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粮情况如何?” 因着白日尚有灾民在畔,她并没有询问粮食,以免造成惊惶, 只是若只靠赵府囤下的粮食, 却是远远不够支撑这一州府消耗。 赵在泽也是一脸忧色:“至多不超过五日。” 五日,常青安盘算了下时间,这几日也足够朝廷的人来了,正可接替。 “已经足够了。” 趁着四下无人, 常青安又提醒道:“必须尽快安排人手加固堤坝,如今雨水不绝, 恐江水满溢倒灌,一发不可收拾。” 赵在凌听得心惊:“洪灾?” “正是。” 这可是大问题,如今还只是淹没了田地, 尚未造成更大损失,若是堤坝彻底崩溃,这一州府都将化为一片汪洋,此事实在凶险。 常青安看着远处密布的帐篷, 这好不容易燃起的烟火,实在岌岌可危,稍有不慎, 便会被这洪流无情吞噬,如今最缺的便是时间。 所幸有了流民和当地灾民, 人手问题无需担忧。 她毫不犹豫说道:“明日立刻点人去往堤坝, 一许粮, 二许银两,三则罚。” “是。” 常青安又问起药草,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药材储备如何?” 赵在凌:“已着人从附近州府大肆购买。”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难看。 “有人暗抬药价,药堂轻易不愿放大夫过来。” “竟有此事。” 常青安狠狠蹙眉,这种人无法断绝,从古至今,从来如此。 “此事不应由赵府出头,待到在泽过来,当请皇子们定夺。” 赵在凌一点即通,他点点头:“正当如此。” 唯有皇家,才能下重刑,一举肃清此事。若是赵府出头,且不说赵府权势如今能否一手遮天,光是捐款一事便已是站在了风口浪尖,实在不宜再出尽风头,否则难免僭越。 赵渝也还尚未休息,她提着一盏灯笼仍然挨家挨户地登记在册,不光是发病的人,更有一应所需的用具等,她也一一安排。 她轻声细语,耐心十足:“因着被絮紧缺,一家暂时只能发一床,待人皆能尚且安歇后,再行分配。” “如今秀坊正在日夜赶制,还请大家且等一等。” “……” 昏暗的灯光朦胧摇晃,她的衣裳已经算不上整洁了,发丝无暇打理,只有眼神依旧,柔和明亮,带着清浅的笑意,抚慰人心。 一处帐篷内有小儿啼哭不止,赵渝于帐外问道:“发生何事了?” 不多时,便有妇人匆匆迈步而出,表情惶恐,她抱着孩子看着赵渝,一手捂住孩子的嘴,一边向她跪下行礼:“拜见这位小姐。” 赵渝将她扶起:“无需多礼,可是有什么难处?” 她生得好看,又是千金小姐,妇人不敢抬头看她,有些支支吾吾,赵渝见她仍捂着孩子的嘴,忍不住道:“仔细孩子闭气。” 妇人又慌慌张张地放下手,婴孩啼哭声嘹亮,她抱着孩子轻哄,面露难色:“孩子……” “怎么了?” 常青安走过来,有些疑惑。 见了常青安,妇人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地向她见礼,眼神焦急地看着她:“这位夫人,可有……” 只是顾及着赵渝,她并没有说得很明白。 常青安瞧了一眼那孩子,不过刚出世几月,尚在襁褓,而妇人面容枯瘦,她又说道:“民妇的婆婆和相公尚在发热。” 她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也是不容易,粥也不过堪堪饱腹,但是孩子不禁饿,尤其是这样的婴孩,更需要奶水,只是她实在没法子了。 常青安了然,因着赵渝明显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她不好意思说。 “此事是我欠缺考虑。” 常青安歉然道:“我这便遣人安排。” 这事倒是提醒了她,老人和孩子更脆弱,需要更重视,只是现下条件紧张,只能尽力弄些鸡汤,优先婴孩和刚生育的妇人。 她们需要一些营养,需要更为细致的关照。 春兰已经小跑至厨房,端了碗汤过来,递给妇人。 “多谢这位夫人,多谢这位小姐。” 她匆匆喝下,也顾不得烫,说着便又要跪拜下来,常青安伸手拦住了她,温声道:“先顾着孩子。” 解决完这桩事后,常青安又吩咐道:“差人多购置些荤菜,也炖些汤,先紧着未足岁的婴儿,再遣医馆学徒于帐内值守,以防老人深夜突发恶疾。” “是。” 常青安有些头疼,实在有太多事了,第一紧要的便是秩序,她必须要规划具体区域,以防生乱。 次日一大早,赵在泽带着差役来清点人手。 他站于人群中,高声道:“如今堤坝人手紧缺,若河水漫出,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家互相援助,坚守漳州。” “凡清理河水淤泥,加固堤坝者,包一日饭食,更有银钱一日六十文,望诸位同心协力,若是寻衅滋事,徒增是非,更有公理论说!” 众人听他这么说,又包食宿,还有工钱,工钱还不低,况且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家,凡是还能动弹的青壮年纷纷向他涌来。 常青安看着那些流离失所,跟着她而来的流民,他们的家并不在漳州,只是听着她说的话,来寻一个活路,有些人尚有踟躇。 常青安大步走上前:“凡为漳州堤坝出过力者,待此事安定后,当优先重砌房屋。” 她放眼四下,对上那一双双眼睛。 “不拘户籍。” 也就是说只要稳住堤坝,事后会有人帮忙重建屋子,流民更可直接落户安家,给了他们一个落脚的机会。 更不用说还能得到她们的帮助。 无数炙热的眼神死死地看着常青安,有大胆的壮汉开口问道:“此言当真?” “自然为真。” 常青安毫不迟疑,目色坚定。 在他们身侧,已经有管事拿着炭笔开始登记,这里再次排起长长的队伍,有了这些壮丁的加入,堤坝那边人手增多,众人齐心协力,堤坝一日日变得稳固。 常青安唤来赵在凌,她摊开一张纸,纸上简略地勾勒了现下府城的情况及地形,是一张简单的地图,更详实的地图得等皇子和赵在泽来了之后才能拿到了。 “这里,可先筑医舍,将病患隔开,以免传染。” “西边”她提笔画下一个圈:“当为后勤。” “……” 她按心中所想,将府城粗浅地划分为四大块,一块后勤保障,一块医疗保障,一块落脚住宿点,一块处理事务点,条理分明。 常青安再次提醒道:“燃烧艾草,预防疾病,勤通风,以竹子搭一水池,引水而下,以便洗手清理。” “购置羊奶鸡肉等物,修建堤坝者每日当有一荤菜,再请妇人负责扫洒清理等活计,无比保证居所整洁,防止疫病滋生。” “……” 赵在凌谨记于心,而后眉目深沉:“知府那处恐有不便。” “尽力而为。” 常青安也明白如今这漳州府还不是她的一言堂,她淡淡地说:“且再等几日。” 要不了几天,三皇子谢津、六皇子谢淮和赵在泽都将来到漳州,到时候便好办了,只希望他们配合。 想到谢津,常青安眼神沉了沉。 这也是需要提防的一个问题,但不好做得明显,只是不知那位六皇子谢淮,却又是如何打算,这种游离莫测,看似亲和的人,实在难以判断。 “让渝儿关照老人小孩、即将生产和刚生产不久是妇人。” 赵在凌:“是。” 他拿起那张纸,又带着人按图上划分安置,能动的人都听从指挥搬东西,大家都做着力所能及的事,青壮年去往堤坝,妇女们负责轻巧活计,机灵点的孩子就跑跑腿,来往送饭食和药,一时间忙碌非常。 常青安亲自盯着这些事情,一些细节问题她来决定安排,是以没出什么纰漏,一切井井有条,焕发出一种崭新顽强的生机。 虽然她衣着简单,未着华丽首饰,但来往几日,众人已经眼熟她了,知道她是暂时主事的夫人,一应物资都是那位公子安排的,没有收一分钱,而那位明媚少女,则是这位夫人的女儿。 “多谢夫人。” 有路过的人看见她,忍不住道一声谢,若无这位大方仁善的夫人,他们如今还不知该怎么办,惶惶度日,是那日粮车进城,给大家带来一线生机。 于昏暗潮流中得见一丝曙光。 “多谢夫人。” 三三两两的人都向她行礼,更有那些流民,他们信了常青安的话,事实也证明常青安并未蒙骗他们,她确确实实说到做到,在漳州有粮食有大夫,有人管便有活路。 常青安露出笑来,声音和缓:“大家且先安置妥当,有任何不适或是需要,大可来寻我。” 他们再三道谢,手捧热粥而去。 赵渝则是将一碗碗鸡汤送至需要营养的孕妇和婴孩那处,而后她仔细查看老人情况,如今情势紧张,老人最易逝世,婴孩最易夭折,这是个细致活。 有医馆学童同她一起看护病患,从旁指点。 再过一日,在赵府送来的米粮将要见底时,三皇子谢津终于到了,另有副使六皇子谢淮和赵在泽从旁协助。
第26章 ◎民之父母◎ “拜见三殿下, 拜见六殿下。” 谢津长身玉立,锦袍玉冠:“诸位免礼。” 谢淮和赵在泽于后随同,一行人在漳州城内简单地转了一圈, 赵在凌在旁解说,若有遗漏之处,常青安则出言补足。 “此处共有大夫和学徒合计一百二十人, 病患不计其数, 粗略估算约莫四百人,主要症状是发热和咳嗽。” “所需药草已从周边州府购置,但尚有人不知情形,是以药材有些紧缺。” “……” 赵在凌说的没那么直白, 但这话里意思,谢津是听明白了, 哪里是不知情形,实为不知死活。 他微微一笑:“既是如此,本殿便亲自下令。” “殿下仁善。” 谢津摇头:“此番多亏了赵府, 事□□劳,本殿记下了。” “不敢不敢。” 一行人客客气气地了解着情况,倒也和谐,谢淮默默走在后头, 没怎么出声,直到他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他惊疑不定地瞧着看:“小鱼?” 一人于医馆内外穿梭,脚步飞快, 深色忙碌,虽然是素衣木簪, 却难掩其夺目, 正是赵渝。 “此人高热三日, 送往重疾室。” “体痛呕逆,脉禁,此为伤寒。” “……” 谢津也瞧见了,他顿时惊讶道:“可是赵小姐?” “正是。” 常青安:“渝儿心细,这段时日帮了不少忙,医馆秩序由她督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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