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柳神情温软,看得江满梨心里酥酥痒痒的,也不自觉脸红起来。 吕掌柜赶紧起来给林柳三人恭恭谨谨见了礼,打了几句圆场让阿念莫要胡言了,又笑着道:“三位大人若不嫌弃,这顿便让鄙人来请如何?” 贺骥宋钊听得有人请,自然高兴。林柳又看看江满梨,见她无不可,方才点头落座,道:“吕掌柜不必客气,我来请便是。” 阿念半大小儿,自认不当与几位大人同桌,寻了个由头便去后厨帮忙。今日朝食吃豆浆油条,江满梨端得七套来,见阿念不在了,干脆自个也坐下,吃阿念那份。 吕掌柜踌躇半晌,终究提起江满梨想雇船队一事。 道:“阿梨不容易,好容易攒下些。分铺已经花出去不少,若再这么花,那何时才能……少卿帮着劝劝阿梨罢。” 江满梨正低头拿调羹把油条往豆浆里浸呢,话音一落,立时感到有目光打过来。 抬起头,是林柳。 林柳看看她,又看向吕掌柜,道:“以我看来,阿梨在生意上眼光独到卓绝,她既然想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 吕掌柜似是没想到林柳会这么说,且说的又是事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驳。 “若是旁的事,我或许可照拂。唯独生意上,”林柳说着笑起来,“当是她来教我。我如何能劝?吕掌柜若是想赚钱,也当听她的才对。” 又看着江满梨,温柔笑道:“至于那件事,我等她便是。” 一顿朝食,硬生生吃成狗粮。 吕掌柜有些懊恼,还不如不提呢,林少卿这一番话砸下来,再想劝怕是难了。可看着那油条,想起江满梨摆小摊的时候,又确实不得不叹服她于生意上的独到之处。 心里琢磨琢磨,竟也不那么反对了。 而曹铛头则是晓得了江满梨和林柳的事,笑得嘴都合不拢。他向来是把江满梨当自家闺女看的,闺女有出息、还有好姻缘,如何能不高兴?故而看林柳,也愈发喜欢。 最五味杂陈的是孙景天。 江满梨长得出挑,明眸善睐,笑起来尤为楚楚动人。看着娇俏得跟只皮毛柔顺的小动物一样,却出奇地能干,整日欢活于这市井里,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又于生意上极为精通活泛,好些个想法都令他咋舌叫绝。 说没有动心,是自欺欺人。孙景天这般诚实开阔的人,既是动心了,自也不会去否认。 装作漫不经心瞥一眼西堂墙上那幅岁朝图的羊毛挂毯,那还是他特意照着江满梨的喜好,费了好些个功夫才寻来的,只为博她欢心。 又想起自个那时日日想方设法地来吃火锅。江满梨特意为他做过一次蟹黄捞面,他便时时念着,偏想要她再给他做。 摇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 其实多多少少也觉察到了,江满梨对他,不过是对生意伙伴的青睐。看他时正大光明,聊笑时不小心凑得近了,也不羞不臊、大大方方,好似对个阿兄一般。 与她方才看一眼林柳就羞红了脸的模样大相径庭。 也罢,好歹还能独藏于心底。 孙景天眼角不动声色地扫过江满梨,默了默,终是笑着道:“吕掌柜光顾着心疼银子,还未听过江小娘子欲雇整只船队的由头呢。” -因着是头一回开分铺,又是完全要脱离江满梨照管的铺子,筹备的时间比想象中更久。 光装整就花了几近一个月。 许三郎果然舍得,花大价钱从津州甸窑买来一批勾彩白瓷方砖,约莫有上千块,请最好的泥瓦将人在小楼朝街的一面一块一块贴起来,那五色勾彩竟拼出一幅硕大的铜锅涮肉图。 行人都不用走至胜殿坊与太极坊的交道上,只需站在御街,老远便能看见。 彩砖贴了半月多,就被来往行人驻足围观了半月多。贴完那日更是打眼,前后四坊宅邸衙门里的人都赶来看,里三层外三层,硬是把那四方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连道上前后的食店茶楼都沾了光,二楼观景处叠罗汉似地坐满人,边看边叹好大手笔。 待到铺子要开前,已是御街东厢无人不知了。行人三五相遇,开头便是问:“可见着太极坊那家火锅铺的勾彩白瓷了?” 答曰:“看过了,忒华丽。”又问道:“可晓得那日开张?” 答曰:“不知,大约是快了。” 最后一同搓掌道:“届时定要同去品尝!”“一定一定。” 除却贴瓷砖,招买人手、培训,订做鸳鸯铜锅小鼎、雕花桌凳、与江记同款的赛宫灯云云,又花去好些功夫。 至三月三上巳节傍晚选了个吉时挂牌开张,大放爆竹,悬彩灯、舞狮龙。又在楼下设一小台,请了乐师作打、伶人唱戏,免费供人观赏。巷陌街坊尽数出动,四方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比上元灯会那日竟也不相上下。 分铺开张的招子提前好些日便递出去了,老客皆有,太极坊、胜殿坊里的大宅衙门、酒楼歌馆,亦是挨家挨户地送去。 甚至还为着顺应上巳节的气氛,烤得些梨花作馅儿的鲜花饼,并着开业的招子一同送。 上巳节习俗采兰踏青,又称春浴日,兴“祓除畔浴”,有祓除疾病、修整净身、驱灾除厄之意。又是文人雅士画舫游湖、煎花品茗、颂春吟诗的好日子。 官家开金缕池,御驾亲游,观左右军比武,饮宴众臣。御史台甚至张贴榜示,任何人不得弹劾。天子大臣尚这般尽情,百姓自然也是肆意浪漫。 出城踏青归来,寻一家香水行,沐浴祓厄,洗去一身疲乏。舒爽快慰了,再一头扎进酒楼食肆里,饮酒作乐,大吃大喝。 可不就恰是江满梨、陆嫣、许三郎这三个“奸商”想要的效果么? 三人在新铺门前迎客,所来皆是熟面孔,忙得脚不沾地,却笑得合不拢嘴。 去岁上巳节,林柳被阿娘王氏安排与方二娘同游金缕池,拉许三郎应付,二人便在城西的郭东楼吃干炸丸子和肥牛金汤。如今一岁过完,变化竟然是快得难以想象。 再见方小娘子,又见林柳也在,许三郎促狭的邪念生出来,当着江满梨便提起此事。 笑着看看林柳,道:“真是怀念去岁三月节那日吃的干炸丸子,啧,表兄当也念念不忘罢?不若我找人去郭东楼点一份来,咱俩同那次一样,一齐喝上几壶?” “去岁三月节,”方二娘反应过来了,“我记得林少卿不是忙于公务不能分身?” 林柳恨不能给许三郎一脚,眸子扫过江满梨,拿口型威胁许三郎闭嘴。许三郎正坏在兴头上,怎会听他?愈发高兴地与方二娘道:“方娘子有所不知,表兄那日确实忙得不能分身,只不过不是忙于公务,而是……” 话没说完,被江满梨打断。江满梨若有所思,算了算自个辞工的日子,想到什么似地轻轻“呀”了一声。 三人便一同看她。江满梨挠挠鼻尖,抬头看了看林柳,一时竟觉得太过巧合,有些说不出口。 许三郎出声催促,她才笑着道:“去岁上巳节,是我最后一日在郭东楼作帮厨。干炸丸子与肥牛金汤是那几旬的招牌菜。你二人若是上巳节正日去用的午食,兴许正是我与曹铛头掌勺。”
第81章 找到关键证据(三更) 话音落,许三郎震惊得眼睛溜圆,挑眉偷偷看林柳,见他欲言又止。 正好崔状元自铺门前迎着方二娘过来了,许三郎赶忙移步过去招呼。崔、方夫妻二人新婚不过三月,正是浓情的时候,离别了这样一小会,眼睛里都要放出秋波来。 许三郎为着给林柳和江满梨留出私下言语的空档,不得不硬着头皮夹在人小夫妻中间,带两人往铺里去寻坐处。又闲聊得几句,得知崔状元已经赴任南州,是有公务回京,又时逢上巳节,才能带着方二娘同来。 三人离去,只剩得林柳与江满梨在角落里。 天气渐暖,林柳今日着的是一身石绿色的竹纹交领,飘逸宁静中带点贵气。与江满梨缥碧色的齐腰百迭掩短衫、内衬汉白玉绣兰纹抹胸,恰是一对深浅相当。 林柳四顾无人注意,伸手牵她。 江满梨往后笑躲了一下,林柳不让,欺了一步捉住她手指。压了声音,欲与她解释跟方二娘游金缕池一事,道:“碍于我阿娘,不好拒绝,只能去了。但去至半路又始终觉得心头郁结,便折返去找三郎……” 林柳还是第一回 正儿八经向江满梨说起他与方二娘的婚约。 一件未成之事,江满梨这个现代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莞尔一笑,垂眸反手玩弄他的手指。林柳的手生得很好看,掌大指长,骨骼分明,虎口和关节都有些茧子,大约是习武留下的。 道:“林郎不必解释,我不在意。” 江满梨手指细细白白的,指尖是水滴一样的精巧。却也谈不上幼嫩,是日日劳作的手,摩挲在林柳的手上,微微发痒。 “即便不在意,我也要说。”林柳任她摆弄完了,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里,“阿梨,你我二人去看罗涡象舞那次,是我第一次与小娘子同游,也是唯一一次。” “唯一一次?”江满梨抬眸笑了,“上元灯会那次不算了?” 林柳跟着笑起来:“算。” 林舫波携了王氏同来。见了林柳拿鼻子“嗯”一声就算是招呼了。见了江满梨,却乐呵呵恭喜好几遍,又是夸赞分铺装整得漂亮,又是喟叹江满梨好本事。 末了说起门外戏台唱的曲,问道:“怎听着那戏里说,有食客在江记大打出手?这般嚣张,怎不报官捉拿?” “侯爷放心,在捉拿了,”还不等江满梨开口,陆嫣笑着过来,“至于捉不捉得到,还要问林少卿。” 江满梨与陆嫣相视而笑,笑得林、王愈发云里雾里。怎还与林柳有关? 便是江满梨又照着陆嫣那个法子,请戏班写了曲,把除夕夜江记被砸一事胡改一番。 不提旁的,只道这江记火锅美味不似凡间有,引得食客为争论哪种锅底才是金馐玉馔,除夕夜大打出手。恰两位食客皆是独步天下的武林游侠,为这火锅而驻足京城,此番一打,便是飞檐走壁、棋逢对手,打得不可开交。 除夕夜恶鬼作乱,二人便一边短兵相接地打,一边合力扫荡邪祟,一夜之间下打至地府上打至天宫,打够十万八千个回合方才累得实在抬不起胳膊,跌回这人间来。一看,东方将白、年节已至,人间妖鬼凶魂、灾厄苦病皆除,唯独那火锅子仍旧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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