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津皱眉,有些不赞同:“赵小姐千金之躯,如何使得?李知府实在失礼,竟如此慢待。” “事急从权,此事同知府无关。” 赵在泽拱手告了声罪,谢淮也出来打了个圆场:“三皇兄,还是快些去往堤坝看看情形。” 谢津看了看赵渝,转身走了。 “多谢六殿下。” 赵在凌悄声致谢,谢淮摆摆手,不以为意。 李知府正站于高处,底下是青壮年正挖着河底淤泥,更有人不断运来木头泥土等物加固堤坝,几百人劳作地热火朝天,附近已搭建临时窝棚,有妇人们烧火做饭,时不时送些茶水过去。 “下官拜见两位殿下。” 李知府一眼便看见几人,为首的正是器宇不凡的谢津,他匆匆跑来,躬身行礼,颇为恭敬。 “免礼。” “谢殿下。” 李知府又看了眼身后赵府一行人,说道:“此番多亏赵府仗义,捐赠不少米粮,挽救漳州无数平民,下官拜谢。” “大人客气。” 常青安淡笑,提醒道:“可否请大人详细说说这堤坝如今情况?” “正是。” 李知府这才从头说起,初时雨水连绵,他也曾遣人来看过,只是当时堤坝安好,便没在意,哪曾想后面雨势越发大了,这才不可收拾,淹没良田无数,更冲毁屋舍,百姓没了家,变成了流民。 “下官无颜面见圣上,更无颜面见两位殿下。” 他羞愧不已,心生悔意,面上也是一副痛惜神色。 一州府离不开知府的治理,天灾人祸,皆是知府过错,他已经是脱不开身了,为今之计只有好生修补,希冀圣上看在这事后治理的苦劳上,减轻他的罪责。 李知府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两位皇子,他当更多尽力些才是。 殊不知他这点小心思众人都瞧得分明,谢津并未急着治罪,相反,他好言宽慰。 “天灾又岂是人力可知,知府更非钦天监,不过尽力而为罢了。” “多谢殿□□恤。” 赵在泽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只是他没有出言,他不过初初到此地,事情未分明前不能乱表态,恐授人以柄。 赵在凌更是无所谓,这些官场绕绕他一概不掺和,谢淮更是像来当甩手掌柜的一般,只东瞧西看,倒也没说点什么,是以一时唯有谢津搭理李知府。 李知府更不会自讨没趣地往赵家人身上凑,如今当务之急是伺候好两位殿下,旁的他也顾不得了。 “三殿下、六殿下且看,此处正是被冲开的那处。” 常青安看去,那里如今也不过堪堪被填上,还不断地有水往外渗,十分费力,青壮年已是整个人都泡在水里了,颇为辛劳。 他们浑身脏污,身上手上都是泥巴,汗水混着泥浆往下淌,顶着涌出的水流安放木桩,堆上沉重的土袋,更有人不慎被冲倒,猛地呛了几口水,同伴立即出手将他捞起,不过稍作喘息,便继续为这堤坝出力。 李知府离得远远地,说:“殿下莫忧,有这许多庶民终日不歇,至多三日,堤坝可稳。” 三日? 常青安忍不住轻笑:“敢问大人何时歇息?” “戌时。” “寻常百姓日落而息,而今遭逢天灾,以人力补天患,终日不歇,如今百姓流离失所,夜宿寒风,高热不退,大人尚且戌时安寝。” 她看着李知府,目光炯炯:“百姓又何时可安寝?” 如今漳州又何时能安定? 知府尚且夜能得歇,居所温暖,遮风挡雨,却想着百姓日夜不休,不顾生死,焉顾漳州? 李金堂衣着整洁,不染寸尘,面色红润,一瞧便是未经风霜之人,若他当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不应如此。 “常夫人所言在理。” 谢津看着底下的若干平民:“此次更有士卒两百人,也一并加入进来,从旁指挥。” “是。” “三殿下,当着手理清良田及户籍问题,如今人口繁多,此事紧急。”赵在泽出言道:“乐只君子,民之父母。[1]急人所急,安家安户。” 谢津颔首:“去往府衙。” 随侍宫人于衙内翻出各册文书资料,赵在泽也于一旁翻阅,在查看一圈后,漳州如今的情况他们心里已经有数,一切都在有条理地进行,只是有关于官府的诸事,并未定夺。 首先便是要统计良田损失,结合往日地图和收成,等水流退却后便要重新计量,二则是户籍之事,灾民流民太多,鱼龙混杂,不弄个清楚明白是不行的。 “你们看吧,我出去透透气。” 谢淮掸了掸袖子,随手合上册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里不需要两个主事的。 他迎面走出,恰逢常青安和赵在凌,他顿了顿,客气见礼:“拜见夫人。” “殿下多礼。” 常青安含笑回礼,谢淮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轻咳了两声:“皇兄和在泽兄皆在内里,夫人自去即可。” “谢六殿下。” “本殿尚还有事,先行一步。” “六殿下慢走。” 常青安眼看着他大步离开,她眼神微沉,一把拿过赵在凌手中的登记册子。 “你去找渝儿。” 赵在凌一愣:“妹妹?” “快去。” “是。” 赵在凌还有点不明所以,但听常青安吩咐,他转身也走了出去。常青安自己拿着登记册子敲了敲门。 “赵府常氏求见三殿下。” 谢津转头看了赵在泽一眼,说:“夫人无需多礼,请进。” “谢三殿下。” 常青安推门而入,温声道:“臣妇此来所为两件事,一是这册子,是在凌一早便着人登记了,以一户为数,出身年岁皆在其上。” 谢津接过粗粗看了眼,确实是一份详细的名册,没想到赵家一来便办了这事,倒是省去不少功夫,他心下松了口气,笑道:“多谢夫人,此册帮了本殿大忙。” “另有一事,便是望殿下允许流民于漳州落户安家。” 常青安注视着谢津,毫不退让:“此前臣妇冒昧,允修筑堤坝之人先行安家,还望殿下三思。” 谢津眉头一挑:“夫人何出此言?本殿岂是那等迂腐狭隘之人,出力者理当嘉奖,此策合情合理,夫人考虑深远,本殿惭愧。” 言罢,他竟是起身向常青安和赵在泽各行一礼,言辞诚恳。 “此事本殿蒙受赵府诸多照顾,夫人远见,在泽兄思虑周全,在凌兄散尽千金,更有四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本殿替漳州百姓拜谢赵府。” 他拳拳心意,口口声声为了百姓,将百姓记挂于心,能与知府周旋,也能舍下皇子架子,亲自道谢,这倒是让常青安高看他一眼。 常青安面色不改,只快快扶起他。 “殿□□恤百姓,可敬可叹。” 赵在泽:“有殿下在,漳州无忧矣。” 这两件事做完后,常青安便毫不停留地出了门,径直往外走,谢津的心思实在比她想的还要深沉,这样能屈能伸的人,若心有不轨,委实可怕。 “小鱼。” 谢淮靠在医馆门口,看着赵渝:“本殿下来了,你可以退下了。” “六殿下,你可知何谓伤寒?” 谢淮一愣,他摸摸下巴,诚实道:“本殿非医者,不知。” “通体不适,体无力,食不下咽,伴咳嗽,或为伤寒。” 赵渝:“殿下既不知,又何能接替我?” 谢淮惊讶地看着她:“你何时懂得这许多?” 赵渝挺起胸膛,言语间颇为自豪。 “医馆内大夫口述于我听,我已铭记于心。” 她挥挥手上的册子,这些零碎的要点她以炭笔速记下来,谢淮拿过来翻了翻,上面确实记地满满当当,他不过瞧了一眼,便已觉头疼。 “还给你。” 他合上册子扔给赵渝,问道:“那本殿岂不是无所事事?” 赵渝看他一眼:“殿下金贵,不敢驱使。” 谢淮笑道:“四小姐金枝玉叶,不知又含金几两?”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都是金枝玉叶,赵渝做得,他也做得。 谢淮已经挽了挽袖子,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赵渝急急地巡视一圈,瞧见赶来的赵在凌,她指着赵在凌说:“你问我二哥去。” 赵在凌:“?” 作者有话说: 要死了,虚脱了,我是写得越来越慢了,歇会歇会。 [1]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出自先秦佚名的《南山有台》
第27章 ◎何以行之◎ “二公子, 不知本殿能做些什么?” 谢淮好整以暇地看着赵在凌,言语大方,举止坦荡。 赵在凌眯起眼, 笑了笑:“殿下一片仁心,既如此,不若同去堤坝。” 谁知道知府会不会背着人出什么招, 不若请了六殿下去镇场子, 谅他也没胆子在六殿下眼皮子底下耍把戏。 谢淮从善如流:“二公子,请。” “六殿下,请。” 两人一前一后说走就走,留下赵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她不禁自语道:“莫名其妙。” “这位小姐。” 听得身边人呼唤,赵渝回过神来, 索性将这小事抛之脑后,继续忙着医馆的事情来。 堤坝处更添新人,都是从京城里来的将士们, 常戎安押送赈灾银抵达漳州便匆匆折返,留下刘照统领看管,赵在洹也在其中。 赵在凌听闻此事,便站在一旁, 巡视着底下一个个泥人。 泥水满身,身上的衣衫早已脏污不堪,可不就是泥人, 赵在凌往最前头瞧去,有一帮人明显身姿高挑, 自有一股飒爽利落之风, 那便是军营中人。 待瞧见一人时, 赵在凌忍不住笑出声来,谢淮循声望去,也笑了起来。 “三公子怪有意思的。” 赵在洹将头发全部扎起,一身窄袖紧身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泥浆斑斑,他脸上也满是黄土浆,整个人土黄土黄的,只依稀能从他的身量和隐约露出的还算清楚的五官来分辨他。 无他,赵在洹其实不算矮了,但是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尚比不上劳累多年的庄稼汉高大壮实,混在人堆里,像个小孩似的,细细长长。 谢淮也忍俊不禁:“若是常夫人瞧了,指不定得怪罪本殿竟驱使童工。” “咳咳。” 赵在凌忍下笑意,正色道:“三弟尚年少。” 赵在洹如今正是长个的时候,现下还不大瞧得出,但是他日定然器宇轩昂,加之他苦练武艺,如今又在军中历练,身量断然不会矮,如今不过一时。 正说着,他们便看见赵在洹敏锐回头,目光锐利,直刺赵在凌,他初时眼睛一亮,咧开嘴露出个笑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却见赵在凌以拳抵唇,竟是扭过头去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