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闻到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她抬眸,复又看向身后。 萧钰峙从窗外翻进屋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抹香艳景象。少女如蝴蝶一般的肩骨半露在外,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扭至身后,微微探下来,于伤口之处轻揉。 见到萧钰峙,青绵愣了愣神,随即忙抬手将肩膀之上的衣衫扶上,盖起来。 “你……” “你怎么来了?” 青绵望向那扇还未彻底阖上的窗,又将视线转移到萧钰峙的身上。不禁抿了一下唇,此时,他应在皇宫。 何况,他这样守规矩的人,为何是翻窗进来的? “伤口可好些了?” “嗯。” “太子找过你?” 青绵抬眸,点了点头。 “可有伤你?” 青绵摇头: “不曾。” 萧钰峙蹙眉,瞧着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这才安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穆青绵问她: “你何时启程,前往北境?” 萧钰峙说: “三日后。” 青绵喉头滚动了下,她所能做的,便是如此了。她想帮他,可战场之上的事她不懂,她不给他添乱,便是好的。 此刻,或许便是最好的分别的时刻。 她勾起唇角来笑: “那日,我不止缝了一件斗篷,还有一件寒衣。原是打算你走时给你的,既然如今见到你,便先拿给你……” 说罢,青绵便去柜中去寻。 身后,响起萧钰峙的声音,他说: “小唯,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 青绵翻了翻,她记得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她回头,便见萧钰峙朝着自己走近。 “我若有一事瞒你,你可会因此恨我?” 听到萧钰峙的问题,青绵不禁蹙眉,她活了两辈子,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想到此,她眉眼间的疑云散开。 “不会。” 萧钰峙抬眸看着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青绵低睫望过去,看着纸业泛黄,认出这是萧钰峙从前要替袁沣给她的和离书。 她不免想:他今日要将这和离书给她么? 随即,只听萧钰峙道: “我有一事瞒你,此乃大逆不道之行。” “实则,站在你眼前的我,并非是萧钰峙。而是袁家大郎,袁沣。” 青绵瞳仁不禁放大,她震惊地看向萧钰峙, “你说什么?” 萧钰峙一字一言,将真相在她面前吐露, “我自幼长在京城,因绢丝案,父亲被贬至清河。我便随他回去。后来,我隐姓埋名,参加科考。父亲担心我被旧党打压,故而认了义兄为子,由他代替我成为袁家大郎。” “那你呢,之后,你去了何处?”青绵问她。 “我随殿下,去了北境。” 青绵眼眸一动,骤然明白过来。 “真正的六殿下,已殉城而亡。” “他死后,我担忧北境大业未成,故而以他的身份回京。” 萧钰峙说罢,瞧着穆青绵的眼神愈发有些担忧,他想起穆青绵在京中所做的一切,他起初不知梦中的她和如今的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可如今细想也是明了。 但让她决心去做这些事情的起因呢,是如何?是她钦佩于六殿下忠肝义胆之心,还是旁的。 终归,他想问个明白。 “你……” “来京城,是为了谁?” 听到萧钰峙的问题,青绵恍然,难怪,他不去旁的地方养伤,偏生去了清河。 因为,那便是他的家。 可若从始至终,回来的人便是他,那么,前世他所遇到的,也是他。 “为了你。” 她说,是为了他。 “为何是我?”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我对你很坏,我瞧不上诏狱之中的你,我羞辱你,践踏你。就在我以为你会寻我报仇之时,你教我救下可用之人,让我在生死关头有所依靠。不止如此,你还告诉我,何为大义,何为正道。我想寻着这条路走,想为了曾经羞辱,践踏过你的我,致一声谦。” 她从不知他原来是袁家大郎,以蜉蝣之身撼动整个大齐的命脉。 不禁,穆青绵眼眸染上泪意。 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走上这条路的罢。 听到她这梦,萧钰峙可以确定,梦中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既是要走,有些话,也当摊开了说明白。 萧钰峙道: “我也有过这样的梦。” 什么? 穆青绵瞪大了眼睛,百般确认她是否听错了。他也有过这样的梦?可是,在清河袁府时,他表现的并不像前世那样。 他看她的眼神,是充满陌生的。 忽然,她又想起那日在寺庙之时,他上马之前,同她说过一句,若他日有上京的打算,便去寻他。 那时,她未曾细想这句话。 如今想来,是他一早就知道,她会来京城。 而他也像是一早便知道,她爱吃樱桃。 说罢,萧钰峙蹙眉,若按照穆青绵的梦境,她知道的事要早于他才对。因为他在诏狱时想起一切,可穆青绵此时,已入京了。 或许,有什么不同。 想到此处,萧钰峙同她解释: “我起初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梦中的片段总是零星,直至时日久了,拼凑起来,才知晓真相。” 原来如此…… 难怪,他在袁府时,未曾认出她。 若是认出来她,来京城的这一路怕是没有这么多的照扶了。 萧钰峙回想起自己梦见的第一幕,是她死。他隐隐能感知到,梦中的自己对她有异样的情绪。 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不理解,亦不明白,直至他将梦境的真相接连窥探,串联在一起。方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隐忍,克制的感情。 此时,穆青绵留在京城,还未嫁给萧逸琅,成为他的皇后。那她在梦中的死,也一样可以改变。 随即,萧钰峙一点点吐露穆青绵原本不知道的真相: “起初,我责怪自己,因我之故,害你卷入乱局。我只想救你,想让你不在那宫中受尽折磨。可我后来,我才发现……” 许多她自以为是,却毫不知情地真相涌现。青绵愣神,她有许多问题要问: “为何是因你之故,将我卷入乱局?” “父亲得知我要以殿下的身份上京,想要拦我,便用一桩婚事困住我,同时,将我与义兄的身份换回。如若不是因为我,你便不必逃婚……走上这条路……” 青绵不禁红了脸,所以,前世的他知道她? 知道他是从清河逃往上林京的。 可他从未揭穿。 甚至不忍看她在宫中失足,想要救她。 而她却在他面前,自以为是地扮演着穆滟斐,成为了大齐的皇后。甚至还以皇后的身份,低看他。 那时的他,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可笑? 穆青绵一想到这儿,便羞愧难当,恨不得没有见过萧钰峙。 只是,后半句呢,他后半句要说什么? “后来呢?” “可我后来,我才发现……” 萧钰峙再次顿了一声,瞧着穆青绵看向他的眼神,想到自己奉行多年的君子之道,想到梦中他隐忍至死都未曾开口说出的秘密。他神情复杂,又下定决心。 他说: “可我爱你。” “轰!” 倏然,青绵只觉自己的脑袋炸得一片空白。 她紧蹙着眉, “你说什么?” 萧钰峙听着她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我爱你。” 她目光愣住,傻傻地站在原地,努力消化着她方才听到的这一切。 萧钰峙,不,他不是。 他是顾长澧。 所以,在清河时,她唤他的字为汀兰,而非长澧。 除此之外,不仅是她重活了一辈子,萧钰峙亦是。或许从他们这一世相处的第一刻,便已知晓,前世之缘。 直至他最后一句,她想起萧钰峙前世去了皇陵,掀开了她的棺材盖,她一直以为,是他恨她…… 恨她曾经的羞辱与践踏。 而今,他却说,他爱她。 青绵惊诧地朝着他问道: “你……”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又问他: “梦中的你,如何了?” “死了。” 青绵脚步退了一下, “是登基之后,才死的吗?” “是带你回清河之后。” “带我回清河?” 青绵愣住,前世,萧钰峙到皇陵之后,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到白茫茫地一片,分不清天地。 她不知道,他后来带她回了清河。 她还过神,定睛看着萧钰峙。 “你说你做这一切,是因我曾教过你,你所愿的。那今时今日,你待我如何?” 萧钰峙直问向她,青绵一时难以回答。 是恩报还是男女之情,她尚未想过。 她只是想,等她做完这一切,她便回清河去,与阿娘相伴一生,为她养老送终。 从此,她便养一条狗,开几间铺子,逍遥自在。而这些她曾设想中的日子里,没有萧钰峙。 见穆青绵犹豫,沉默。 萧钰峙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将手上的和离书递还至穆青绵手上: “小唯,我还是从前那句话,走你自己的路。”
第48章 青绵低睫,看向萧钰峙手中的和离书。他小心翼翼地抱,再缓缓松开,盯着她的眼神柔和,像春日的风。 若今生,轨迹不会重来。以萧钰峙的性子,当不会走上反叛之路了…… 她能护他清名。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萧逸琅回来了。 他睚眦必报,已知萧钰峙前世杀了他。那等萧逸琅成为皇帝之后,萧钰峙将北境收复,没有了利用价值之时,便是他再死之日。 想到此处,青绵心中警铃大响。 她伸手接过萧钰峙手上的和离书,然后,撕碎。 她说: “容我再利用你一次。” 萧钰峙看着她撕碎和离书的动作,嘴角勾了一下: “甘之如饴。” 萧逸琅不会善罢罢休。 萧逸琅回来一事,青绵未告知萧钰峙。 便等他安心去北境再论。 - 三日,不过须臾,转瞬便逝。 比起前世的他一人孤零零地于夜中离开,今时有不少京中百姓前来相送,望他凯旋。 为讨一个喜庆,青绵穿上一袭红衣,随穆勤远站在一侧,驻足凝视着她。 青绵察觉到他目光,抬眸看着他一笑。 彼时,萧逸琅于城墙之上,看见穆青绵脸上的笑容,只觉得万分扎眼。 他咬紧后牙槽,同身后的周恕宁说: “将穆姑娘请来。” 周恕宁: “是。” 萧逸琅的大军自城门出发,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随着马蹄铁踏过尘土,他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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