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跃下马,刀剑相向,拳脚相加,足下发力,踩下一个个深深的坑,步履沉重,常远思不动如山,远比蒙挞冷静。 “一起死吧——!” 蒙挞抽出剑来,高高举起剑,剑光划落,盔甲裂开,衣衫破碎。 “噌——” 与此同时,一柄透亮的剑砍在他脖颈上,猛地削去那头颅,蒙挞倒地不起,常远思攥紧剑,长剑插于地下,支撑着身形。 旧疾发作,而今又经大战,他已是强弩之末,所幸还能斩杀旧日大敌,再守这天下一遭,他遥见远处旌旗飘扬,赵在洹一马当先,拼命赶来,身边隐有呼喊声传来,有人急急下马搀扶而来。 他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碧空,只见青天万里,黄沙飞扬,将军老矣,剑骨难朽,血未冷,志不改,骸骨埋土,镇此山河。 “呜呜——” 风声呼啸,依稀间他仿佛又见旧日烽火狼烟。 “外祖——!” 赵在洹飞快赶来,眼眶通红,他一把扑下,悲恸不已,热泪滚滚,溅落尘土中,他环顾左右,声音嘶哑。 京城。 兵马既出,不过两日,宫中生变。 圣上召来阁老,另有朝中重臣于旁,他气息奄奄,一人提笔于明黄圣旨上记下。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1] “……” “皇六子谢淮,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2] 众人低眉敛目,跪了一地,一字一句听完,略感惊讶,但细想之下,又觉理所应当,大皇子二皇子无甚政绩,不堪大用,三皇子心思难测,城府颇深,疑点诸多,唯有六皇子,性格平和,奋勇敢搏。 只是,如今谢淮并不在京中。 夜深露重,丧钟长鸣。 “圣上——驾崩——” 忽闻噩耗,大臣们纷纷赶赴宫中,伏跪于地,后宫娘娘和皇子们也齐齐赶来,而殿内,阁老们面目沉静,那封圣旨被好生收了起来,并没有大肆公布。 赵在泽默不作声地看着,没有多言。 宫中哭声震天,众人缟素。 此时,脚步声响起,禁卫军来来往往,将这宫中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干大臣哭声顿住,惊慌不已,常戎安挡于宫门口,寸步不让。 “我遵陛下口谕镇守宫中,直到新皇登基,这段时日,便委屈诸位大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看向常戎安,常戎安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掷地有声地说:“即日起,不得出宫!” 这下所有人都了然了,常戎安多年不离京,便是为此。 赵在泽拿过遗诏,高声诵读,而后手捧诏书前行,他行至赵渝身旁,跪地呈上。 “此诏交由娘娘再合适不过。” 赵渝同他对视一眼,接过了诏书。 “赵大人!” 几位阁老怒道:“这般作为,却是将我等置于何地?!” 赵在泽明摆着不信他们,谁人不知常戎安是他舅舅,而赵渝更是他亲妹,这番大胆行径,无非是仗着如今情势,将他们的脸皮放在地上踩。 赵渝起身,冷声道:“本宫身为皇子正妃,先皇金口玉言亲下婚书,虽有违礼制,然现下殿下正在疆场,不同往日,自当变通一二,莫非诸位是不信本宫?!” 她巡视在场众人,目光沉沉,不怒自威,身后是一片持刀的禁卫军,常戎安大马金刀地立于她身侧,率先出言:“怎敢怀疑娘娘?” 王侍郎紧跟着符合道:“如此也可,交由娘娘再好不过。” 许御史:“如今情势紧急,倘若圣旨有失,诸位可能担当地起?娘娘身份贵重,实在合情合理。” “……” 阁老们气得发抖,到底形势比人强,一些重臣均是赞同,如今宫中已被常戎安把持,还能说什么,况且没必要得罪新皇。 谢津眼光沉沉,他上前来:“莫非连本殿也不得出?” “殿下身为兄长,若连殿下们也不得出,却又是个什么道理?!” “常将军,莫非是想拥兵自重,围困皇亲?” “……” 霎时便有数位大臣出言,常戎安握紧剑柄,他盯着谢津,说:“恕我得罪。” 谢津扯了扯嘴角:“常将军威势大得很。” “此番罪责,自等新皇定论。” 常戎安拔出剑来,逼视众人:“所有人等,一律不许出!违者当斩!” “噌噌——” 禁卫军纷纷拔出剑来,剑光雪亮,照此长夜。 作者有话说: [1]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出自康熙遗诏 [2] 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出自康熙遗诏
第60章 ◎天下兴亡◎ 圣上驾崩, 宫中乱作一团,常戎安守住宫门,赵在泽督查百官, 赵渝坐镇宫闱,只是待到次日,忽有朝臣暴毙。 “常将军——!” “你莫非是想将我等一一谋害不成?!” “无论如何, 后事当办!” “……” 此时, 先皇后赶来,径直跪地:“还请将军念及旧情,着人送遗体归家,大人们为大卫辛劳多年, 劳苦功高,便是先皇也感念于怀, 恳请将军放开一线,全此礼法,如若不然, 我愧对诸位大人,无颜再见世人,就让我就此随先皇而去。” “……” 常戎安顶住压力,仍然不放开宫门, 只遣人运送遗体而出,正是这一点空隙,谢津于宫中失踪。 “嘭——!” 常戎安咬牙:“宫中果然有人接应。” 赵在泽:“战事将起, 还请舅舅即刻点兵镇守。” 常戎安叹息一声,匆匆而去。 待到处理完一应事宜后, 已至深夜。 赵渝坐于桌案前, 于灯下看着这封诏书, 她神情沉静,眉峰蹙起,长静静立一旁。 “叩叩。” 赵在泽敲门而入,低声道:“妹妹。” 眼下他们都出不了宫,这是一早便打算好的,为了防止有人藏匿或伪造遗诏,勾结串通,先行一步封锁皇宫,守住遗诏,眼下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赵渝:“京城不安全,这封诏书必须送到谢淮手上。” “我会让舅舅全力配合。” 赵在泽顿了顿,看着她,忍不住轻声道:“妹妹。” “大哥你不用劝我。”赵渝闭了闭眼,语气坚定:“我不能走,我会让谢淮留下的人接应,京城也不能有失。” 赵在泽长叹一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1] 不至第二日,谢津便起兵,军队声势浩大,直逼京城,更有个别州府附和相应,口称唯有谢津方有治国才能,是为正统。 大军聚集,百姓仓皇逃出京城,京城大乱。 常青安立于街头,看见地上散乱着零碎的物件,百姓们背着沉甸甸的包袱连夜逃离,面色愁苦,年迈老者踱步而行,神情麻木。 有人边走边回头,眼中含泪,瞧见她便忍不住走上前来,问道:“夫人,战事会平息吗?” “夫人,嘉平将军可归来?” “……” 数个百姓拖家带口聚在她身畔,带着希冀地连声问她,她默了默,眸色坚定:“战事会结束的,待到京城安定,诸位可再归来。” 一批批人走出,京城陡然萧瑟起来,繁荣尽散。 谢津起兵围攻京城,天下皆惊,更有嘉平将军逝世消息传来,听闻如此噩耗,老夫人当场晕厥,醒来便垂泪不止,常青安亦是双眼泛泪,只是眼下尚不是悲伤之时,京城更有一场大战。 常戎安双目赤红,热泪滚滚,心中悲痛,他披麻戴孝,驻守于城墙上,赵在泽亦是一身孝衣,锁住宫闱。 赵渝咬牙,眼泪不住落下,她取出遗诏,哽咽道:“长静,我便交由你最后一件事。” “这封遗诏,切记送至我二哥手上。” 唯有赵在凌,她再信任不过。 当夜,长静悄无声息去往赵府。 月黑风高,一身白衣的赵在凌推开门,长静拱手献上遗诏,快速说着:“奉娘娘之命,送至二公子手上,请二公子即刻出城,自有人接应。” 她取出一物,继续道:“另有此物奉上,娘娘交代,过往种种,铭记于心,家中关爱永不相忘,但愿来世仍如棠棣,椿萱并茂。” 赵在凌看去,正见一枚金玲珑球呈上,他心中一酸,眼眶泛红,几乎又要落下了泪来,他握住这枚玲珑球,艰难道:“我……定然送至谢淮手上。” 长静垂首告辞,转身匆匆回了宫中。 赵渝看她:“长静,京城危险,快快走罢。” “奴婢追随娘娘,不论何处。” 她取出剑来,头一次正色同赵渝对视,语气郑重:“娘娘莫怕。” 赵在凌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简单地收拾行李,没有惊动齐雪竹,他趁夜色转身而走。 “夫君。” “铛——” 大刀沉重,齐雪竹持刀而来,她身量不低,却并不如何健硕,这刀尚且高她一头,只是她提着毫不费力,她步步走来。 “我祖上正是那位山中义王,曾于早年间集结数位结义兄弟,举兵造反,后天下太平,便就此解甲归田,隐居山林。” 她凝视赵在凌:“我说这些不是想恐吓于你,令你生忧,而是想说,我定会护你周全。” “铛——” 她提了提刀,同他并肩而行。 “包括我瓦林堂在内,四海兄弟,当为义气,歃血为盟,莫负此约。” “走吧。” 赵在凌转头轻拭眼角:“好。” 远在儋州城中,谢津起事一事传来,众人凛然,蔚以风率兵镇守两城,以防蛮夷钻了空子,谢淮则要即刻赶回京城。 他遥望京城,焦心不已。 “小鱼。” 棺椁合上,白皤飘扬,赵在洹重重叩首,他跪地不起,双手紧握成拳,火光跳跃,黄纸余烬散落,蔚以风也跪于一旁,眼底有着浓厚青影,日夜跪守。 半晌后,赵在洹起身,喉间哽咽,艰难道:“外祖父,恕我不孝,未能全此丧事,京城有难,又要劳您奔波,来日在洹定于灵前叩首谢罪。” 他定定看着棺椁片刻,转身大步离去,同谢淮一起即刻点齐人手,平定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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