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近身,爆出夺目火焰,在他身上灼出漆黑大洞,逼得他惊叫着后退两步。但雨声大,将声响压得干干净净。 奚昭拉住月问星,趁蓬夫子痛叫的间隙从另一边的门往楼下跑。 但她俩走错了道,反绕到了和月郤相反的方向。 在楼下没看见月郤,奚昭把月问星推进一间房,说:“外面四处都是鬼魄,你先在这儿躲着,我去找月郤。” 与她想的不同,月问星脸上不见惧意,反倒有笑。 她拧起眉:“你不怕?” 那蓬夫子手上拿的锁魂链,连她这个没修为的都能感觉到威压。 “觉得好玩儿。”月问星眼梢挑着笑,因着兴奋,瞳仁也扩放些许,“小时也这般和爹娘玩过躲猫儿。” 奚昭:“……” 现在要是被抓着了,得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别出声儿,我很快就回来。” 月问星反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冰冷彻骨,笑得僵硬古怪,却能看出是实打实的高兴。 “昭昭,”她轻声说,“你要先找到我。” 奚昭顿了步。 “好。” - 月问星坐在房里,背抵着门,视线黏在那株玉簪花上,手摩挲着花瓣。 “昭昭……昭昭……”他低声念道,像要将这名字吞进肚里似的。 忽然间,有怒喝声从外头传来—— “你二人躲在何处,还不快滚出来!与鬼域作对,寻死不成!” 月问星低笑出声,指腹还拨弄着那花。 不能出去。 要在这儿等着昭昭。 她躬低了背,面颊紧紧贴着花瓣。那花枝的茎子尖锐,戳破了皮肤,流出银白色的血。 但她跟不知痛似的,反将那花攥得更紧。 嘴里还在喃喃:“吃了糕点,还有花,昭昭……昭昭给的,要等她……” 她看着那花枝,只想着将它咬碎,再咽进去。 对。 她将那花压在唇上。 要咽下去,与她待在一块儿。 但不等她咬,就听见门外人说:“待老夫抓着了你,定当押去鬼域受刑!” 月问星动作一僵,漆黑无神的瞳仁陡然紧缩。 什么意思。 他要带她走? 走……走? 走去哪儿? 若走了,岂不是再见不着昭昭? 蓬夫子那话不住在耳边盘旋,使她方才平缓的理智陡然溃散。 她仿佛听见嗡鸣声。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刻不停地冲撞着她的理智。 不行。 不行! 月问星踉跄起身,瞳仁朝四周扩散,占据着眼白,直至整双眼睛都变得漆黑。 杀了。 杀了他。 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好了。 理智如弦般被不断拉紧,她微躬着背,手中化出把漆黑狭长的剑。 “轰——”房门陡然炸开,径直碎成齑粉。 外面,蓬夫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月问星,登时冒出怒火。 “鬼祟,自寻死路!”他拿起锁魂链,“还不快随我去鬼域受惩!” “杀了,杀了……”月问星无意识地重复着,死死盯着他。 她周身开始冒出黑气,那些黑气盘旋着,在她身后交织缠绕。 虽未完全凝成,但也隐能看出是头足有楼高的怪物。 蓬夫子见状,心中大骇。 “你!” 那怪物逐渐成形,黑压压一片有如厚重乌云。 眼见要倾覆而下,忽从斜里赶来一人,是个面冷青年。那人提剑斩散巨影,又朝月问星额上贴去一道符。 霎时间,月问星的眼神恢复清明,手中长剑也散成黑雾。 青年则站在了她身前,看向蓬昀,同时将手探入袖中,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样东西。 蓬昀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怒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青年,斥道:“你又是谁,胆敢干涉鬼域的事!” “某是月家请来伏鬼的道人。”青年淡声道。 “你?”蓬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显然不快,“你是哪来的道人,知道这鬼是什么来历吗!” “月家小姐。”那面冷青年说,“死后便逃离在外,月家请我来是为捉她。月府既能容我,便是信某能处理好这桩事,还请前辈让路。” 蓬昀神情灰白,动也不动。 方才那鬼煞气大涨,明显已成了不小的麻烦。 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会酿成大灾。 青年又道:“若前辈不信,某手中有月府玉牌。” 僵持一阵,蓬昀终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重哼道:“死了便应归鬼域管,任他是月家还是赵家、孙家!老夫这便去问月楚临,自会弄个清楚。倘若月府故意滞留亡魂,一并重惩!” 话落,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青年这才转身,掀了贴在月问星头上的符。 月问星陡然回神,眼底倏然漫起杀意。 “是我。”那人在面上一抹,露出张熟悉面容。 正是蔺岐。 月问星一怔:“你……” 遂又想起他方才对蓬夫子说认得她,更为惊愕。 “你早就知道我——” “正从此处过,察觉到气息有异,便来看了看。” 蔺岐从袖中取出枚珠子,正要捏动,忽听见有人唤道—— “问星!” 他指尖一顿,终还是按下了那枚珠子,复又收回袖中。 侧眸望去—— 不远处,奚昭和月郤快步赶来。 蔺岐的视线在奚昭身上顿了瞬,又倏然移开。 他对月问星道:“既然无事,岐便先行一步。” 月问星:“你……” 她还想说什么,但转瞬间,蔺岐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 宁远小筑。 蔺岐端坐在桌前,从袖中取出那枚珠子。 行走在外,他常在身上备着留影珠。 这回用它,是为查清楚月家女儿的事。 起先见到月问星,他只当她是寻常女鬼,不过修为高了些。 但她常在奚昭身边出没,他便起了两分追查的心思。 费了番功夫,他总算查出她的身份—— 月家女儿,早在百年前就因病离世。 至于为何要留下她的亡魂,此事又是否与奚昭有关,他尚无头绪。 蔺岐往那枚留影珠里注入妖息。 渐有虚影出现在半空中,是一片漆黑——倒也正常,他一直将珠子放在袖里,自是什么画面都没录下。 更重要的是声音。 ——你又是谁,胆敢干涉鬼域的事! 蓬夫子的声音凭空出现。 蔺岐仔细听着那鬼吏的话,试图从中找到鬼域与此事有何干系。 但一遍听下来,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寻到。 ——鬼域似乎根本不知晓月问星的亡魂滞留在月府的事。 那么,便是月家人擅作主张了。 思及此,蔺岐正要毁了那留影珠,却陡然听见一道再耳熟不过的声音。 ——问星! 他眼睫一颤,目光移至黑雾上。 是奚昭的声音。 恰巧被留影珠记刻下了。 那从远方传来的呼唤碎在雷声中,断断续续,并不分明,却连同慌乱滂沱的大雨一起落在他心上。 他静坐着不动,手里摩挲着那枚留影珠,忽又低垂了脑袋,隐见耳尖薄红。 好一会儿,他才又捏动留影珠。屏了呼吸,在狂风骤雨中辨着那微弱的声音。
第35章 (二合一) 雨大天黑, 奚昭远远望见月问星身边站了一人。 看身形比蓬昀高出许多,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她快步上前,朝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望了阵。 什么都没瞧见, 连是谁都未看出。 她转而问月问星:“蓬昀呢, 是不是有其他人过来了?” “蓬昀走了。”月问星看一眼月郤, 才又犹豫着说, “是被那道人赶走的。” “道人?”月郤拧眉, “哪个?太崖,还是蔺岐?” “蔺岐。” 月郤眉头蹙得更紧:“他为何要来这儿, 不知自己是什么处境吗?大哥可冒了不小风险才让他住进府里。” 见他有发怒的迹象, 月问星忙说:“不是。他易了容, 蓬昀没瞧见他的脸。” “也是, 到底不会这般莽撞。”月郤勉强松缓了神情, 转而主动解释道, “我原是守在楼底下, 那蓬昀应该刚好在这附近打转, 又察觉到了陌生鬼息,便派人来查。头回被我挡回去了,估摸觉得不对, 他就又叫了几只鬼来,故意在那儿闹事, 自个儿偷溜进了观月楼——方才气息动荡不小,他有没有伤着你?” 月问星不愿跟他聊起刚才的事, 只摇头。 片刻后又道:“他说要去找大哥。” “找大哥?”月郤冷笑出声, “这是把自己当成鬼王, 还是以为他是月府府主了?如今身处月府,他还想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月问星忧道:“那若他告诉了薛家人呢?” “不急, 兄长自不会放任他胡说八道。”月郤说,“我先送你俩回去,再去大哥那儿看看。” 奚昭在旁听着,若有所思。 薛知蕴是半鬼,身边也常有鬼魄出没。她原以为是薛家和鬼域有什么来往,就好比月家在妖族中的地位。 但薛家能管亡魂的去处,还能干涉月府私事。这样看来,他们与鬼域的关系远比她想的要密切许多。 - 蓬昀脚底生风地跑到了月楚临那儿,也没管他睡没睡,抬手就开始砸院落大门。 几个守门的侍从忙上前问他有何事,另一些则跑去叫月楚临。 没过多久,月楚临便从回环的廊道走出,身后跟了两个提灯的小童。 “蓬夫子,”他礼道,“夫子深夜拜访定有急事,眼下大雨不止,不若去茶室小坐,慢慢道来。” 他向来面上功夫做得好,但这回蓬昀已是气火攻心,一挥袖:“少来这套!若非殿下不在此处,一时又回不了鬼域,老夫定要闹得你月家人不得安生!” 月楚临身后的提灯小童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大晚上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不已经闹得不得安生了么? 月楚临却没被挑起丝毫火气,仍旧温声道:“蓬夫子尽管直言。” 蓬昀冷哼:“我且问你,你那最小的胞妹如今何在!” 他来月府的次数不多,以前就听闻月家的小女儿一直卧病在床,从不会客。 如今才知道,哪是久卧病榻,分明是早死了! 月楚临应道:“劳夫子关心,舍妹身体抱恙,自父母离世便在养病。” “养病?”蓬昀捋了把胡子,横眉倒竖,“别不是已经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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