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蓝芷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审视他。 祁溯便也不隐瞒,“是,是本王设的局,为的只是能单独见你。” “王爷休再胡言乱语。”蓝芷转身要走。 祁溯一把拉住她,“芷儿,你知道吗?我本来都想放弃了,我也以为我能忘了你,可是我做不到。那日在永宁宫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又输了。” 高高在上的湘王殿下,没有自称本王,在他日思夜想的情人面前,只是‘我’。 蓝芷想甩开他的手,可惜力量悬殊,根本甩不开,有些气恼道:“王爷新婚燕尔,又来纠缠我做什么?” “芷儿,你信吗?我娶红药,只是因为她像你。我本来也以为,有了她我就能忘掉你,可我就是做不到……” “够了!”蓝芷几乎是喊出来的,她跟湘王的关系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甚至连一句亲近话都没说过。 最多,她从前在惠妃跟前当差的时候,湘王每回来永宁宫会多注意她几眼,但她从未回应过,从未搞过‘眉目传情’那一套,都是避开他的目光。 后来,湘王会偷偷塞些宫外得的胭脂水粉小玩意给她,她也从不收。 拒绝两次之后,湘王表现得绅士又体贴,他带礼物开始带一波,所有宫人都有,慰劳他们照顾母妃辛苦。当然,蓝芷的礼物总是最特别的。 可是蓝芷的心,并未轻易被这个光芒万丈的王爷动摇。 一来,他们地位有别,就算湘王真对她情深义重,她最多也就跟红药一样,进湘王府当个妾室,然后因为没家世没背景,处处受气挨欺负,与冷宫弃妃没区别。 二来,她一直觉得,矜贵的湘王殿下对她的感情,不过就是一时冲动。他自己从小身处尔虞我诈,偶然见到一个有几分气性的丫头,就把她美化得纯洁又高贵。实际上,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王孙,怎么可能真正与她们这样的人心灵相通呢? 他一时兴起的感情,也许是美好的,但也确确实实是单薄的。 此刻,眼前的祁溯,更证明了这一点。他满口的深情厚谊,实则不过是个见异思迁、朝三暮四之人。 蓝芷很庆幸,自己前世并没有落入他的温情陷阱。 她冷冷道:“王爷满嘴深情,可曾想过,我如今已是兰嫔,你这样私下引我前来会面,其实是在害我!” “我不想害你,我只是、只是……”祁溯烦躁地摇头,又正色凝望着蓝芷,“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困在宫里吗?那些大臣一言不合就会参你,后妃们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我听说你上次差点中毒蛇,你别傻了,像你这样的人,在宫里呆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也许祁溯说的是对的,像她这样身后空无一物的小人物,确实难以在王宫混到一个好结局。她的前世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无子嗣无显赫的母族,就只能殉葬。 所以,她就必须牢牢抓住湘王,把他当做救世主吗? 不,她不愿意。 前世,没有红药这回事,祁溯也不止一次地在她被张荦抛弃之后伸出援手,如果说当时,蓝芷曾对祁溯生出过片刻的感激与期待。 那么这一世,这片刻感激与期待早已烟消云散。因为两世为人,她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宫女,不会天真地相信才子佳人的人间佳话。 地位与身份造就了他们之间千差万别的鸿沟,而高高在上的湘王殿下并不是那种会为她打破鸿沟的人。 他能给蓝芷的,永远只是那种类似救世主的施予之爱。 他居高临下地以一个救赎者的身份,将她从绝境般深宫解救出去,可事实上,只会将她带入另一个绝境。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是平等的。 他能给的,永远不会是她想要的两心相许、相濡以沫直到白头偕老。 蓝芷对上了那双鹰眼,“王爷,我们早该形同陌路,往后别再来找我。” 她的眼神那样决绝,刺痛了他的心。 祁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苦苦爱恋的人宁可过得风雨飘摇,宁可在深宫中殚精竭虑,也不要他。 他是天胄贵子,人人都说他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京城里哪家名门闺秀不愿做湘王妃? 她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她凭什么? 祁溯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猛力将她甩回来,鹰眼狠厉,“你不准走!” “放开我!” “芷儿,别走!”祁溯紧紧攥着她两只腕子,将她逼到角落,“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做父皇的妃子。我已经查清楚了,都是母妃的诡计,是她拆散了我们。” “有没有惠妃娘娘,我们都不可能!”蓝芷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你放开!放开我……” 平日冷静涵养的湘王跟疯了一样,死死揪着人不放,鹰眼瞪得血红,仿佛要将人一口吞下去。 愤怒气恼的人下手没轻重,蓝芷被拉扯推搡到帐篷支杆上,后背吃痛,动静越来越大,连帐篷都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帐篷外,一个小太监尖细上扬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第15章 绿茵白兔饺(三) 皇上?! 祁溯忙松开手,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霎时冷静,走到帐门边,慌乱地从缝内探看。 蓝芷惊惧万分,正当她六神无主之际,手臂被什么东西带了一把,然后人就从帐篷后门被拉走了。 那人没有拉她的手,亦没有攥她的手臂,只是轻轻拽着她的衣袖。 原来,张荦听说祁澹坠马,忙不放心地赶来看看。谁知,祁澹没事,有事的是蓝芷。 他在帐外立了许久,听着祁溯那些自以为深情的表白,手指指甲攥得陷进肉里,恨不得冲进去将高高在上的湘王殿下掀翻在地。 然而,他知道他要真这么做,不仅掀不翻湘王,只会掀翻自己,甚至还可能连累蓝芷。 他只能故意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喊一声‘皇上驾到’。 他的手段不磊落,不高明,但这是小太监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两人顺利躲过祁溯,很快走到了回未央宫的路上。 祁溯不知道张荦这个人,他当时的嗓音也跟平时不一样,这宫里太监多如牛毛,基本不会被发现。 风波算是平息,蓝芷吓得煞白的脸却还是迟迟未回过来。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就明白如她这般卑微的人,稍有不慎一个行差踏错,可能小命就没了。 他们的命啊,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攥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手中。 这王宫中,太监宫女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每年都有新人进来,可每年这个人员总数却也没有大的变化。 因为他们的命,从来都是被主子们的喜怒哀乐,轻易决定。 即便到今日,她已是个吃穿不愁的兰嫔,心中积年累月的压抑和阴影,也是无法轻易扫去的。 张荦望着身边魂不守舍的人,不知该说什么抚慰她不安的心。 也许,无论说什么话都是苍白的,都是无法令她安心的。 就这么默默守在她身边,做些她喜欢的吃食,可以给她带来短暂的喜悦,却永远无法真正令她安心,真正使她开心起来。 他们在最底下,头顶悬着刀枪剑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坠下来,需要时时提防,处处警惕,怎么能真正安心呢? 他只有飞得更高,用自己宽大的羽翼替她遮风挡雨,蓝芷才能真正地安心又快乐,才能不再蹙眉、不再叹气,像个天真的少女,像个无邪的孩童。 长乐宫驯兽房缺人,张荦每日忙完小厨房的活儿,会抽时间过去打零工。苏贵妃出手阔绰,赏钱多。他想攒钱,无论在哪里,有钱总是好办事的。 辛苦一整日,到了晚间,再去未央宫的窗下偷书。 张荦从小就想读书,奈何一直没机会。听说司礼监的太监,好多不仅认字,还能出口成章,他不允许自己永远当个打杂的小太监。 最重要的是,每当一听到屋内人娓娓琅琅的诵书声,张荦就顿觉整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他时而还会收到冬日的手炉、秋日的热茶、夏日的小扇、春日……,春日好像收不到什么,可他最喜春日。 因为春日的姐姐,衣裙总是嫣红色的,两颊似能洇出绯粉,叫他情不自禁地想抬眸看,又不敢多看。 两个人,一个在想方设法地朝前奔,一个在后面时时担心他走岔了,看似好像两人的方向并不一致。 就这样,三载岁月如烟,那些对彼此深藏的心思,成了雪泥鸿爪,究竟最后会消失不见,还是殊途同归呢? * 这日晚间。 蓝芷正抽背祁澹昨日的课文。 小皇子字正腔圆、不厌其烦地背到第六遍,噘着小嘴道:“兰娘娘,到底还要背几遍啊?张伴伴怎么还不来?” 蓝芷:??? 她当然不会承认,一直让祁澹背昨日的课文,是在等张荦来了再授新课。她抿舔嘴唇,严厉道:“都背到第六遍了,还错一个字!” 祁澹羞愧地垂下脑袋,“可是、可是我饿了,想吃张伴伴做的点心。” 张荦近日晚上总来得迟,每回来还又赶又急的样子,不知道在忙什么? 蓝芷瞥了一眼旁边的孙喜来。 喜来回话道:“许是去长乐宫了。” 祁澹一脸天真地抢问:“他去长乐宫做什么?难不成苏娘娘也爱吃他做的点心?” “呃……”孙喜来不知该怎么跟小孩儿解释,只是尽力哄道:“六皇子背了这么久书,是不是饿坏了?” “当然饿坏了,我要吃点心,我要吃张伴伴做的点心!” 蓝芷一把将书册甩在桌案上,祁澹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呢,怎么能让他饿着? 一气之下,她就赳赳昂昂地朝长乐宫走去,誓要将人揪回来。 喜来只以为兰主子是真的担心小皇子饿着,谁敢饿着皇子呀?哪怕是苏贵妃也不行,遂踏着掷地有声的正步,跟上去壮气势。 其实,蓝芷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她复盘前世,总觉得赤诚的小太监就是在去长乐宫当差后,开始变的。 难道是苏贵妃带坏了她的小太监? 想到这里,蓝芷的脚步越发用力,像是要将地砖踏出个洞来。 长乐宫跟未央宫同属西六宫,靠得近,没多会儿就到了。 毕竟蓝芷不是红药的那种性子,刚到门口,望着长乐宫气派的朱门,蓝芷就有些犹豫,通俗讲‘怂了’。 可是宫女已经进去通禀,她已经被自己‘赶鸭子上架’。 不多时,宫女出来领人,恭敬地俯身请兰嫔娘娘进去。 既然箭在弦上,蓝芷索性挺胸直腰,阔步走了进去。 长乐宫比想象中还要富丽堂皇,一进门就见一墙五鼠戏葡萄的琉璃影壁,穿过陈列仕女像的水晶连廊,径直进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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