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瞬间,韩潇潇几乎起了种她已然看破一切的错觉,不由更加羞赫。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撤回的道理。 “嗯,是。”韩潇潇很快地瞥了她一眼,甚至提前在脑中预演好了若是一会儿韩素拒绝该怎么办。 但出乎意料,韩素只是咬了口糕点,漫不经心道:“那就去吧。” “嗯……啊?” “喜欢就去学,我还能拦着你不成?”韩素好笑道,“父亲那边我会解决,南疆不比岳国,注意安全。” “那……那要是哥哥不同意呢?” “哥哥?”韩素笑容一顿,“他让你这么叫的?” “不是。”韩潇潇声音又低了下去,“是我要叫的。” “楼离伽不同意,你死缠烂打就行了。”韩素突然没了胃口,正好季白檀推门而入,她就将手上咬了一半的点心塞了过去,“他就那个性子,磨久了就会心软,心一软就答应了……又买这么多?” 后面那句话是对季白檀说的,堂堂太子殿下手里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闻言眨了眨眼睛,很伤心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 “我错了。” “……” “只是看到吃的总想着带给你尝尝,是我不好,若是知道你不喜欢我一定……” “喜欢喜欢。”韩素实在听不下去赶紧打断,接手拎过那堆东西。 韩潇潇礼貌地和季白檀问了好,然后很有眼力见地逃远了,徒留韩素一个人在原地面对某个粘人的大家伙。 几日后,楼离伽正式向韩素提出了辞行。 他来时没带什么东西,走时却有部下接见,受跪拜的姿势俨然是南疆王专属。 当初韩素那些话就是胡诌的,能当上南疆王的会是什么好人,更别提磨一磨就心软了。但韩潇潇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真的让他松了口,同意把人带过去。 此刻她远远地被那群部下围着,看自己的心上人与亲姐姐道别,眼底落寞又委屈。 “那群废物让我解决了。”楼离伽高傲道,“下回见面我就是南疆王了。” 韩素略一点头:“恭喜。” 楼离伽等了一会儿,却见对方迟迟没了下文,忍不住皱眉道:“没了?”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你没去南疆看过吧?蛊虫没学过吧?”楼离伽微微抬起下巴,“现在南疆我最大,你要是求我,我能勉强带你去玩玩。” “不用了。”韩素无奈又好笑。 楼离伽不信邪:“你放心把妹妹交到我手上?” 韩素理所当然:“放心啊。” “岳国有什么好的,规矩一大堆。”楼离伽垂死挣扎,“那个太子天天板着个脸冷冰冰的,能对你好?等以后他当了皇帝纳了妃还会喜欢你?你就甘心跟了他?” 韩素安静地望着他没说话,楼离伽不由更加自得:“我们南疆就不同了,男女都可继承皇位,想纳妃就纳不想纳也没人逼。我这人信奉一生一世,刚好还缺个皇后,你要是想当着玩……” “楼离伽。”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韩素突然打断,“成婚是要互相爱慕的。” 楼离伽卡了一下,掩饰性地咳嗽道:“……我知道。” “你……”他很快地抬眼,“我是说……” “你是想说爱我?”韩素出口的话字字戳心,“你那不是爱。” “你放屁!我……” “你那是敬仰与欣赏,顶多夹着一丝喜欢,和爱不同。”韩素很浅地勾了勾唇角,“我能感觉到。” “何况我已有了心怡之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并不值当。”韩素往远处望,捕捉到了韩潇潇身上的那抹孤寂,她拍拍楼离伽的肩,“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天气得凉了,启程吧。” ----
第88章 傀儡 ===== 十月,另外九个鬼市驻扎地被连根拔起,昭康帝耗费大量国库钱财将受害者妥善安置,一时间人人称其为明君。但那些鬼市邀请的来客,不知何种原因,竟被忽略了过去。 同月中旬,外出近半年的丞相嫡女与太子同回京城,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天机观的许道长亲言,天降意外之喜,季白檀与韩素相冲的八字已转为相配,往后韩素身边不用再伴个随身侍卫。 这当然是韩素胡诌的,她师父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管收不管教,一年到头能见个两三回就谢天谢地了。但很明显,许言初这三个字极具说服力,他人都不用露面,只需韩素代为传话,众人就信了个十乘十。 鬼市被铲除,又恰逢春节临近,双喜临门下,昭康帝特赫各地驻守回京共庆佳节,其中自然包括镇南关的长安侯与西凉州的顾珊。 伴随着逐日降低的温度与簌簌寒风,一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十二月中旬回到了京城。 韩素如实将韩潇潇的事告诉了父母,韩光只皱眉骂了句“胡闹”便没了反应,反正他从来也对女儿不上心,赵姨娘攥着帕子忧心忡忡,韩素安慰几句便也过去了,反应最大的是周宁,罚韩素连跪了一宿,跪完后更是连句话都不愿和她说。 韩素知道周宁向来喜欢韩潇潇,自己受罚也是意料之中,她没多在意,拍拍衣服就去找将军府找顾珊。 只是她来得不凑巧,刚一进门便听见大院传来的喧闹,隐约夹着顾裴的说话声。 哦,对了,前些日子昭康帝念及顾家的功绩,特允顾裴回家一日,与自己的血亲做最后的告别。虽说是告别,但将军府也就那么几个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除却干活的下人,便只剩下顾珊与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姓易,早些年是戏院里的花魁,在秦淮河畔献唱时与长安侯一见倾心,此后便顺理成章地嫁入将军府,生下了一儿一女。 听闻儿子是鬼主的消息后,她将自己闷在屋里三天三夜,出来后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摔了为顾裴打的长命锁,对外宣称断了母子关系,此后生死不再见。 因此,现下将军府愿意见他的人,就只剩下顾珊。 她倒也不是心软,相反,她心肠比父母更硬些。长安侯与易夫人尚且能以不再相见为借口掩饰内心的不舍与苦痛,她倒好,偏要和人见面再嘲讽着骂上两句。 大院的声音嘈杂又模糊,不知谁摔碎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响,顾珊的声音陡然尖锐。 “他没给过你机会吗?小时候他天天拿着长枪跟你屁股后面要教你,你满脑子都是玩,五六岁才勉强识字,再大一点就拿着钱花天酒地!就你委屈就你有理,捅了篓子不知道自省只知推卸责任,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滚去地狱忏悔吧你!” 咒骂声逐渐高昂,顾裴也动了火气,冷笑着口无遮拦。 “我是比不上你这位大将军,谁知道你的军功怎么来的?不就是舔着韩素求人家帮你吗?你以为她多清白多高尚多有能耐,暗地里还不是用身子伺候人家?快被人干爆了才领了兵吧?否则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得到承认!” 韩素离开的脚步一顿。 她虽和顾珊关系好,但毕竟是外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断没有插手人家家事的道理,本想着先行离开,但现在…… 恐怕不得不插手了。 顾小将军难以置信,这番“高论”像道闪电,哗啦一下从她头顶劈过,直劈得她头晕眼花怒火冲天起。她四下望了一圈,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要砸下去,刚举起来,腕子便被人抓紧。 “放开!本将军今天非打死这个败类!谁不要命了敢拦我……”瞥到那张脸的刹那,顾珊骤然失声。 韩素拍了拍她的头:“松开。” 窜天而起的怒火被韩素随手拍了下去,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小将军缩了缩脖子,手上力道一松,木棍便“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顾珊开口时竟有些结巴,“也没人通传啊。” “我不让他们传的。”韩素放开她手腕,淡淡道,“才半年不见就学会打人了?” 顾珊最怕她露出这种表情,偏偏还死鸭子嘴硬:“要你管。” 说完还低声补上一句:“而且明明是他活该,谁让他……”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韩素没听清,但也能猜出大概。 “因为他说我坏话?”韩素好笑道,“那么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抬眼瞥了眼顾裴,对方穿着薄薄的囚犯服,双手双脚束着铁链,赤着脚,再也没了昔日的高傲样。他立在原地,头发像是好几天没洗了,又脏又乱,脸上不知抹了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透着阴鸷与狠劲。 像是雄狮,即便被拔去利爪敲碎牙齿,也掩盖不了森林之王的傲气。 从某些方面讲,韩素和顾裴的性格很像,正因如此,她最懂得如何激怒他。 韩素望过去的目光像是轻蔑又像是怜悯,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而后对着顾珊轻描淡写:“你和一个将死之人呕什么气。” “你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你……” “我听到了,我不在乎。”炸毛的顾珊太可爱,韩素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男子生来便得到这个世界的偏爱,久而久之,他们就将此视为理所当然。在他们的世界里,女人只配待在深墙大院相夫教子,作为他们的附属品而活。” “当他们得知女人上阵杀敌还赢下一番功绩时,第一反应不是钦佩,而是担心自己地位被替代的恐惧。”韩素道,“因此,他们只能编纂一堆理由和借口造谣女子,否认自己的失败,掩盖自己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 “你说对吗?”韩素浅浅地勾着唇角,“失败者?” “放你娘的狗屁!”顾裴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心底的遮羞布被猛地掀开,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赤裸裸暴露在了阳光下。韩素句句如刀,把他本就不多的自尊心彻底踩在了脚下。 羞耻与愤慨之下,顾裴管不了那么多,几乎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将心底最深的秘密挖了出来。 也或许是被抛弃的绝望,让他摊开了最后一张底牌。 “你以为鬼市一没,那群人就真的得救了吗?”他扯着唇角,吐出的话又轻又低,却一字一顿,像啐了毒。 不远处监视的御林军突然上前,一把擒住顾裴将人往后拖,为首的陆将军疾步走来抱拳道:“顾小将军,时候不早了,人我就带走了。” “我要说!让我说!”顾裴发疯般嘶吼,“韩素,你当鬼市是什么地方,那么多年的积累说捣毁就捣毁,你以为我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陆将军猛地转身,厉声道:“妖言惑众!把他嘴堵起来!” 两个御林军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但他双目猩红,直将人咬得血肉模糊,而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脱离那两人的桎梏,跌跌撞撞往前爬了几步,像疯子般举手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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