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张荦住在永宁宫,就算在长乐宫打零工,也不可能呆一晚上。她想来个守株待兔,搞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在长乐宫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她在自家门前来回晃悠,看似垂首瞎转,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长乐宫门前的动静。 不枉她将自己搞得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没多会儿,就看到那个靛蓝褂子的小太监,从长乐宫出来,且看走的方向不像是回永宁宫的。 果然有猫腻! 蓝芷矮着身子,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他穿过几扇门,又绕过几条小径,越走越偏僻,最终到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说幽暗都是抬举它了,这条巷子伸手不见五指,旁边都是废弃宫殿,蓝芷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 走着走着,蓝芷不知是眼睛花了还是什么原因,感觉前头好像不止一个人,人影憧憧,她快要看不清哪个是张荦。 “哎呦——”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 蓝芷似乎跟个女孩子撞了满怀,两人互相拉扶,才没跌倒。 “对不起啊,我走得急了。”女孩道歉。 蓝芷借着月色,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眉眼带笑,很是甜美可爱。 那大眼睛一转,更显神气,“你到这儿,是来会情郎的?” “不、不是不是。”蓝芷连连否认。 “别不好意思,我又不会取笑你。”女孩自来熟地拍她的肩,很是亲切。 这宫里何时这么开化了?‘夜会情郎’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蓝芷再转眼看四围,那些憧憧的人影,不是她眼花。这条巷子确实有不少压马路的人,且多是成双成对,一男一女。 “这是哪里?” “苏巷啊,你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苏巷。这地方蓝芷虽然没来过,但是听过,可谓大名鼎鼎。 这条巷子,原是前朝的苏州街,仿造江南水镇的买卖街而建,最开始是某个擅长玩乐的皇帝搞出来的。后来废弃了,成为对食们秘密并居的地方。 本朝皇帝对太监宫女对食之事,并没有明令禁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有不少讨不到媳妇儿的太监,和困守深宫的宫女结成对,一起吃吃饭、说说话,聊慰深宫寂寞。 蓝芷望着眼前风流灵巧的女孩,“你到这儿来也是……?” “我不是,我就路过。”女孩扬着头,“白荼,你听过吗?” “你叫白荼?” “正是本姑娘,打遍东西六宫无敌手,‘宫花’是也。哎呀,我不能再跟你多说了,侍卫哥哥要出宫了,还在等我呢。” 女孩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这一打岔,张荦也早就没影了。 蓝芷望着这条‘春光正好’的苏巷,心中七上八下。 张荦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小小年纪也跟人结对食了?可是,不记得他认识什么姑娘啊。 * 翌日晚间,张荦来听课了。 祁澹一见他就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迎上去,“张伴伴,今晚是什么好吃的?最近总见不着你,在忙什么?” 张荦含糊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祁澹凑到食盒边,一碗香气扑鼻的炸酱面,映入眼帘。 正宗的京味炸酱面,要选半肥半瘦的肉,酱得是炸得光亮的,面得是手擀的,码子讲究七碟八碗,有掐头去尾的青豆芽、小水萝卜缨、香椿芽、青豆嘴、新蒜、黄瓜丝、扁豆丝、韭菜段等。 光看张荦拿筷子拌面,精细白面裹淋上麻香炸酱,祁澹已经忍不住舔起了小舌头,迫不及待地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碗,坐在桌案边大快朵颐。 张荦又将另一碗拿到蓝芷面前。 蓝芷心里有事,望着他上下拌面的修长手指,不由地就入了神。 “你昨儿去苏巷了?” 蓝芷想来想去,不如打直球,我就直接问你怎么了?主子有问题想问,是不需要理由的。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最多也只是担心小太监行事太张扬,没等到落在她手上,张荦就自己先玩完了,这怎么行?她是来复仇的,小太监只能栽在她手上。 张荦手中一滞,两根筷子打到一起,却没回答。 蓝芷又问:“做什么去的?” 张荦埋头静了一会儿,答道:“惠妃娘娘想吃香椿,尚膳监晚上刚从宫外运来,奴才去取,路过苏巷。” “早季的香椿,稀罕东西,拌在炸酱面里,又嫩又香,对身体也好,姐姐多吃点。”张荦将面碗推到她面前。 蓝芷又看到了那白腕子上的血痕,“你跟苏贵妃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打你?” 张荦听罢,手腕一抖,差点将面碗掀翻,僵在原地。 这两句话单看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放在一起,就难免让人想入非非。一个是花期正盛,一个是青春年少…… 张荦垂首呆了许久,就在蓝芷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双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眸望向她,唇角半勾,“姐姐不愧长我几岁,懂得可真多。” 第17章 梅花汤饼(一) 这日午后,蓝芷在永宁宫陪惠妃下棋。 黑白两子,僵持不下,一局下了快两个时辰,还未分出胜负。 恰好这时,苏贵妃仙裙飘飘,也来了永宁宫。 她一进屋就满脸堆笑,先跟惠妃谦礼,见兰嫔在也跟她打招呼,一点不摆架子。 惠妃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时这位主儿别说是上永宁宫的门了,就是路上遇见,也常常选择性失明。今天,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苏贵妃没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惠妃姐姐,本宫今儿是来跟你讨个人的。” 蓝芷:??? 张荦可真是香饽饽体质,先前惠妃要讨他,现在苏贵妃又来。 惠妃凤眼半合,张荦在她的小厨房待得挺好,时而还能做几道合她心意的菜肴,用得挺顺手。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蓝芷跟张荦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他们不明不白,对她来说又不算坏事,反倒可以拿捏张荦以牵制兰嫔。兰嫔虽位份不高,好歹养着六皇子,在这后宫算半个红人,拉拢兰嫔,有利无弊。 惠妃自然是不想放人的,可苏贵妃都亲自上门了,她管理后宫要宽容大度,为了个小太监跟苏贵妃争,不合适。 她凤眼含笑地睨向苏贵妃,“贵妃妹妹,实在不是本宫不愿放人。只是这张荦啊,本宫可做不了他的主。”眼神瞟向蓝芷,“原也是本宫馋这孩子的一手好厨艺,厚着脸皮朝兰嫔借来使唤几天。你想要人呢,得朝正主儿要。” 惠妃娘娘成功将球踢给兰嫔。 兰嫔脸上浮起宫斗专用笑容,“妾身倒是好说,不过祁澹晚上总嚷着要吃张伴伴做的宵夜。” 苏贵妃应答自如:“那不妨碍的,咱们住得近,妹妹吩咐一声,保管饿不着六皇子。” 这话说的,蓝芷没法儿接了,瞟向惠妃。 惠妃一会儿看看兰嫔,一会儿看看苏贵妃,这下她也不好随便说话了,搞得像偏帮谁一样。 苏贵妃放‘嗲精’大招,扑闪着双眼望向惠妃,“惠妃姐姐,你就把人赏给本宫吧~” 事实证明,撒娇这招不仅对雄性管用,对惠妃也管用,不过惠妃是想她赶紧收住,胃里油得慌。 惠妃眉间一蹙,正色道:“这样吧,兰嫔,本宫另从尚膳监替你物色个好的。” 蓝芷只得颔首,本来嘛,在这后宫中,苏贵妃想要什么,哪有要不到的。 但蓝芷心中十分不快,毕竟苏贵妃艳名在外,况且今日还亲自来讨人,可见她对张荦确实有些不一样,那么张荦呢? 那晚,让小太监糊弄过去了,没有正面回答。他与苏贵妃之间,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苏贵妃讨到人,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蓝芷重新和惠妃坐回棋局前。 没几个来回,蓝芷就败下阵来,“娘娘棋艺精湛,妾身甘拜下风。” “知道为什么输吗?”惠妃睨向她心事重重的脸,“只守不攻,哪怕你防得滴水不漏,也还是赢不了。” 蓝芷对上她的眼,那双凤眼上扬着锐色,不怒自威,俨然一副强者的姿态。 * 惠妃说替蓝芷物色个好的,不是场面话。 没过几天,就有个尚膳监的小宫女,来未央宫报道。 这小宫女一身嫩黄褂子,袖口绣着绿蕊白花,一双俏皮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十分引人注目。 蓝芷一见着她,就眼中放光,“你是那个,东西六宫‘宫花’?” “是呀是呀。”白荼兴奋地上去勾蓝芷肩膀,然后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自以为隐秘道,“人前不必叫我的名号,我是个低调的人。对了,你也在未央宫当差?” 一旁的迎春睁大眼睛打量她许久,“这位正是未央宫的兰嫔娘娘。” “啊?你是娘娘?”白荼瞠目结舌,娘娘为什么要去苏巷‘夜会情郎’? 蓝芷似乎也想到了这茬儿,解释道:“我去苏……,我不是……” 她罗织语言,正愁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 白荼似乎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对对对!”她想勾蓝芷的肩,意识到不合礼节,遂将兰嫔娘娘拉到一边,耳语道:“娘娘是想过去看看别人是如何谈情说爱的,然后略施小计,赢得皇上的宠爱?” 蓝芷忙点头,这个理由想得好,符合她的身份,合情合理。 “啪——”白荼没忍住,豪气地拍了下兰嫔的肩,“这种事找我啊,何必舍近求远?” “找你?”蓝芷半信半疑。 “我可是宫花,这王宫没有哪个男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白荼张开她短圆的五根小手指比了个花手,然后昂起头,“当然,除了皇上啊,我喜欢年轻英俊的,皇上四十多了我瞧不上。” 她说的这几句话,简直气吞山河。虽然王宫不乏不愿侍君之人,可是敢像白荼这样振振有词的,蓝芷还是头一回瞧见。 旁边的迎春更是拿瞧鬼一样的眼神瞧她,这宫里还能有这样的小宫女? 白荼执行力强,说要帮蓝芷,当即就出手。 人靠衣装马靠鞍。首先,蓝芷这一身穿着,白荼就不满意,妆也化的太单调了。 绛纱渐染长衫,石榴撒花马面,四季花果珠穗云肩,这一身红白配色,衬得蓝芷明肌似雪,光洁无暇的额上还点了一枚花钿,樱珠小唇一扬,忽如雪地里的梅霎时开放。 张荦晚间来听课时,见到这样的姐姐,呆站在门槛外,迟迟想不起来抬脚进屋。 惠妃说得对,只守不攻,是赢不了的。 重生以来,蓝芷边观察边在等机会,等一个她可以理直气壮,向负心汉讨情债的机会,如今该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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