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入宫去了。” 萧钰峙说。 穆青绵点了点头。她停在原地,瞧着他登上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直至皇宫。 萧钰峙忽然想起穆青眠绵第一次来诏狱之时,他问过她如何找到这里。 那时不知,如今想起梦中的一切,他明白了。 宋皇后瞧见萧钰峙,顿时哭得扑在他身上,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母后。” 萧钰峙轻声唤了一声,随即,宋皇后便唤太医前来,为萧钰峙治伤。 “殿下所受皆是皮外伤,皇后娘娘无需太过伤心。” “不严重么?” 皇后百般向太医确认,太医点了点头。 “那你便先好好养着。” 萧钰峙摇了摇头, “我得去寻父皇。” “你寻他做什么?” 如今,宋锦虞听到萧钰峙要去寻皇上,便心有余悸。那人是个狠的,对自己亲儿子下手,一点也不手软。 想起元皇后的死,又想到近日来,在他们母子身上发生的种种,宋锦虞眼神暗了暗。 “问询北境之事。” 宋锦虞听罢,没再拦。北境之事,是要问的。若不是有此一出,萧钰峙此时还在诏狱之中。 可是,她一想到萧钰峙要去北境,她便觉得不舍。 “对了,我唤了明潇过来。你一会儿回来,与她见见罢,你们好久不曾见过了。” 萧钰峙闻言一顿,随即回绝了: “儿臣今日有要事去做,怕是没有时间见明潇小姐。” 宋锦虞欲再说些什么,随即,她便听萧钰峙说: “儿臣告退。” - 穆青绵瞧着萧钰峙登上马车,便转身回府。 只是她没走多远,便见一人挡在她身前,穆青绵脚步一顿,抬眼便见萧逸琅身着黑色金丝圆领袍,墨黑的长发只一根红绳系上,面容上满是不悦。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给他送一件衣裳?” 青绵未曾回话,她往前走,欲越过她。 萧逸琅自她身后扯上她的胳膊。 穆青绵回过头,蹙眉疑惑: “太子殿下。” 这里是长街,周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请您注意场合。” “场合?”萧逸琅闻言讥嘲道: “你一个女子,孤身前望诏狱见他,你可曾想过这里是哪里?又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你不要名声,如今,我在这儿拦你,你又要了?” 穆青绵抬手,用力挣脱开。 “殿下!你莫要将此混为一谈。” “如何不能?”萧逸琅低声质问她: “他对你,有我对你好吗?” “你回来为何来找他,却不来找我?” 穆青绵听罢他两句问话,嘴角扯出一抹笑。 他问她为何来寻萧钰峙,却不去找他。 难道,她送上门,让他再杀她一次吗? “殿下,若你还想象从前一般,要与我不死不休,那我会等你,奉陪到底。” “不若,还愿殿下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告辞。” 青绵转身离去,脚下的脚步不由地加快,她生怕萧逸琅会回头,将她再关进东宫。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勤政殿外,烈阳烤炙。 萧钰峙奉命守在殿外,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一句怨言。 过了三个时辰,皇帝这才命人将萧钰峙引入殿中。 “陛下。” 他行过一个军礼,皇帝抬眸看他: “怎么?连声父皇都不肯唤了?” “臣不敢。” 闻言,他挑眉问他: “有何不敢?” “臣只怕惹恼了陛下,惹陛下不悦,故而拿捏好分寸,不敢有冒犯。” “朕如何不喜你?”皇帝看着下方,跪在他面前的萧钰峙,笑了一声: “你不是一直声称自己无罪么?” “既是无罪,在朕面前,如何不敢抬起头,直起腰板。” 萧钰峙默声不言,良久,殿内响起一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冷笑起来, “你是在怪朕?” 萧钰峙抬首便道: “我们曾在关外发现突厥人的军队人数,便觉不对。骤逢粮草不足,便向朝廷申请援兵。可朝中竟无一点动静,没有一个援兵。陛下,您当真毫不知情吗?” 皇帝握紧拳, “你此言何意?是朕故意不派援兵,故意想让你死在北境不成?” “或许,陛下并无此意,只是突厥人临时毁约。出乎了陛下所料。” 突厥人连连败北,在萧钰峙收复城池之后,还敢攻上来,无非就是因他们有了足够的火药和武器,有把握能胜过这些残兵。 闻言,皇帝的身子不由地颤了起来,忽然间他口吐白沫,头歪向龙椅一边。 见状,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忙叫人: “来人啊,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萧钰峙站在殿中,一动不动,梦中之境,于今已是验证,成真。 他清楚地知道,绢丝案与北境之事,无不是催死皇帝的符咒。 他算得上是一个想要做出功绩的皇帝,可他实在算不上一个聪慧的皇帝。 胸有大志,却蠢笨无能。 绢丝案,他采取赵侯的建议,以绢丝抵百金,是想为百姓做事。 宁远侯与元家一丘之貉,把持朝政,他狠心害死了元皇后,立宋氏为后,想要制衡元家与宁远侯。可宋家又如何好惹?何况宋家还有萧钰峙这么一个生来便聪慧,十四岁便崭露头角的皇子。 穆越教得萧钰峙清正刚直,他设计,让穆越教唆他前往北境,既能离间宋氏与萧钰峙,又能为北境解决忧患。可他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会在民间声名渐大,功高盖主。 他日若顺利回京,必威胁萧逸琅太子之位。到时,朝中亦是一片混乱。他想正朝纲。 攘外必先安内,于是,他与突厥合作,想要拖住萧钰峙,不让他顺利回京。 却没成想,遭此大难。 于诏狱之中,他想通了许多,每每想到这些往事,他便觉得愤懑,不甘。他们六年的心血竟只在皇帝的忌惮之下化为乌有。 他缓步走上前,大太监没有拦他。 他想问问: “陛下,今时今日,您可有悔?” 他没有得到答案,瞧见皇帝中风,瞪着他瞧。萧钰峙凑近,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可是真正的萧钰峙死了,死在了云州。他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您这个做父亲的蠢笨的算计之中。” “他自小聪慧过人,清正刚直,三岁作诗,六岁能武。仅用六年的时间,便将北境丢失五十余年的失地收复,陛下,您可曾为他骄傲过?”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歪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 “张桥生与您素昧平生,他的死对您来说毫无干系,那六殿下呢?” 皇帝瞪着眼睛,手用力抬起,试图抓住些什么。萧钰峙瞧见,低睫笑了: “陛下放心,我如今回来,只想是替他活着收复他一生都想要收回的北境,再回京告诉您这个真相。至于您的皇位,自有能者胜任,我不想欺世盗名,以一己之私占有。” 说罢,萧钰峙转身。 太太监忙喊: “太医来了。” “快去宣江督主,穆太师,宋国舅入宫!” 一众人等将他抬起,皇帝看着萧钰峙的背影,渐渐地,重合上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起来了,他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袁家那小子,自小便伴在长澧身旁的。 真正的萧钰峙因为他的私心,没能活着回来,而他们父子之间的最后一面,是在六年前。 想起萧钰峙方才在他耳边问过的话,皇帝眼角滑下一行泪,他亲手害死了他。
第47章 萧钰峙原本的打算是逼他写罪己诏,可如今,他中风至此,难以再续。 北境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彼时,闻讯进宫的穆越,宋国舅与江畑三人,争吵不休。江畑执意让萧逸琅监国,而穆越与宋国舅不肯,二人心中各有各的打算。 可若是让萧钰峙留下,北境便无人能战。 眼下,便只能如此了。 - 萧钰峙从勤政殿出来,未曾前往椒房殿,而是去了宫外,原住的王府。 路光为了庆祝,提上一壶酒,早早便候着了。瞧见萧钰峙从宫内出来,他兴奋地走上前: “恭喜,恭喜啊!” 萧钰峙往府内走,路光跟着他。 “说来,真要多谢穆家那小娘子,若非是她敲了登闻鼓,以陛下那多疑的性子,说不定又要发作,害死更多的人。” 提起此事,萧钰峙道: “你不该利用她。” “如何是我利用了她?” 路光顿了顿,又道: “是她想护着你。” 他未曾与他提及那日去杨鼓府上搜寻账本之时,遇见了穆青绵一事。 如今再提起,他有些唏嘘。 “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路光越想,越想不通。一个常年在北境,一个是足不出户的小女娘。便是一见钟情,何至于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萧钰峙闻言一顿, “你说她去搜了账本?” “可不是?”路光觑了眼萧钰峙,便说: “倒是个胆子大的主,便不怕中途遇上宁远侯的人。” “说来,有一事很奇。” 萧钰峙回眸问: “什么?” “你于北境之功,若有百姓自发为你请命,在你入诏狱的第一日便该有。可不是当下,绢丝案起的时候。我怀疑,有人从中用了手段。” 他查问过,不是他的人。 那么,会如此做的人,便只有穆青绵了。 “那日,在登闻院,你也瞧见了,她状告了太子。”说到此处,路光啧一声: “不过,她这次好像惹了麻烦。” “什么麻烦?” “太子啊。”路光说: “太子是何许人也,他东宫刑罚的花样不比我监察司少。惹了太子,进了东宫,能轻易出来么?” 萧钰峙狭长的眼眸眯起来, “她在东宫?” 路光摇了摇头: “没有,她出来了。” “听说还是太子亲自差人送的。” 路光想起穆青绵那张脸,不禁笑起来。 这绝世容颜果真有用,何况她还有几分像穆滟斐,便是如此招惹了太子,竟也能轻易地离开。 路光打开了酒,他的话方才说到一半,便见萧钰峙转身离开。 他在他身后喊: “不是,我这酒刚开,还没喝呢,你去哪儿!” - 青绵从诏狱回府,一路上,她走的缓慢,回来时,摘下帷帽,只见她的额头浮现出汗意。 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口,从桌上拿了一瓶祛疤痕的膏药,拧开,手指沾进去。 未叫丛枝与丛叶二人进来,青绵扯下肩膀处是衣衫,将药膏轻轻涂上。 倏然,门窗一动。 青绵涂着药膏的动作停了一下,回眸望去,不见有何动静,她只当是风。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