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思来想去,近期最现实也最有可能实现的就是外部掠夺,也就是秦放鹤提出的“儒生入侵”。 此举若能成行,既可增强天元帝对朝堂内外的控制力,又能充实国库、转移国内矛盾,三来,也可彻底消除外部隐患,可谓有百益而无一害。 而万国来朝,便是计划的第一步。 君臣二人“臭味相投”,谈起来不觉时光飞逝,等胡霖亲自进来提醒时,才愕然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丑时了。 “陛下,该歇息了,再过一个时辰,内阁就要来禀事啦。”胡霖道。 大朝会之余,每日都是内阁奏事,然后翰林班子再面圣,开始看折子、拟旨意。 天元帝捏捏眉心,这会儿才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扑来,“这么晚了?” 胡霖心道,再过一会儿,就该说“这么早”啦! “可不是,皇后娘娘都打发人来问过一回,知道您在谈国事,不许奴婢打扰呢。可是陛下,您总得顾惜自己的身子吧。” 说到最后,一张老脸也委屈巴巴的,眼圈还有点红了。 天元帝啼笑皆非,“罢了,你这老货,惯会装怪卖巧的。朕也实在乏了,就在这里眯一眯。” 说着,又看秦放鹤,结果发现这小子同样是熬了一宿,竟然半点疲态不见,还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 天元帝:“……” 啊,年轻人! 可恶! 然后秦放鹤就见刚还慈善和气的皇帝突然换了副嘴脸,很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去去去,家去吧!” 秦放鹤:“……” 不是,都三四点了,马上就要上衙了,我家去干嘛?!都不够折腾的! 行礼,告退,气鼓鼓走。 走了一段,就听后面有人来追,扭头一看,是胡霖,“胡公公,可是陛下又有什么吩咐么?” 胡霖喘了几口气,笑道:“陛下说了,您今儿上午便在家里歇息吧,吃了午饭再去衙门。” 说着,又有后面跟的小内侍提上来一个螺钿黑漆食盒,打开一条缝与秦放鹤瞧了,“陛下心疼您呢,特意吩咐奴婢把贡品蜜橘装一匣子来……” 哇,带薪休假! 还有贡品蜜橘可吃! 但秦放鹤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这食盒,不用还了吧?” “啊?”胡霖没想到能听到这个,愣了下才笑,“自然不必还了。”
第115章 儒生 上了轿子之后,秦放鹤打开食盒数了数,共有蜜橘十八只,就先去给董春送了八只,汪扶风和姜夫人处送了六只,剩下四只自己带回去。 蜜橘递进来时,董春刚起,正净面,闻言睁开眼,看了看那八只橙红色滴溜圆的蜜橘。 嗯,确实是贡品没错。 “人呢?” 管家回道:“走了,说估摸着您这会儿刚起,忙着呢,就不进来烦您了。” 董春哼了声,“算他乖觉。” 瞧这个光景,大约是昨夜留在宫中了,也不知陛下同他说了什么。 送蜜橘事小,实为传递讯号:陛下未曾恼我,董门暂时安全。 原本阿芙母女以为今日又见不到秦放鹤了,不曾想正叫厨房摆饭,就听外头有人欢欢喜喜来报,“老爷回来了,还带了御赐之物!” 赵夫人难掩喜色,握着女儿的手道:“这是得了圣心啦。” 阿芙莞尔一笑,“也不是头回,前儿还得过狐裘呢,我也看了,实在是好。” 赵夫人闻言,不禁骇然,“竟有此事?” 这才点了翰林多久呢,竟就赐过两回? 且不论东西贵贱,光是这份圣宠,就叫人眼红。 说话间,秦放鹤风尘仆仆回来,见赵夫人在,也不意外。 他先问了好,去了斗篷,往暖炉上烘了烘手,才亲自取了食盒摆上,“陛下赏的,我先给师公和师父那边送了,所剩不多。” 赵夫人亲眼看了他一系列动作,暗自点头,确实细心。 阿芙笑道:“陛下恩典,自然先该他们。” 娘儿俩对着那四只蜜橘赞了又赞,十分欣喜模样,中间赵夫人轻轻碰了碰女儿,朝秦放鹤努努嘴儿。 秦放鹤已从旁边白露等人面上满溢的喜色中猜到结果,只佯作不知,待阿芙低声说了,才大笑起来,“原来是这等喜事,阿芙,真是谢谢你。” 所谓惊喜,听的人喜欢,说的人也喜欢,尤其听的人表现出的那种意外的反应,才是说的人最期待的。 阿芙心中快活,奈何母亲还在,便不好似平时那般随意,只嗔怪道:“谢我作甚?” 秦放鹤正色道:“我曾听人说过,有孕实在辛苦,你甘心为我生儿育女,难道当不起这一谢?” 赵夫人见了,十分欣慰,适时出言道:“你们夫妻和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听了便欢喜。” 作势叫女儿不可恃宠而骄,又引得秦放鹤说了几句,这才罢了。 为人妻者,少不得要经受产育之苦,便是往鬼门关上过一遭,若丈夫冷心冷面,女人心里得多难受呀! 秦放鹤对赵夫人说:“这些事上头,我虽略听得一点皮毛,终究是个外行,凡事还要您指点才好。” 他倒是知道不少现代理论,奈何眼下没有实物和先例可以支撑,只好当个副手。 赵夫人当仁不让点头,“这个自然,阿芙初次有孕,也没个章程,身边几个丫头也不通人事,不得用,只一个乳母如何能行?改日我便打发两个得力的婆子来照看,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也都做个册子来……” 现下虽不到两个月,但好产婆、乳母难求,也该提前预备起来,省的到时候同人撞期,一时难抓取。 秦放鹤再三谢过,又问了许多注意事项,用心记下。 阿芙也认真听了,不免紧张。 秦放鹤便捏捏她的手,“莫怕。” 之前他便有意带着阿芙玩,又骑马锻炼,如今年岁够了,身子骨也好,风险几乎降到最低。 孕后本就心思敏感,阿芙又是头一回,难免慌乱,这会儿见母亲和丈夫都用心,果然平静许多。 三人一并用过早饭,听说秦放鹤不用赶回去,阿芙母女又念佛谢恩。 赵夫人就道:“可见是陛下器重你,这般体恤。” 连夜议事的旧例不是没有,大多苦熬着,谁还管你怎样呢? 陛下却连这点小事都考虑到,可见是对姑爷真的上了心。 秦放鹤顺着说了,又听赵夫人笑道:“说起来,我这里还有一桩事要烦你,你可不许推脱。” 秦放鹤就笑了,“您说得哪里话,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说什么烦不烦的,叫人听见,我成什么人了?” 赵夫人跟着笑了一场,阿芙主动开口道:“是阿芷的婚事,如今她也快十七岁了,早年家里人便与她相看了几户人家,都不中用,如今倒是听说一个举人,学问不错,难得才二十一岁……” 宋氏门槛本就高,又出了秦放鹤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婿,标准越发起来了,故而每每赵夫人和宋伦挑女婿时,就忍不住拿秦放鹤再三对比,要么年岁太大,要么学问不济,要么样貌不成…… 毕竟如今他们也算与董阁老有了点瓜葛,朝堂上的因素也要考虑,次女的婚事,自然慎而又慎。 只是这么一来,实在难挑。 也就是今年年中吧,宋伦在太学发现了一个举人,乃是当地解元,才二十一岁,听说家中略有薄产,尚未婚配,就上了心。 他明里暗里试过几回,觉得学问么,着实不错,就是政治头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也在所难免,毕竟才是个举人,想来也没多少机会接触政事……若都照大女婿那般灵光的找,次女只好遁入空门罢了! 秦放鹤听了,就问:“二十一岁还未成亲,果然保真么?可曾派人去地方上查过?是否有所隐瞒,抑或订了亲,却反悔不娶的?” 在这个年代,二十一岁当爹都嫌晚,正常人会无缘无故保持单身?他觉得悬。 赵夫人点头,“查了,确实没有。”顿了顿又道,“想来是他知道自己来日必中,难免心高气傲,凡有人来说媒,一概不应。” 哦,那就是目标明确,非要借丈人家的势了。 有这个想法,无可厚非,因为满朝文武都是这么干的。 “那不知他师承何处?”秦放鹤又问。 凡是考出来的,必然有师承,要么如孔姿清一般家学渊源,要么如赵沛那样幼年拜了父辈同僚或好友为师,要么就像自己,半路被人留意到,截胡。 看看师承,差不多就能了解此人作风。 赵夫人说了,秦放鹤在脑子里一扒拉,差不多就有了谱。 师门不显,也没有特别明确的政治主张,说好听了,是中庸之道,说不好听了,多少有点墙头草的意思。 “其实家世、学问倒也罢了,”赵夫人叹道,“我只担心人品如何……” 阿芷天真烂漫,远不如阿芙心思细腻,思虑周全,万一男方有意糊弄,只怕坏了终身。 宋家已太过兴盛,如今又与董门做亲,在赵夫人看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已是有些过了,只要二女婿人品好,能力差些,倒也无妨。 宋伦那个当爹的,难免粗心,也更看重家族利益,许多事上,赵夫人早就不敢指望了。 况且论及对太学的掌控力,宋伦还真比不上秦放鹤! 宋家倒也有几位子侄在,奈何平时与那厮井水不犯河水,若贸然接近,恐被看出端倪,反而打听不出真消息。 秦放鹤点点头,“这也不难,我颇有几位好友仍在太学备考,这便手书一封,叫他们暗中留意就是了。” 同学之间相处最是放松,天长日久的,总能看真切。 赵夫人谢过,又似意有所指道:“如今老爷点了国子监司业,我们住在城外,到底不比从前往来便利,朝廷上的消息,也不如以往迅捷……现下你回来,我也该走了,他听说了也能宽心。” 秦放鹤就懂了。 前儿大朝会上,现任国子监祭酒郭文炳是来了,但国子监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就将宋伦留下压阵,所以必然是从郭文炳处听说了消息,奈何知之不详,天元帝也尚未下明旨,就有些不安。 正好赵夫人往城中来,便有意叫她顺带着探探自己的口风。 如若不然,自己在翰林院值守三天两夜,赵夫人早该走了,何苦非等到现在? 秦放鹤能理解宋伦的担忧。 要问宋氏一族什么最多?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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