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堂之外有一处赏景的莲花池,中秋时节,自然也是百花凋零,青草枯萎的时候。但好在今晚天上一轮满月,明亮的月辉洒下,池面上波光粼粼。 周敬尧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气,看着四周房屋树干的阴影,方才尚有迷蒙的头脑瞬间清醒,万籁俱寂中,只听后方传来声音。 “侯爷。” 转身过去,竟是离了席的八皇子燕云烈。 “八殿下。” “听说前几日侯爷拒绝了祝坚的相邀?”燕云烈单刀直入。 月光打在侧脸上,让人半身陷入阴影,周敬尧皱了皱眉头,以为对方又来相邀:“是,想必缘由祝坚已与殿下说过。” 燕云烈面色不改,心中却瞬间闪过狠厉,那个人何德何能,就让远安侯府这样忠诚!他继续开口:“侯爷何必这样死守?” 周敬尧并不是死守,他没有父亲与圣上那样深厚的君臣之义,只是从小被周凌天耳濡目染,远安侯府一直站在圣上那边,再加上刚刚回来,与二位皇子了解本就不深,如今又忙着解开当年的疑惑,当真不想参与旁的纷争。 “殿下又为何非要强求?”周敬尧有些不耐,不答反问的的抛出了问题。 燕云烈知道远安侯府不好拉拢,然而,时间不好一拖再拖,他干脆摆明了自己最近在查探对方的事实:“侯爷这样明哲保身,不问世事,想必最近是忙于查多年前的侯府旧事吧?” 周敬尧眼神一冷,随即沉着嗓音开口:“殿下何意?” “侯爷如今可是有了猜想?何不大胆推测一番?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不知我可不可以帮上忙呢?或许我这边更加的近水楼台呢?”燕云烈笑看着对方,意有所值般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分明是询问,却好似志在必得的样子。 为何,因为他太了解这位天子了!旁人只道他是圣君,燕云烈却深知这位天下共主的卑劣。周敬尧或许有了猜疑后反复踌躇,但是燕云烈自从派了人监视长公主起,却几乎是带着恶意的将罪名套在了当今圣上,他的父皇身上。 证据么?证据会有的,这可不正是他与周敬尧合作共赢的筹码?到头来,还真要感激他父皇的卑鄙了。 周敬尧深沉的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二人自然知道对方说的什么话。 是的,他如今怀疑圣上,但宫中并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渗透的地方,他正准备等“朱五”那边清楚后再推测。 八皇子,他查到了什么?为何会与他有同样的猜测,甚至看对方的样子,较他更为笃定。 “殿下这般是在威胁于我?”周敬尧不想对方也在查此事,难不成只为威胁于他。 “不不不,侯爷误会本殿下了,我不是威胁,我是邀请,本殿下只喜欢盟友,不喜欢仇敌。” 周敬尧沉沉的看了对方几秒,却听见有不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想必有大人不胜酒力出来醒酒了。 ...... 中秋的永华县也很是热闹,今晚管它是高官贵族还是平明百姓,大家都比往日要睡得晚。 朱五夫妇在院中合家欢乐的摆宴赏月,到了深夜才各自安睡。 尽兴的是主子,劳累的是下人。谢安跟着丫鬟小厮们收拾了院中的餐具,已经是半夜,大家各自回房中安睡。 四下月光惨白,深夜的院中空无一人,谢安又摸到了朱夫人的卧房外。 “夫君,我好想母亲她们啊,今日中秋,想必府中很是热闹。”朱夫人坐在床上,思念之下默默垂泪。 朱五那略显凶狠的国字脸一紧,皱了皱眉头,“别成日里就知道伤心了,咱们现在不也是锦衣玉食吗,你是要命还是要母亲?” 被杀头的本来只是你!要是我不跟着,本来就没事!隐姓埋名了这么些年,朱夫人已经有些后悔了,只恨恨地埋怨道:“都怪你!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跟赵家狼狈为奸,去谋害侯爷和小公子!好了,那该死的赵衡翻脸不认人了,自己都差点没命了!” 朱五眼神骤变:“闭嘴!都说了,这事情千万不能再提!” “不,我就要说!就是你,自己找人烧了宅子,还把朱五一家弄成替死鬼。如今好了,认了别人当祖宗,咱们的儿子随了旁人的姓,还以为他爹娘自己天生就是泥腿子呢!”朱夫人可不怕他,嘴里连珠炮似的抱怨一通。 屋内的人嗓音渐大,墙下的人却越发屏住了呼吸,话听到此,谢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和苏巧敏的任务看来可以结束了。 张亚本就是个心狠手辣,敢压敢赌的亡命之徒,当初为了赵衡许的好处丧了良心,后来也是随机应变的极快,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安稳,接了朱五的名头,今后经商也好,孩子科举入仕也罢,都不会受影响,又何必在乎那等虚名。 见夫人几次三番不听,这才真的恼了,谢安只听见屋内的他厉声呵斥:“闭嘴!蠢妇!你是要命还是其它,倘若再言此事,被有心人做了文章,莫说母亲,你我尽可一起去阴间见见两家祖祖辈辈了!倒时你可说个够!” 夫人被吼的一颤,也是有些不敢再作妖,只连忙小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不过没有旁人的,你出去这段时间,我叫管家买了一批下人,如今院中除了你我二人信任之人,其余的啊,都是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保险的很呢!”朱夫人很是得意。 张亚却是眯了眯眼:“总之日后莫要再说此事!既如此,明日傍晚我回来,把人都叫来我过目一遍。”他还是不放心他这娇生惯养的夫人。 二人暂停了争吵,谢安却听的心头一惊,没想到这张亚小心至此! 不行,事已至此,宜早不宜晚,干脆今晚去叫上巧敏,叫盛京派人接头,把这张亚押回去。 圆月从正中挂到了西半边的天上,朱府正院守夜的门房昏昏欲睡。 这本就是个闲职,大家平日里也就是做个样子,偶尔的抬一下眼皮,那闪烁的油灯似乎快要燃尽了,门房感觉颈间一阵剧痛,意识陷入一片昏暗。 谢安和苏巧敏鬼魅般的身影一路闪到了朱夫人的正房。 得益于二人心中有鬼,平日里都没有丫鬟守夜,只会在睡前准备好要用的东西,谢安二人轻松的就进入了正房。 床上的夫妻二人正各盖着一床被子睡得正香,谢安二人手拿着带有迷药的巾帕,逐步靠近。 谁曾想手伸过去的一秒,睡在床内侧的张亚陡然睁开了眼。 谢安不再缓慢,身形猛然向前,正准备快刀斩乱麻,但那张亚当真是亏心事做多了,枕头旁边竟然贴身放着一把手臂长的匕首。 寒光飞箭一般靠近身前,谢安急速侧身躲避,那人已经从床里侧暴起而出。 张亚应该是撞到了床外侧的张夫人,只见张夫人睁开迷蒙的双眼,口中带着浓浓的睡意,“夫君你——”话还未说完,正上前帮忙的巧敏将帕子瞬间蒙住口鼻,对方失去了意识。 “你们是何人!”张亚已经和谢安退到床下,他手上动作不停,惊疑之中不明来的人是侯府的还是驸马府上的,又或是驸马背后的天子! 黑暗中,谢安满面冷然,通身蓄力,不发一言。待将人引来身前,她瞥见已经闪到张亚身旁的黑影,出口就是一声轻呵:“巧敏!” 侧旁的人闪到张亚身后精准一个手刀,魁梧的身形一僵,伴随着匕首掉落的响声,张亚无声倒下。 “嘿!完事儿!”苏巧敏踢了踢脚下的人。 谢安走上前去,蹲下,为了防止意外,依旧将帕子捂到了人的口鼻之上,“好了,咱现在可以带回盛京了。” 二人连夜启程离开永华县。 她和苏巧敏轮换守夜,此时马车内的人安静的休憩。 天上的圆月依旧明亮,月光照亮了前进的大道,马车辘辘前行,路两旁向后行进的杂草树木只有漆黑的轮廓。 谢安单腿靠坐在车辕上,手里百无聊赖的拿着马鞭,她看着这条阴森无人的道路。 他会这般放了她,决定来的这般突兀,是谢安没有想到的。谢安执拗逃避的人生里,看到的感情要么相濡以沫,如胶似漆。要么就是冷淡分离,互相怨恨。 所以,他放了她,私心里,谢安觉得他们今后该不要再见才是,就这样互相遗忘吧。所以心中茫然,她选择半途来了永华县。 如今,又不可避免的到了回去之时。 “驾——”挥鞭将欲偏离的马儿扭向前方,几人朝着盛京方向行进。
第64章 “啧啧, 左剑自从掌管刑房,那气势真是越发能唬人了!” 从刑房出来,巧敏一阵感慨, 谢安走在她旁边, 想了想左剑从前那副严肃正经, 唯命是从的样子,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们是前晚上到的盛京, 回来后就将人交给了刑房的人。陆训这两日都有过来, 准备把张亚的供词一字不漏的交到侯府里去。 本来报备记录一番, 交了人之后, 谢安和苏巧敏就不必再管此事了, 但陆训刚刚亲自来取供词,说是她二人办的事, 要叫亲自去侯爷面前上报。 听话的二人心情各异, 但陆训看他们皆低头称是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待到傍晚,三人一起往侯府而去。 周敬尧今日下职后被老夫人差人叫了过去, 说是成日里见他忙, 也没时间陪母亲吃个晚饭, 周大人自是无法推脱。 老夫人或许真的只是想念儿子, 席间倒也没提什么其它事情,只问些院子里的下人可伺候得当等琐事。 然而晚饭用完,从膳厅出去,方才的天却完全变了样,只见漫天都挂上了火烧似的云朵。 “难得, 这可是今年秋季第一场火烧云。”老夫人口中赞叹,说要散步消食, 周敬尧只得陪着往通往前院的那处花园去了。 漫步轻摇,仆从坠尾,这样闲暇的时候,想做祖母的人又念起了她那影子都不见的儿媳和孙子。 “......倘若你已成亲,哪里需要你来陪我这个老太婆消磨时间。” “是,母亲不需要,是儿子自愿。”周敬尧如今找到了应对老夫人催促的方法,那便是插科打诨,见招拆招。 老夫人被气的原地顿住,也不走了,只嚷道:“你是想气死我吧?”后面跟着的丫鬟有那性子活泼的,竟然扑哧轻笑了一声。 侯府雕梁画栋,园子也是精致优雅,只是这秋日萧瑟,园中的色彩少了许多,好在还有不少常青的树木,配上这漫天火红的晚霞,甚是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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