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的阴差阳错,让陆行川变成了先来者。偏巧人家性子又擅长讨好, 而他扭曲别扭……一个不断迈进, 一个止步不前, 这就注定了他无法后来居上。 若不在背后用些暗招子, 他在她面前永远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可是…… 用阴险来给别人创造误会, 从而取胜,终究不是萧让尘想要的。 他通身傲骨, 超脱出尘,应该拥有的一定是独到的青眼, 于万千人海中以品行能力体魄等为基准,唯挑中他一人,相知相守,心悦诚服…… 绝非是宋辞退而求其次,之中的那个次。 况且,陆行川是他多年的伴读兼好友,两人亦有情谊在。让他因儿女情长背刺朋友,他不想,更不屑。 听完萧让尘的解释,宋辞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心里没底似得反复求证:“真的吗?陆行川真的不知情?” “嗯,全然不知。” 得到双重认可,宋辞舒心多了,只是尚还存着一丝疑惑:“可是陆夫人为何要绑我?你又是怎么查到的呢?” 萧让尘饶是落座,也比她高上大半头,此刻居高临下看她,见她微仰着头,粉腮羞嫩,绛唇润红,眨着大眼睛满头疑问。 他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你怎么这么多好奇?你是好奇变的吗?” 嬉谑归嬉谑,玩笑完毕,他仍认真的为她做了解答。 “起初在摸排范围的时候,我只是怀疑过侯府,但并不笃定,甚至说他们在我眼里嫌疑是最小的。” “直到后来,黑崖山剿匪落下帷幕,我散布出消息,假称抓到的都是活口,企图让幕后之人心虚,露出马脚。” “却不成想没超出两日,便在汇入官道下的设卡,截住了陆夫人一行人。” 宋辞惊诧感叹道:“她不是跟我同一天离开的别苑吗?小半个月过去,按理说都该走出几百里地了!怎么会才上官道啊?” “对啊。”萧让尘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 “而后桦诚押了她身边的仆从丫鬟,甚至都未经拷问,三两下便全部招认了。” 在宋辞的若有所思中,他也隐隐陷入回忆。 其实他方才讲得并不尽然,只是挑着些紧要的,将大致情况说与她听。 毕竟被绑的是她,要是完全蒙在鼓里不让她知道,那未免有些不公平。 但中间有些细节太过于激进,一个是怕暴露了他的身份,另一个也是怕权贵间的乌七八糟,侵染了她单纯天真的心性。 事实上,早在他从黑崖山回府,唤来管家,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真凶的范畴了。 顾桦诚负责剿匪,亲卫军负责暗中搜罗蜘丝马迹。 萧让尘最开始将嫌疑锁定在了几家的身上:章家,知县,镇内做吃食买卖的商户,最后才是侯府。 依他来看,陆夫人的可能性最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再怎么也是公爷府出身,大长公主身旁长大的人精,有关权贵家女眷的心思手段,他不认同并不代表不了解。 陆夫人本就毒辣狠决,自己老来得子的心头肉,偏要忤逆着去娶边境白身女……这也许便是她的动机。 只是萧让尘想了又想,琢磨着陆行川在他娘面前表现的心思甚笃,要死要活决意守着宋辞,非卿不娶。若宋辞真有个三长两短,她难道不怕她儿子头脑一热,跟着寻了短见? 尤其陆行川又跟在他身边,以他的能力,凡西丘壤内发生的事,只要想查,近乎一派光明,不染任何尘垢。她当真不怕查出后,母子断了亲缘吗? 萧让尘自己是严谨理性的聪明人,便也觉得旁人应该没那么傻。 于是慢慢的,就把侯府轻轻放下,着重去查其他人了。 正当他不惜让亲卫一家家打探宋辞同行们的行踪时……设卡突然传来了消息。 章家没有心虚脱逃,知县也没有相关余党外散,反倒是那陆夫人,携下面一众仆从,完完整整一个不落的被截在了卡点。 萧让尘自己不好出面,便让亲卫以驻军的名义抓捕问话。 他巧妙地分别带走四个下人,两个不得脸的粗使丫头和小厮,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随从。 边缘伺候的多半不会死命效忠,为了少遭罪,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可惜的是不近身,自然也就不知什么内情。 贴身伺候的嘴巴倒严实些,可在亮了刑具,并用“旁人都交代了”来误导,三诈两诈就套出了话。 一切都很顺利,就在萧让尘准备修书一封,道清陆夫人勾结山匪作乱的原委,让恒宁侯来领人时……陆夫人差心腹到顾桦诚面前义和。 因他一直借用驻军的名号,所以陆夫人自然找到了顾桦诚。 中间无非做了些堂皇的转圜,尽是权贵之间共扯一张皮的所谓脸面,以及相互制衡…… 顾桦诚登门劝他罢休,反正山匪剿灭了,陆夫人那边也震慑住了,何苦闹得两家不痛快呢? 届时两家生分,同气连枝的两派势力关系也会僵直,那可就惹出大麻烦了! 万一追究起来,陆夫人针对的并不是他萧让尘,只是自家不省心儿子招惹的小姑娘。中间承王莫名搅和进去,不仅受了伤,两家还因此闹掰…… 这讲出去,话好说,事却不好听,连陆行川和他以后都难再坦然相处。 在顾桦诚的百般哄劝下,萧让尘的果决狠厉,终究还是被世俗的弯弯绕绕所阻拦。 或者说,此刻的他仍是他,不是她的他,没被冲昏头脑,更没有义务为她讨公道舍身忘己,牺牲良多。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查到的真相告诉她,让她不要蒙在鼓里。 宋辞挂心许久的一块心病,突然就这么被解开,胸口的郁结是豁达了,只是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不太真切。 “可是……我又哪里跟她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呢?” “陆行川在她面前说了些赌气的话,她不先去确认儿子的心思,反倒先来除掉我,这是什么逻辑?” 萧让尘看她娇憨的傻样,勉强控制想拍她小脑袋瓜的念头,低叹一句:“权贵间的心思,谁知道呢?” 宋辞转念一想,好像也对。 在现代时不是常听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桥段吗? 到了风纪俱下,律法尚没那么严明的古代,站在权利顶峰的人只手遮天,像宋辞这样的蝼蚁,第一想法确实不是驱离,而是除掉。 “诶!”她哀叹一声:“伴权势如伴虎啊!我看我还是好好赚钱吧,不是我的,终归不该我去肖想……” 宋辞站起身:“好了,真相大白了,所有的一切都该回归正轨。” “再有一阵子就到子时了,我抓紧去把蛋糕吃掉,然后许个愿。” 萧让尘全然不懂现代人过生日的仪式感,更不明白吃蛋糕许愿是什么含义,所以没将她那句话放在心上。 他坐在原处,默默呢喃了一句:“其实,并非所有权贵人家都那样苛责,比如……” 后半句没说下去,他修长的双腿一立,很轻松地踏回地面,然后咯吱咯吱踩着积雪,缓步跟在她身后。 宋辞盘下的这幢津津食肆,总共分为两部分。一面是对外迎客的前堂雅间灶房仓库,另一面则是个小院儿,分正房厢房共六间,两大四小,另设一私厨,用来供宋辞和伙计们日常居住。 她来到后院的小厨房,拿出提早买好的糕点,没有线蜡便用红粗蜡来代替。 燃好蜡烛,两人的面庞皆被火光映照上暖橙。 因古代没有公历,她又记不得自己的农历生日,横竖她生日也是冬季过年前后,索性便同原主一道过了。 宋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鼻尖前,心中默念:宋辞啊宋辞,二十三岁了,活的一天不如一天……原来是追名逐利实现梦想,现在是胆战心惊求生保命。真不容易啊,祝你生日快乐,活到老死。 她正苦涩着,忽听闻耳边传来一句不确定的疑问:“为何要在大半夜……上供?” “你才上供呢!”宋辞立即睁开眼,怒气冲冲地嗔斥他:“今天是我生辰!” 晦气!真晦气! 他更加不解:“生辰吃面才对,为何要吃五福饼?还……燃蜡烛?” 怪瘆人的! 宋辞不耐地啧了一声。 你看,这就是文化不互通的坏处吧?生日吃蛋糕点蜡烛,到他这反倒觉得像是上供,搞得毛骨悚然的。 她胡乱搪塞:“这是我家的习俗,生辰要吃糕点。不过不是这种,而是带着绵软奶油的蛋糕。在上面插细线蜡烛,几岁就插几支,点燃后许愿吹蜡烛,若能一口气吹灭,就代表着愿望能够实现。” “近日忙着食肆开张,匆匆忙忙的随手买了些糕点。”她叹道:“可恶,那家只有五福饼!” 萧让尘缓缓点头,一副涨了知识的样子。 天下如此之大,地广物博,孕育出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的人,所以每个地域有不同的习俗,萧让尘并不感到奇怪。 他在京城长大,十余岁随父征战,各式各样的民情都见识过。或是喜庆的文明传承,或是闻之哀痛的陋习,比比皆是,宋辞这并不算古怪,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原宋辞醉酒,顺嘴说出这些,后知后觉自己冒失。 超脱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她都不能毫无来由的突然乍现到人们眼前。万一身份引起怀疑,被关押还是轻的,严重些怕是直接当成妖孽焚了…… 所幸萧让尘的头脑并不封建闭塞,而是包容力甚广,没有对她起疑,反倒问她:“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萧让尘煞有其事:“不说的话,我怎么帮你实现?” “愿望要由上天来实现!”宋辞重重咬紧字句,强调道:“又不是向你许的!” 他幽幽说道:“与其期待上天,还不如对着我许。” “那好!”她转向他,起初不好意思,吭哧瘪肚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一句:“……再帮我搭个烤炉行吗?” —— 生辰一派和乐的过完,宋辞顺利吹灭蜡烛,以要挟萧让尘一定要帮她搭建烤炉。 随即她将五福饼一分为二,大方地分享给他。两人一边咬着五福饼,一边说着不好吃。 自然,宋辞是打心眼里觉得难吃,至于萧让尘则是吃着没味道,听她说了,便跟着附和。 后来夜色渐浓,陆行川和顾桦诚酒醒,三人共同乘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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