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和立冬一怔,大夫?夫人病了么? 只是近几日有些贪睡……啊! 哎呀!两人面上都是一喜,又忍不住抬头瞅秦放鹤,这种事,老爷是如何想到的? 秦放鹤失笑,竟也有闲情逸致为她们科普,“这几日我瞧着夫人口味似乎有些变了,以前爱吃的菜兴致缺缺,偶尔倒有些别的想头……” 正常情况下,成年人的饮食喜好是很难更改的,但有个情况例外:怀孕。 受到激素分泌影响,孕妇可能会对陌生的口味产生兴趣。 秦放鹤想了下,“我到底是个外行,随这么想着,未必真切,你们先小心伺候着,莫要出差错。明儿你们找个由头请岳母大人来瞧一瞧,该添置的,就添上,事后回了我就是了。” 亲娘儿俩总是方便些的。 三人应了,欢欢喜喜散去。 路上立冬还感慨,“再没老爷这般心细的人了。” 世人总说女子产育污秽,哪里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心?如今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没往那里想,没想到老爷竟猜着了。 白露喜笑颜开,“夫人好福气,咱们跟着的人,也撞大运了。” 当奴婢的,一身富贵荣辱皆在主子身上,夫人老爷情分好,她们也跟着沾光。 乳母喜得念佛,见两个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忙正色道:“可不好多说,对胎儿不好。” 老爷是八月回来的,且不说作不作准,只怕即便有了,也才两月上下,胎儿不稳,最是需要忌讳的时候。 白露和立冬一听,忙掩住嘴巴,只剩两双眼睛在外咕噜打转,不敢出声了。 次日一早,秦放鹤便对阿芙道:“今儿我和无疑那队轮值,年根儿底下事多,指不定要忙到多晚,不必等我了。你若害怕,不如请了岳母来陪,省得无趣。” 他估摸着,最迟明晚,天元帝就要找他问话了,这几天可能都得熬夜加班。阿芙好不容易睡下,自己半夜归来,又要吵醒她。 乳母也好,白露、立冬也罢,到底主仆有别,冷不丁叫她们开口请赵夫人来,只怕不妥,还是自己开口吧。 因最近他的活跃,阿芙大刀阔斧砍了对外社交,偶尔闷了,也只是去城外自家庄子上溜达溜达,故而听了这话,也有些心动。 “哪儿有女孩儿出嫁了,还整日腻着母亲的?叫人笑话。” 秦放鹤一边换官袍一边笑,“谁笑话?只管叫了他们来与我对峙。舌头长在旁人身上,你我如何管得?左右也不违法乱纪,由他们说去!又不会掉块肉。” 话糙理不糙,说得阿芙和白露等人都笑了,“罢罢罢,我不过白啰嗦一句,倒惹出来你这许多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颠倒了呢。” 众人都笑了一场,送秦放鹤出门。 看着他的轿子消失在夜幕中,阿芙便打了个哈欠,睡眼缠涩,“有些困了,我再去睡一会儿,天亮再请母亲过来吧。” 冬日天亮得晚,纵然这宅子距离皇城不远,秦放鹤也需要赶在卯时之前进宫去,故而这会儿还是黑的。 这等距离已算幸运了,许多官员住的远,甚至在外城的,往往丑时就要起床了…… 乳母和白露等人飞快地交换个眼神,不着痕迹护着她进去,口中仍道:“到底太早了些,天还没亮呢,这几日您又准备与各家的年礼,许是多费了神……” 阿芙点点头,果然回卧房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那边白露则换了衣裳出门,一溜烟儿跑去宋家大宅找赵夫人去了。 而翰林院这边,秦放鹤也是等着,等第二只靴子落地。 整个白日,天元帝都很忙,偶尔得闲了,也意味深长瞅他几眼,可一直到众人加班到丑时末,也就是凌晨三点,散了,秦放鹤也没等来期待中的靴子。 嗯? 陛下好沉稳,难不成不找我了? 怀揣着这个念头,秦放鹤很快在翰林院后面的小床上睡着了。 梦里什么都有。 但天元帝睡不着。 他不是不想找秦放鹤问话,只是太忙太忙了,忙得睡觉都靠挤。况且这两日频频有人试探着上折子,说赠书倒也罢了,送儒生们跨海出国乃前所未有之事,未免有些过了等等。 天元帝既高兴,高兴这些不跟自己一条心的果然受不得激,主动跳出来,日后便要先拿他们开刀; 又有点气,气拿始作俑者的臭小子不懂得循序渐进,偏挑在最忙的时候折腾…… 许多话不好对外人说,天元帝便来后宫找皇后倾诉。 他们是少年夫妻,相互敬重,感情深厚,非寻常妃嫔可比,说起话来也很随意。 “那小子是个犟种,比他师父还不叫我省心,光捡不中听的说……”说着说着,天元帝想起那个言官差点被气撅过去的场景,又忍不住笑起来。 就是鱼池子里进来一头活王八,兴风作浪,不得安宁。 帝后结发夫妻,相伴多年,听语气就能猜到彼此心意,故而皇后便笑道:“想来是个直心眼儿的好孩子。” 说这话时,她眉目柔软而慈善。 她曾孕育过两个孩子,但是都夭折了,如今也歇了心思。左右无论哪位皇子上位,她都是太后,也没什么好争抢的,故而素来宽和,众人都真心敬服。 天元帝哼了声,闭目养神,过了会儿又叹,“那倒也是。” 这年月,溜须拍马的多,直言进谏的少,便如那言官,说了又如何呢?还不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小子虽说话直拉拉的刺人心,可要往细处一想,他是当真没为自己做半点打算。 所以天元帝也愿意听一听,宠一宠。只是宠归宠,仍难免有点憋气,继续向皇后抱怨,“到底是年轻了,性格有些急躁,说话也没轻没重的,若不是朕给他兜底……” 早给人打了,还能有公然咆哮的力气? 皇后听他声音有些干哑,亲自洗了手,取了一只蜜橘来剥,特意留下白络化痰,“这几年多有青年俊才,乃是陛下诚心感动天地,特降此人才相佐,此乃好事,是吉兆。” 这些话,多少有些哄骗宽慰的意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莫名有说服力。 一听这话,天元帝多少也有些得意,将蜜蜡手串甩得嗖嗖响,美滋滋道:“你这话是说对喽!” 人才这种东西,说了也有趣,总爱扎堆儿出,如今叫他赶上,焉知不是上天赐福? 想到这里,天元帝哼哼几声,接了皇后递过来的橘子往嘴里一扔,难掩得意道:“今儿那小子轮值,我一看就猜着他必然猜着我要找他说话,哼哼,今儿他本就当值,我偏不找,等明儿他要下衙回家了,再打发人拦下!” 叫他哭去吧! 皇后:“……” 您还怪有本事的,跟个孩子置气。 果然,第二天白日相安无事,眼见着下衙的钟声响起,秦放鹤却突然眼皮狂跳。 孔姿清收拾妥当,过来找他,抬头就见他两只眼睛抽风一样抖动,“……眼疾?” 秦放鹤用力揉了揉,摇头晃脑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如今左右齐发,只怕……” 话音未落,门口就来了个眼熟的小内侍。 对方进了门,直奔秦放鹤这边而来,利落地行了个礼,笑眯眯道:“秦修撰,陛下传话,说您今日呈上去的抄写有几处不明。” 秦放鹤看了孔姿清一眼,瞧,我说什么来着? 早呈上去几个时辰了,若真有误,什么时候说不得?偏偏挑这个空档! 孔姿清也是无奈,“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慕白兄那边,替你说一嘴。” 今儿上午赵沛过来交卷宗,顺便串门子,说是由他参与的第一个案子结了,很是大快人心,值得庆贺,说要做东请客。 秦放鹤边收拾东西边道:“得了,替我告罪,顺便替我多吃几斤。” 后面过来的康宏听了,也跟着孔姿清笑了一回。 去外书房时,天元帝正在里间软榻上窝着剥橘子,空气中满是柑橘清香。 只他不常做这些,瞧着就有些笨拙,十根手指头染得甘黄,剥出来的橘子肉也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秦放鹤:“……” 您多想不开呐。 皇帝剥了半日,正得意,听胡霖报秦放鹤来了,心情不错的样子,朝那几个烂糊糊的橘子抬抬下巴,“吃吧,赏你的。” 怪难看的,他都不爱吃。 秦放鹤:“……” 您多冒昧啊。 他看看那几个硫酸毁容似的橘子,再看看盘子里那些溜光水滑的,沉默片刻,老老实实上前消灭厨余垃圾。 行吧,皇帝陛下亲手剥的橘子,也算独一份,多荣光呐! 莫说烂橘子,就是一盘橘子皮,扔出去,也多的是官员疯抢。 嗯,真甜,不愧是贡品,比师父从师公那儿顺来的又强了好些。 做得多了,天元帝也隐约摸索到点窍门,总算剥出来两只漂亮的。 他将光屁股橘子摆进冰裂梅花纹碟子里,转着圈儿欣赏一番,招手示意胡霖上前,“给皇后送过去。” 胡霖笑道:“这样贵重,恐下头的小子们不得用,奴婢亲自捧了去。” 天元帝嗯了声,洗了手,复又回榻上坐了,这才问秦放鹤,“朕想了一日,既然你说下头百姓过得那样苦,若把那几万两银子给了学里,倒是不妥,不如直接分给百姓们……” 读书人再苦,起码能读得起书,就证明没苦到可能饿死的地步,可以搁一搁。 秦放鹤听了,终于真心喜欢起这位帝王来。 因为立场和出身的关系,天元帝不可避免地高高在上,但他听得进真话,也愿意俯下身子思考,琢磨怎么为百姓谋福祉。 是明君。 至少现在的天元帝,是明君。 士为知己者死,对方贤明,秦放鹤也愿意放手一搏。 “陛下,其实当日微臣所言,也不过十之二三……” 天元帝:“……” 啊,这小子必然又要说不中听的了! 头好痛! 果然,紧接着,秦放鹤就又说了一通上中下三种田地的区别,最后的结论就是,其实老百姓拥有的,基本都是下田,产量极低。 当日朝堂上秦放鹤算的产量,实际上,很可能还要打个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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