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起身,反而低声问道:“便是匪徒也行吗?” “……” 难怪他如此小心谨慎,却不单单是江湖游侠,更是占山霸主,以他的聪慧,早已隐隐有所猜测,是故沉吟至今,只是没等他想个法子,就这么被轻易戳穿了。 “现下可仍是匪徒?” “非也,正经营生,未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常青安:“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4]今非匪徒,未引动乱,有何不可?” 赵在凌看她面色从容,眼神淡淡,未有厌恶之色,他稍稍放心,又问道:“母亲,若是反贼呢?” “其他隐瞒,一并说来。” 赵在凌摇头:“再没有了。” “可有证据?” “并无。”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又曰仁者,其言也讱[5]。你言可讱?” 赵在凌答不上来,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既出此言,则已被传言所动,常青安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多做些准备确实可行,只是不想赵在凌思虑过甚,她问道:“若真为反贼,你又当如何?” 常青安指尖轻点于桌案,说:“邦有道,为利而反,杀之。” 作者有话说: [1]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出自《论语》 [2]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出自《礼记》 [3]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出自《论语》 [4]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出自《论语》 [5]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仁者,其言也讱——出自《论语》感谢在2023-01-13 12:30:34~2023-01-14 20: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穗 14瓶;甜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月下提灯◎ 赵在凌回房后于窗前独自沉思, 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母亲,是他之幸,同时也深感自身难及, 他摊开笔墨,一语不发地抄写起论语来。 这是常青安给他的功课。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 色思温, 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 忿思难,见得思义。”[1] 也是他的反省, 以此为题,君子九思。 他正做着功课,无心安眠, 却见一石子砸于窗边,而后接二连三地有小石子滚落于案,他捏捏眉心,推门而出。 齐雪竹站在他窗下, 一身俏丽绿衣,没了那些精致繁复的花样,文静素净, 她难得安静,没有往日那般大胆。 “我像贵女小姐们了吗?” 她这么问着, 没再接近。 从窗中透出几缕明亮烛火, 星星点点地落下, 恍然若梦,赵在凌瞧着,只觉得不大真切,他走上前,拉住她无措的手,掏出枚玉扳指,大小合适,正正戴上。 他垂眸淡淡道:“无需如此,善恶爱憎,皆为我之私心。” 齐雪竹握住他修长的手,两手交握。 “是我太勉强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心口位置:“可是,我也在你的私心里吗?” “在。” “古有君子九思,而今我视明、听聪、色温、貌恭,言忠,事敬,见义,仅思一人。”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后松开手,温声道:“回去吧,这裙子太素了,下回去铺子里多拿点时兴衣裳。” 她有些高兴,忍不住笑道:“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你母亲,那位夫人。” “我母亲不会计较这些。” 齐雪竹向后退去:“那我下次可以穿大红色来见你吗?” 赵在凌:“好。” 次日,常青安直接应了亲事,就地操办此事,两家互换庚帖,先行定亲,倒也不急着成亲,只顺理成章地走走流程,也好留些时间再多多相处。 临行前,常青安才见了那姑娘一面,英姿飒爽,耿直洒脱,虽然有些紧张,心地倒也不坏,反倒是赵在凌,一张脸从头红到尾。 算算日子,这次出门散心也有快一月,路上便耗费了不少时日,京城也是风云涌动,六皇子谢淮办了几件漂亮差事,倒也不再抗拒朝堂之事。 回京路上,赵渝期期艾艾地揪着帕子,眼瞅着离家越来越近,她也是越来越忐忑,亲眼瞧见当日二哥那事,她可是不敢隐瞒了。 只是,母亲好似不喜天潢贵胄。 赵渝试探道:“母亲,您觉得谢淮如何?” 常青安扶额,竟觉得有些头痛。 她挨近了常青安,轻轻揉着穴位,再不敢说了。 “其中是非,远胜寻常人家,渝儿,你可想好了?” 赵渝点点头,伸手虚虚抱住常青安:“母亲,我并非冲动行事。” 这话是说她不是被逼着,更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心意可诚?” 赵渝扑在她怀里,不敢抬头,常青安只能看见她鬓发间缀着的玛瑙珠钗,她小声说:“诚,且从不为难于我,反倒屡次为我解围。” 常青安叹了口气:“莫要信他。” “我也想请母亲信我。” 她认真看着常青安:“母亲教我读书明理,从不偏颇于兄长们,兄长们皆有所成,我亦然,只是渝儿不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但是那些理皆存于心,非是信他,而是信我。” 她从不祈求谢淮庇护于她,也不为避灾躲祸,她答应嫁给谢淮也只是因着本心,她自然知道宫闱深沉,一旦应下,便是正面对上谢津,但她不再害怕了。 “正如您这般,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2]。” 常青安抚了抚她耳旁碎发,心下复杂,唯有赵渝,最让她担忧,赵在泽、赵在凌和赵在洹所学,她都让赵渝去了解,只想着让她见多识广,不困于宅,如今却是要踏入更危险的地方。 “我只愿你平和顺遂。” 赵渝笑道:“定然。” 车驾抵达京城,常青安迈步下车,赵府大门虽宽,却远不及城门,而这京城虽广,亦不如天下辽阔,从外归来,难免觉得几分压抑。 而今她便要着手孩子们的婚事,什么时候起,他们也要成家了呢?她看着桌上琐碎名帖,有些疑惑,仿佛不久前,他们还是没心没肺的纨绔,她安静地坐了良久,直到晚间歇息,春兰默不作声地扯下一根白发。 常青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不再年轻。三四十岁的原身保养得当,而今她来此不足三年,竟已生华发。 先是同赵家的亲事,如今一月已过,下月便要成婚,小事自有春兰执掌操办,大事则由她来决定,倒也出不了错,而后赵在凌的亲事也要一并准备起来,只是因着平州之故,届时只需于京简办一次即可。 赵府忙忙碌碌,大红布匹扯了无数,红花红绸堆了满库,下人出府置办时也是一脸喜气,王少虞也没再出门,只安心在家中待嫁。 直到五月七日,宜嫁娶。 赵府门前红绸飘扬,喜炮沿街燃放,赵在泽再一次身着红袍坐于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赵在凌、赵在洹,更有交好的同僚们,沿街发放喜糖喜钱,毫不吝啬。 王少虞一身嫁衣,盖着朦胧绣金红纱盖头,怀抱宝瓶,迎入喜轿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赵府,赵在凌牵着她迈过阶上马鞍。 常青安身着繁重服饰,同赵州坐于堂,她看着两人拜下,露出个笑来,感慨万分,赵在泽仍然端着脸,但唇畔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当日被她泼了一杯冷茶的人,如今也成为正人君子了,更喜结良缘。 闹哄哄的一日过去,她又于这堂中饮下一盏热茶。 “母亲。” 又有多一人唤她母亲。 她一同免了王少虞的晨昏定省,将这府中中馈交给了王少虞,赵府的大少夫人。 这事过了,紧接着又得准备着赵在凌的亲事来,只是尚有些时候,并不着急,赵渝也跟着忙前忙后,王少虞并不难相处,对她很好,在府中她也多了一个人说说话。 “他可是又来找你?” 赵渝有些羞怯地点点头。 “于理不合,下次再来,当由我训斥一番。” “他就是投了些东西过来,倒也称不上见面。” 谢淮每每办完差事后,总要送点什么过来,若是兵部差事,便送把小弓来,若是吏部差事,便送个糖人来,倘若是礼部差事,还送了张琴过来。 他托人送了几次,许是被拒过,便站得远了些,投掷而出,被赵在凌抓了几次,不知从哪找了几个好手,日日围着赵府墙檐巡视起来。 只是她再也没见过谢津,听说局势越发激烈了。 当皇后娘娘提出赐婚谢津时,谢淮也提出要赐婚,两位皇子瞧上同一人,此事罕见,一时京中议论纷纷,赵渝从即日起,闭门不出。 赵州难得来寻常青安:“你又是何故顶撞殿下,岂不是让将军府陷于不义?” “顶撞?” 常青安狠狠皱眉:“你是为着三殿下?” 她看着赵州,眼神锐利。 赵州却岔开话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又有何不好?” “你若是打着什么算盘,且死了这条心。” “天下怎有你这样的生母。” 他甩袖而出,不欢而散。 常青安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立刻吩咐道:“找个机会,搜查书房。” “是。” 当夜,谢淮再来。 “咯吱——” 赵府大门开启,常青安对上他沉沉眼神:“殿下可有空暇?” “自然当有。” 良久的沉默后,常青安开口道:“殿下可曾乘船出游?” “昔日于澄心湖上泛舟游玩。” “行舟万里,何以掌舟?” 谢淮:“因由太多,湖广而深,是否迎风,且力如何,更有时辰气象,结冰凝霜,雾气茫茫,恐失方向。” “若湖深逆风,犹如此夜,如何?” “手执握杆,此向不改。” “倘若大雾不散,似夜未明,又如何?” 谢淮笑笑:“执一明灯即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0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