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振和赵州口口声声说为谢津所指使,风言风语不断,京中众人心下暗暗揣测,面上却不显,次日,谢津便被关了禁闭,禁足三月。 而谢淮,即将和赵在洹一同返回儋州。 “小鱼。” 谢淮看着赵渝,张了张口,艰难道:“我们,取消婚事吧。” 赵渝红着眼眶:“你也要走了吗?” 她咬着嘴唇,近日忧思过甚,人也无甚精神,身形越发单薄,双眸也暗淡不少,带着几分沉郁暗色。 谢淮再说不出狠心话来,他抱住赵渝:“我只是怕我回不来,耽误了你。” 战事未平,匈奴一日不退父皇便一日不能安心,接连派兵,更出了陈士振这档子事,眼下更需要能镇得住的人去,放眼大卫,也唯有皇子们和嘉平将军身份贵重,谢津如今禁足在府,不会出征。 而他,更需要这份功劳。 谢淮闭了闭眼,父皇身子已然不大好了,倘若谢津登基,他又该如何办,小鱼和赵家又该如何,他不得不去争一争。 谢津远比他心狠,也更不择手段。 “你不回来我就给你守寡。”她倔强道:“我一人也能行。” 谢淮:“说什么傻话。” “你和我三哥,都要好好地回来。” 谢淮沉默片刻,说:“好。” 出征在即,谢淮和赵渝的婚事便加急办了,虽然仓促,但聘礼一样不少,满满当当地送至赵府,圣上和皇后也亲至,给足了重视。 当晚,谢淮带着赵渝来到书房,他零零碎碎取出一堆东西,一一交代。 “这是我亲笔手令,待我离京,府中上下皆由你做主。” “遇事可去寻林家、许家。” “密室在此,钥匙你且收好。” “……” 他喜袍未脱,带着她清点了一应东西,上至令牌下至书信,无一隐瞒,更有数本隐秘账本交由赵渝,他一身家当都交给赵渝了。 而后他拉着赵渝坐于床榻,慎重思考,从头说起他麾下投靠之人,连同皇宫中几位娘娘繁杂的关系,更有宫闱秘事,桩桩件件,细细说给她听。 赵渝拉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一定要说这些吗?” 谢淮怔住,他往后退了退。 “若有不测,你可再寻良人。” 他取出一封提前写好的和离书,紧紧攥住一角,而后递给赵渝。 “我都安排好了。” 赵渝忍住眼泪,抬手将这封和离书撕碎:“圣上亲口赐婚,怎可相离。” “以我性命之功。” 谢淮看着地上纸张碎片,眸色深深:“这信,我写了十封,若我身死,自有人呈上。” 方方面面他都想到了,唯恐还有遗漏。 赵渝猛地欺身上前,揪住他衣领:“你就没想过回来吗?” 谢淮露出个笑来:“那便送你更贵重的东西。” “谁稀罕了。” 他将赵渝揽入怀中,于她耳边低语:“我疑心谢津谋逆,倘若京中生变,速速远离,我已派人于外接应,保你赵家周全。” 赵渝咬牙,一手扣于他后脑,扯下他金玉发冠,霎时发丝披散,她直起身向上吻去,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不许再说这种话。” 尚来不及陪她回门,谢淮和赵在洹便启程奔赴儋州,誓要彻底平息此战,儋州城上,贺昀看着安静了几日的匈奴,心下不安。
第58章 ◎守将同死◎ 谢津立于院中, 听着下属的汇报,谢淮已然抵达儋州了,他皱着眉, 静立半日,最终他好似叹息一声,招了招手, 做下最后的决断。 “不必留情。” “是。” 宫中, 圣上咳疾未愈,反而越发重了,内侍小心收起帕子,不敢声张, 御医收回诊脉的手,劝道:“还请圣上宽心, 莫要动怒。” “蛮夷不死朕心难安。” 他摆摆手,神色深沉:“下去吧。” “臣告退。” 殿外,皇后娘娘端着一碗汤羹前来, 她柔声道:“陛下日夜操劳,还望保重龙体。” “朕心里有数。” “也不知儋州如何,淮儿从未上过战场,妾身实在担心。” 她拧着眉, 一脸忧色,又接着说:“听闻津儿在府中祈福,他们从小一块长大, 兄弟情深,但愿上苍护佑。” 圣上看着她, 问道:“晟儿和昇儿如何?” 她神色缓和, 语气轻柔:“正学着处理些琐事, 也好为陛下分忧。” “砰——!” 圣上重重拍于桌上,怒道:“什么时候了竟还在添乱,怎么不见他两个也亲身上阵?” “陛下息怒。” 她跪伏于地,连声劝慰。 “朕乏了。” “臣妾告退。” 待到她走出后,咳声再起,帕子上已有血色涌现,圣上看着这触目惊心的血色,眼神变幻莫测。 儋州城。 谢淮一行人立于城墙上,他眺望远处,边疆平野,秋风寒凉,如今匈奴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却仍不撤走,临入冬前,定然还有一场大战,不可掉以轻心。 “贺将军,可能主动出击?” 贺昀抱拳:“禀六殿下,草原开阔,方向难辨,更有狼群结队,若是晚间突袭,将更为艰难,却并非不可行,只是如今西夷搅和其中,若派精锐,儋州恐有失。” 赵在洹:“西夷那边可有去信长陵将军?” “西夷主帅正于徐州同蔚将军对峙,此事风险甚大。” 谢淮皱眉:“难道便只能等待匈奴来犯?” “近段时日匈奴休整,理应不会进犯。” “时机骤然则逝,行军又岂有万全之策,纵有风险,却也值得一搏。” “六殿下心意已决,末将从命。” “即刻召集诸位将军前来议事。” “是。” 当夜,儋州城中诸位将领同聚于帐中,共议此战,谢淮扫视一圈,眼神锐利:“我等不可坐以待毙,理应主动出击。” 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不久前才出了赵在洹这等事,实在叫人寒心,见状,赵在洹站起身:“我愿再次领兵。” 谢淮:“便由本殿率兵。” “殿下不可!” “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下可怎生是好!” “……”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谢淮看着地图,又说:“我等不熟草原,不宜相距太远,如此,赵将军于左翼冲锋,林将军于右翼清扫,本殿率骑兵直取大营。” 他拱了拱手,看向贺昀。 “守城一事便交由贺将军了。” “是。” 十数人商定到后半夜,这才敲定下来,等到诸位将军告退之后,谢淮留下了贺昀,低声道:“贺将军,还请更换城中布防。” 贺昀心惊:“六殿下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以眼神示意,而后贺昀点点头,郑重地抱了抱拳,这才离去。 “呜呜——” 号角吹起,战鼓再响,云层震散,谢淮一身盔甲,于城墙上点兵,他看着底下泱泱士卒,皆是体魄健壮,一手可拉重弓,一手可提重剑,皆是世代守卫儋州之人。 “今有蛮夷犯我家国,山河震荡,数月不宁,忆我兄弟,埋骨儋州,世代从军,此恨难平,如今匈奴退缩一方,敢问我儋州儿郎,何不提刀破万营,杀尽草原百万敌!” “噌——!” 他猛然抽出剑来,大喝一声:“荡平北蛮!” 铁甲齐鸣,战马长嘶,剑气直冲云霄,城门轰然大开,过半兵力倾巢而出,直奔匈奴,风卷草折,秋风肃杀。 “呜呜——” 草原风大,凉意扑面而来,铁甲踏过,轰隆隆地如惊雷炸响,三军散开来,互为援助,向着匈奴大营包抄而去。 匈奴紧急集合起来,呼延厉带伤上阵,瞧见为首的谢淮时眼神一变:“擒杀此人,不计代价!” “大王!” “儋州怎可突然袭击,竟然违背约定,既如此,随我迎敌——!” 匈奴人手持弯刀直冲而来,正撞上中央的谢淮,谢淮挥剑砍下,于乱军丛中搏杀,左侧赵在洹亦然带兵展开交锋,拦住这一面人马,防止围攻谢淮,同时杀向营帐。 右侧数位统领护卫于谢淮一侧,清扫埋伏与散兵,而后拉长阵型,殿后护卫,防止偷袭,其中更有弓箭手于马上远远挽弓搭弦,射杀远方匈奴士卒。 利箭穿透营帐,钉入草原上,箭矢簇簇,逼退匈奴攻势。 谢淮并未莽撞,稳打稳扎地向前推进着,更有两队人马从旁协助,儋州士卒裹挟着浓重的杀意,向匈奴攻来,马下伏尸无数,势不可挡。 赵在洹更凶狠些,他下手比谢淮更狠更快,同匈奴交手多次,他更明白匈奴人的习惯,每每出手便直取性命,横扫一片,连带着那一片死伤极为惨重,铁甲上都仿佛蒙了一层暗沉煞气,无人能突破左侧。 见势不妙,亲卫靠近了呼延厉,咬牙道:“大王!大势已去,可要撤退?!” 呼延厉嘶吼道:“卫人狡诈,胆敢如此欺骗本王,盟约既毁,便拼个你死我活!速速联络蒙挞,同攻儋州,誓要拿下此城!” “是!” 亲卫立即拉着缰绳去往另一边,呼哨声响起,西夷兵卒蒙挞现身,方才他早已带着部下撤远,并不掺和匈奴同儋州的激战。 “大王已然应了,还请将军出兵攻取儋州。” 蒙挞咧开嘴:“那便请大王快动手吧。” 远在徐州,长陵将军蔚以风敏锐察觉到西夷人的异动,当下他毫不迟疑地立即率兵出城,箭矢如雨,逼迫西夷人交战,不得驰援。 匈奴大军且战且退,甚至抛下前卒,急速驰往儋州,谢淮心口一跳,喝道:“立刻追——!” 如此劣势不退反而坚决去往儋州,定然是儋州城内出了变故。 贺昀正于城墙上坚守,却忽闻一队兵戈声,城中骚动不已,他豁然冲下城,却见城中一片混乱,分明有一队大卫士卒动手,于猝不及防之下偷袭儋州守卫。 “叛贼!” 贺昀目眦欲裂,他举剑冲去,两方人马于儋州城内厮杀,叛军中竟不乏匈奴人,轮廓更深,做了伪装,不知何时,混入城中。 他蓦然想起,这援军来自各地。 可是,为何当日儋州危急之时,却不发作,而今匈奴劣势,却倒戈相向,分明是有人弃儋州于不顾,视战场于儿戏,如同戏弄般,把玩于鼓掌,同匈奴做交易,两方相瞒。 既不让儋州真个失守,也不愿意平息此战,还儋州一个安宁。 贺昀悲愤大喊:“陛下啊——!” 他双目赤红,如今挥刀相向,竟是同僚,何其可悲。 “噌噌——” 城中兵马交缠,已然分辨不清叛军友军,视线所及,皆是敌人,昔日手足,今日齐断,鲜血直流,及至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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