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所行,皆为大德,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4]” 她站起身向众人深深行礼:“愿共济此学,青安拜谢。” 作者有话说: [1]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出自《论语》 [2]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出自《论语》 [3]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出自《论语》 [4] 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出自《论语》
第47章 ◎其言也讱◎ 漳州于灾后缓慢复苏, 一切都走上正轨,学子们方才入学不过月余,尚不能瞧出什么来, 常青安完善了招收夫子的要求,而后又定下了一月一考校的范围,日后成绩登册送往赵府, 由她亲自过目, 不允许私收贿赂。 “男女不限,德行无亏,请做此卷,过关即可为夫子。” 她在漳州停留三日, 又草拟一张测试卷,不拘来历学识, 若能得分九十以上,则可聘用为夫子:“以此为例,不可复用。” 用一次便作废, 题目不尽相同,避免有人钻空子。 李唤风接过细看,只见此卷题型各不相同,前三题考校经文, 而后竟是算数,其后又有农学,尤其是最后三大题, 皆为问论,列举三问。 “今有一人, 年方三十有二, 下村佃户, 十亩地,与邻素有口角,一地不均,互不相让,何解?再过三月,邻死,刑如何?存银二十两又三钱,一屋两室,子女三人,何以均分?” “圣贤有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1]请举一例,阐述见解,字八十至二百。” “……” 李唤风笑道:“夫人才思敏捷,不拘礼教。” “礼教出文,仁德发心,由文见心,可为夫子。” “是极。” 他若有所思,当即提笔也写下一份测卷,常青安逐字逐句看去,正是仿照她卷中深意,涵盖各方面所出之题,换汤不换药。 她微微颔首:“亦可。” 停留几日,一行人离开漳州,去往更远的平州,路越发地不好走,崎岖难行,更有低洼处,马车颠簸不已,土路之上砂石飞扬,尘迷人眼。 常青安心下叹息,要想富先修路,自古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是官道修路兹事体大,眼下不是赵府能动的。 权势一道,不与理说。 赵在凌并未如何隐瞒行踪,光明正大地向着平州行去,沿路便有人瞧见,急急写下信件,信鸽飞往平州。 “这么快就要到了?!” 齐雪竹一把挥开堆积的事务,连忙奔入房中:“这条裙子怎么样?听说是京城时下正流行的,还是这个更好呢?” “金簪不好,夫人喜欢素簪,把这些钗环都拿开。” “……” 她翻箱倒柜半晌才勉强挑出一条青葱绿色的裙子,又戴上一只素色琉璃簪,挽起发髻,像个端庄小姐了。 齐雪竹走来走去,蹙着眉沉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听闻夫人喜书文,小姐不妨带一书册。” “正该如此。” 她又于桌案上翻找,杂七杂八的各种游记话本倒是多,唯有一二礼记塞到角落处,还是赵在凌来的那几日新买的,也没看过几章,瓦林堂事务又多,也无暇再看,便是去往学堂已是抽空。 “我正不通礼数,当仔细瞧瞧。” 她临时抱佛脚地翻开来细看,密密麻麻的字扎堆于一处。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2]” 齐雪竹狠狠皱眉,有些咬牙切齿:“恁多规矩。” 她将书册随手丢开,自暴自弃地趴在桌子上,幽怨地看着那书脊半晌,又认命地爬起来,重新捞回那本书,耐着性子看下去。 只是每每看个几段便觉得头昏眼花,她不禁自语道:“我若强抢,可行否?” 丫鬟:“自然可行。” 她长叹一声:“不行的。” 常青安抵达平州那日,不知是否是错觉,只觉得路上的人皆暗暗向她瞧来,鬼鬼祟祟,十分可疑,待她瞧去,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 她心下疑虑,但赵在凌心里门清,他脸上臊得慌,重重咳嗽一声,横了几人一眼,那些人母亲不认识,但他认识,正是瓦林堂的几位小辈,居然混在人群里,偷偷打量。 赵渝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凑近了赵在凌,语出惊人:“二哥,你不会是始乱终弃了吧?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定然会打断你的腿。” 赵在凌低声道:“胡说!” 张家家主张原前来相迎,带着她们去往平州学堂选址所在,正位于一山脚下,山清水秀,匠人正铺平台阶,两旁更修建有小亭子,若是登临山巅,更有云蒸霞蔚,开阔悠远。 常青安:“风景怡人,可安宁进学。” “夫人满意便好。” 他指着毗邻的一块平整土地:“此地为校场,以习武艺。我平州子弟,自有一番拳脚仗义。” 言语之间不乏自傲,不重文轻武。民风如此,不必妄自菲薄。 常青安更不会勉强,山水有道,不困于井。 当夜,她同赵在凌、张原商议平州一事。 “半日习文,半日习武,所习皆随心意。” “行文重德,于平州先学礼义。” “……” 文绉绉的圣人言恐怕平州学子不能很好地铭记于心,平州不同于漳州,漳州朴实,向往四书五经,科举朝廷,而平州更重义气,颇有江湖侠气,不若先礼后德。 “另加一门,律法。” 她特地指出:“计入考校。行侠仗义是不错,却也分形式,动手前当明晓所行后果,不可糊涂而为。” 知律而慎,不可轻率。 张原应声答道:“便依夫人言。” “可增一服饰,染成花色,如同树叶,混迹林中,以此山为校场,锻炼武能。” 赵在凌:“双方分为两营,互为比较。” “可。” “……” 她定下基本方向,一方面保证了平州本地的习惯,一方面加进文理之说,尽力兼顾,平州倒也不是排斥学堂,只是随性惯了,不喜规矩,但若要做官,却须得通文,于是也只能捏着鼻子努力学。 当官,也要讲究怎么当,当怎样的官。 常青安能做的,只是打好基础,正一正理。 所幸平州并不如何轻视女子,倒是不必同漳州那般特别规定,平州只是以力为尊,不分男女。 张原收好册子退下,继续筹划学堂,次日,他更是派了年轻子侄来,愿带她们游览一番,心思转地极快。 常青安失笑,只消不起坏心,倒也无伤大雅。 她好言退拒了,由赵在凌带着四下走动。春兰已经送了厚礼和拜帖递给瓦林堂,平州一事,常青安欲要亲自道谢。 齐雪竹看了不下十次拜帖,有些局促地问道:“爹,我这样文雅吗?” “我丫头自然是再漂亮不过。” “不是漂亮,是规矩!” 齐恒:“何必守那规矩。” 齐雪竹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不住地拉拉裙角,摸摸头发,担忧仪容。 当夜,赵在凌也在房中踱步,要不要先去一趟瓦林堂呢? 可是去了又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过去,夜深人静,还是罢了。 次日,常青安来到瓦林堂。 还是熟悉的大堂,熟悉的人,赵在凌挨着常青安坐下,一脸严肃。 齐恒拱了拱手:“见过夫人。” “无须多礼,见过堂主。” 常青安含笑道:“此来所谓道谢,多谢堂主照顾在凌,更谢当日搜寻,青安感激不尽。” “此为应有之义,不必言谢。” 齐恒看了看赵在凌:“另有一事,恕我直言,想同夫人就此商议。” 赵在凌顿感不妙,他若有所觉地望向侧边,果然瞧见一只绿色绣鞋,正于墙边磨磨蹭蹭,裙摆飘摇。 此时齐恒已然开口道:“便是小女同贵府二公子的亲事。” 常青安怔然,这事她尚且不知道,赵在凌也没提,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赵在凌,赵在泽不大自在地咳了咳,坐立不安。 赵渝眨眨眼,探了探头看向侧门,隐隐可见一姑娘。 常青安:“堂主但说无妨。” “我堂弟兄甚多,人手过百,且平州乃祖籍,去往京城颇有不便,若行昏礼,可否在平州安置?也可去往京城再行一次。” 常青安温和而不失礼节地说道:“此事且待我细想一番,还望堂主勿怪。” “事关小辈,难免得多多考虑,夫人想好了再遣人来告即可。” 几人客气地说完后,常青安带着赵在凌立刻回到客栈,脸色微沉。 “母亲!且容我解释。” 赵在凌这才上前来,面上发红,细细说了一番其中内情。他是真没想到齐堂主如此耿直,办事也太过利索了,这,这也太紧迫了,怪难为情的。 常青安蹙眉:“那你心意如何?” 赵在凌默了默,他垂下眼去,俊脸越发地红了。 “何故如此扭捏,心意真情,如何摇摆?” 眼见常青安大有训斥之意,赵在凌这才咬牙道:“我自然亦是诚心诚意。” “那因何不说?” 话既说出口,便覆水难收,赵在凌破罐子破摔般红着脸说:“万一辜负,岂非两相怨憎?” 常青安沉吟片刻,平州之事尚也没多久,想必两个孩子还没到立时成亲的地步,但情意看来是有的,她也不必回绝。 赵在凌看了看她,忽然跪下来,他低着头,攥紧手,看着那垂下的衣角。 “此事在我,优柔寡断,非君子所为,辜负母亲教导,请母亲责罚。”他顿了顿,又说:“她行事直率,堂主皆是性情中人,虽不通礼数,待人真诚仗义,未有恶行,若让母亲为难,明日在凌当登门致歉。” 这下她哪里还不明白,着急忙慌地辩解,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是为了什么,他心有顾忌,却非凉薄之人,没有说也是因着怕常青安不喜,可她分明也不是一个迂腐的母亲。 常青安叹息一声:“你却是将我置于何地,我又何曾看重过门第家世,不过皆随你们心意。” 这话说得他越发羞愧:“母亲心怀宽广,是在凌不识,愚钝狭隘。” “情之一字,尽皆如此,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3],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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