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郤顿将视线移回她脸上。 “别啊,我就随口一说。”他稍躬着身,颇有些撒娇卖乖的意思,“绥绥,你吃团圆饼了吗?” 奚昭:“吃了。” 那团圆饼是太崖下午送过来的,送了一大盒。 他来时她正好在气头上,又想起昨天头有多疼,便顺便请他的头尝了块最硬的。 敲了他百十来回,勉强消了火气。 太崖尽数受了,还嘴欠地问了句晚上可否要边观月边敲。 月郤点点头,面露一丝犹豫。 虽尚不清楚兄长到底要做什么,但现下正是坦白的好时候。 告诉她他已知道她想走了,也可以帮她——任她想去什么地方。 但现在兄长已经在怀疑他了,万一露些马脚,反而好心办坏事。 正想着,奚昭突然问:“阿兄,你有话要说?” “啊?”月郤一怔,“没,没啊。” “……你就差把‘我有话要说’几个字儿写在脸上了。” 月郤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绥绥,我是想说……你若有什么事要阿兄帮忙,尽可告诉我——无论何事。” 奚昭已算摸清了他的态度,便直接道:“确有一事想阿兄帮我。” “你说。” “我想买些好点儿的灵石,但秋木说现下府里用度管得严,若要买灵石,须得报到大哥那儿去。”奚昭道,“但如果被大哥知道了,定会来问我。” 蔺岐之前说过,需要用灵水蕴养那道元阳之气。 要制灵水,灵石也是原料之一。不过现在管得太严,她的灵水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这有何难,明日我就去买些。”月郤稍顿,忽想到什么,“绥绥,要不咱俩一块儿出去?”
第100章 (二更) 奚昭:“一起?” “对!”月郤笑颌道, “你若想出去,我来想办法。” 奚昭陡然记起上回跟他出府的事。 那次借着他给的链子,她是顺利出了府, 但他却遭了不小的罪。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但看那样子, 就知道那条链子多半是跟内丹差不多的东西。 思及此, 她下意识摇头。 不过还没说话, 她忽又想起太崖给她的药还没吃完。 吃了那灵丹再出府,起先的确会有些不舒服。但只要捱过那段时间, 便会好上许多。 而且现在魂锁已经解了八道, 她的身体也比之前好很多, 灵丹的副作用说不定会减小不少。 奚昭便道:“可以, 咱俩一起出去吧, 这样挑起灵石也更放心——你不用操心, 我已经想好出去的法子了。” 月郤本想问她要用什么法子, 但她只说等着明日出府就是。 眼见天黑, 与她约好明天午时在荷塘边见,他便回去了。 - 翌日正午,两人按时在荷塘边碰了面。 看着奚昭抓着树枝打算往上爬, 月郤惴惴不安地在下面守着。 “绥绥,”他问, “真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跟上回一样都行。” 说话间,奚昭已经爬上了树, 一脚踩在围墙上。 “没事。”她拿起月郤给她的月府玉牌, 晃了晃, “只要能把月府的禁制解了,别的都不怕。” 也是这时, 月郤发觉她的行动竟比以前轻敏很多。 但无暇多想,她就已经从围墙上跳下去了。 他的心也跟着一沉,慌忙跃上围墙。 墙外,奚昭微躬着身,一手抚着心口。 “绥绥!”月郤忙跃下墙,去扶着她的胳膊,“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奚昭摇头:“只有些头晕心闷,很快就好了。” 与她想的一样,体内魂锁解开一部分后确有用处。 自从能感受到魂锁的形态后,她便想到了上回月郤给的那条链子。 她猜多半是链子里储存的妖力将魂锁禁锢起来,限制其发挥效用。 故此,她便也尝试着驭使灵力,禁锢住了剩余的四道魂锁。 眼下看来,果真有效。 她缓了会儿,等那阵烦闷劲儿没了,才与月郤道:“走罢。” 两人改换过容貌,又特意绕了截远路,从月府后面绕去了太阴城一处偏僻集市。 现下天冷,街上人不算多,稀稀拉拉的。 路过一条窄巷时,奚昭余光瞥见几人。 她下意识往里看了眼。 巷子里站了四人,一身打扮在这太阴城里格外打眼—— 四人都戴了面具,猫狗皆有。 领头的戴了个恶犬面具,在她望过去的瞬间,他也恰好看了过来。 透过面具,奚昭瞧见了一双眼尾微垂的眸子。 乍看之下,形似犬瞳。 她只觉得眼熟得很,却又寻不出缘由,仅扫了眼便收回视线。 亦是在她收回打量的同时,那几人陆续走出窄巷,跟在了他俩身后。 奚昭起先只当是偶然顺路。 但很快她便发现,无论她和月郤直走还是转弯,那几人依旧一步不落地跟着。 察觉到异常,她借着转弯的机会往后瞟了眼。 再次和那双犬瞳对上。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神。 突然间,她感受到有股风从背后袭来。 亦是这时,她陡然想起了那天和太崖出府时,撞见的那个将她劫去鬼庙的道士。 她眉心一跳,手微动,驭使灵力在身后张开了无形的盾。 灵盾成形,身后发出阵微弱的细响,似是两物相撞。 奚昭拽了下月郤的袖子。 “阿兄,”她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月郤眼一移,瞥向身后。 他也早发觉不对劲,但恰逢日中,对外界的感知大大降低。 又见那几人都戴着面具,他忽记起之前打听来的传闻—— 有几个修士拿了面据说能通向仙界、鬼域的镜子,在太阴城里四处打转。 多半就是他们。 他正欲动手,但又想着奚昭还在身边。 这两天太阴城里守卫森严,四处都有灵卫巡逻。 要是闹出什么大动静,定会捅到兄长那儿去。 想到这儿,他握住了奚昭的手。 “绥绥,”他轻声说,“屏住呼吸。” 余光瞧见她点了头,他运转内力,带着她离开了原地。 跟在身后的几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接连停住,打量起四周。 确定跟丢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人恼道:“诶!你没拿妖索扯住那人吗?眼前的人都能跟丢,干脆现下把你脸烧了得了,省得回暗部丢脸!” “我用了。”领头的犬妖停下,眼中隐见不解,“那女子确是人族,另一个月妖也没出手,但不知为何妖索就被挡开了。” “惯会找借口。”最后那人嗤笑一声,“是不是这两天在外面待久了,妖力大退,扔出去的妖索被风吹跑了?” 话落,其他两人皆作闷笑。 犬妖早就习惯他这刻薄性子,尚还算作冷静。 “人都已经跟丢了,说再多也没用。继续找吧,既然她已经出了月府,找起来也方便些。” “是得抓紧。”中间那戴了猫面具的女子道,“老四的办法太不靠谱。就算在太阴城里被抓了,也不见得会把我们带去月府。要是被拷去了太阴门,再被暗部知道,这事儿就麻烦了。” “这不也是走投无路么?”最后面的人说,“谁叫老大不肯出来。” “别为此事起了争执。”觉察到有吵起来的苗头,犬妖说,“我看他俩应是要去前面的集市,不若去看看。” 话音落下,几人接连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屋檐上。 奚昭和月郤藏在屋檐后,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人。 确定他们走后,月郤才直起腰身,挤出声轻哼:“这几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太阴城里也敢这般鬼鬼祟祟。” 奚昭问:“要抓他们?” 月郤颔首:“现下我不便出手,不过已经给灵卫送了信儿,今日必定逮着他们。届时便看看,他几个能不能靠着那面镜子去鬼域避难!” 奚昭垂眸细思。 那几个应是天显境暗部的人,多半在找绯潜。 许是感受到她的气息,才跟了上来。 倒奇怪。 既是要找人,为何还在太阴城里引起这多注意? 不怕人没找着,就先被抓去太阴门了么? 她稍拧起眉。 看来还是得早点儿把绯潜送出去,好让他先自个儿解决了这麻烦。 正想着,她眼神一移。 本打算借着高处,看看能不能绕别的路走,却陡然望见了两道熟悉身影。 ! 月楚临和太崖? 月郤在旁道:“绥——” 刚蹦出一字,奚昭就捂住了他的嘴。 “小声些。”她近乎耳语道,又用另一手指了指右方。 月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压下视线。 他们这会儿正躲在一灵器阁的屋檐上,灵器阁的街对面是座茶楼。 茶阁二楼坐着两人。 正是太崖和月楚临。 月楚临略背朝着窗户,加之正午感知能力差,倒是看不见他俩。 但太崖只消一抬头,定会望见他们。 月郤俯身,轻声说:“走?” 他俩虽易了容,但也有被发现的风险,自然能躲则躲。 “等会儿。”奚昭盯着窗户里面。 离得太远,根本没法儿听清。 她问月郤:“有没有办法能听见他俩在说什么?” “有。但要小心些,尽量别动,以免被他们发现妖气。”话落,月郤抬手作剑指,在她耳、目上轻点两下,又朝那茶阁送出道妖气。 妖气无声潜进窗户,下一瞬,奚昭便听见了月楚临的声音—— “太崖,禁制修缮得如何?” 太崖斟着茶,笑道:“先前敲定半年期限,如今半年未至,怎还日日催我。” “不过是担心月府上下安危。”月楚临温声道,“你昨日去找了昭昭?” “买了些团圆饼送她。”太崖挑起眉眼,似作戏谑,“见远,日日盯着宁远小筑和昭昭看,仔细被人贬损成多有怪癖。” 月楚临神情未变:“不过是恰巧听说罢了。” 他俩没聊两句,就有一灵卫进了茶室。 “大公子。” 月楚临道:“便在此处说罢,太崖并非外人。” “大公子,东街上报,天海楼有人定下灵石五千,其中上中品各两千,下品一千。皆已查清,是为门派所用。 “西街天羽阁制幻香十五批,送北衍堡,为北衍堡主所订。” “知晓了。”月楚临呷了口茶,并不避讳太崖就在眼前,“那迷香可查着来处了?” “有些眉目。”灵卫道,“我等查到有几个天显来的商人带着这禁香,说是不懂太阴规矩。现在正追查他们将香卖给了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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