北边。而我来自位于九州中部的固宁镇,八竿子打不着,我又如何去拜师?” “况且,懂得多的人自然知道,天象之学,一向是传男不传女的。” 说到这,她的语气重了不少,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自古以来的破规矩。 的确,从司天监建立以来,历朝历代,也没有女官。 他们还以为是女子大多只适合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曾学习的原因,没想到竟还有这种规矩桎梏着她们。 人群中的天平已渐渐朝许溪云倾斜,还有人不死心的问:“可你说了这么多,又怎么证明他们是偷了你的想法?” 这就更好办了。 许溪云手一挥,早就待命在不远处的云山等人一拥而上,冲进了自海轩。 不一会,云山带着人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第36章 圣旨 许溪云从云山手里接过那个本子, 没有兀自翻开,而是递给了前面一位看起来颇有声望的老者。 “先生请看,这本观星笔记,是我曾曾祖父传下来的, 里面还有不少我小时候贪玩画的画儿。 若是我没记错, 第一页左下角应该有个鹿, 第二页应该有个少了一只腿的猫,那只鹿是我小时候第一次进山时遇见的, 而那只猫是我小时候看她流浪可怜捡回家养着的。” 那老者一面听她如是说着,一面翻动着手中的札记,这本子用牛皮包得严严实实,想必主人也是十分爱惜, 只是内页已有些许破旧, 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 他仔细查看,又传阅了几人,确认细节都与许溪云说得一般无二。 “自海轩的人怕我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想方设法的阻挠我,又无意间知道我有曾曾祖父传下来的这一本经验总结, 自然是要占为己有。可惜,是谁的,终究还是谁的。” 那日她和程砚在山顶上聊完,第二日回家这本札记便不见了踪影,她还嘲笑程硕等人未免也太沉不住气, 不过也随意, 这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一番闹下来, 自海轩的人早已面如土色,灰溜溜地跑了。 只有巫清源在离开时, 明亮的眸子在许溪云身后停留了许久,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希望你选择了对的人。” 许溪云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抛到脑后,笑得愈发张扬,今天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想必自海轩这店也是开不了许久了,只是百姓还都围着没有散开,他们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场闹剧的结尾。 “许小姐,那依你看,这场灾害会持续多久?”还是刚刚提问的那个人。 没想到还挺执着。 许溪云可不会跟那群坑蒙拐骗的人一样打马虎眼,她声音放大了些,喊道:“大家放心!这次的雪灾虽然来势汹汹,可持续不了多久!大家做好准备,一定没问题的!” 她这会的形象正高大着,一是出于她刚刚口齿伶俐,逻辑清晰,二也是大家觉得听信谗言便对她恶语相向,心下还有些愧疚,她自然说什么大家信什么。 许溪云是被当成英雄一般,簇拥着回到风满楼的。她还未从喜悦中剥离出来,身边的人却突然作鸟兽状散开。 不出所料,许暮亭两手叉着腰在门口等着她,她的愤怒太过明显,周围几米竟都没有人敢靠近。 许溪云瞒着她做这件事时便想到了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此时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尽力回避着姐姐的眼神,可许暮亭两个眼睛像射出激光一般,在她的身上扫射,让她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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