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忍着害怕,颤着声音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原来两人进林后竟迷了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洞穴里。穴内空无一物,唯有黑色蚁虫在地上爬行。 四子没提防,腿上被虫子叮了几口,伤口即刻便肿胀起来。 两人迅速退出洞穴,在密林里转了好几个时辰,方找到了回家的路。 四子见三子一路除了痛痒,也无其他症状,存了侥幸之心。未免阿姆担心,两人很默契地没将此事告知她。 不料,四子竟半夜发起病来。 见弟弟身上没有了一丝好皮,三子怕得直哭。 张琼枝忍下心头惊慌,连夜去请滁州府的大夫上门来看。十几个有名的大夫来了,竟都束手无策,只告诉她:他们从未见过这等病症,她还是尽早准备后事罢! 张琼枝几欲晕倒。 她不死心,竟去扣了景王府邸的大门,想着:他们是从京城来的贵人,眼界宽广,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当夜见她的便是赵嫔。 她让自己身边的随身大夫去瞧,虽没能瞧出个什么来,但府上有不少好药,每日吃一些,也能延续他的命数。 张琼枝大喜,还未等她谢恩,便听见眼前的贵妇笑呵呵地问她:可有什么作为交换? 交换。 张琼枝愣在当场。 她身无长物,哪里能买得起这些昂贵的草药?嗫嚅着说了,便见妇人转身欲走。 想到榻上人事不知,痛得哀嚎的四子,张琼枝急得出了一声冷汗,走投无路间,脑海中忽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家主屋里养着的那十来种蛊虫。 将蛊虫的用途说了后,她便在眼前人的脸上看到几丝笑意。 “是个有用的,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赵嫔对她颇为满意,而她也成为了赵嫔手里一把极为好用的刀。 她出手不多,但每一次都极为关键。 第一次,她将蛊虫下在了先太子的马匹上,果然,皇家游猎的马场上,先太子乘的马匹发疯,他从马匹上坠了下来,此后无法行走。 景王顺利即位,赵嫔跃升为赵太后。 第二次,赵太后告诉她,要把一种特殊的蛊虫下在一个女子身上。 这人,便是刚进宫方三日的虞姮。 她不知赵太后为何要对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下此毒手,可受恩于人,终还是乖巧应了。 等那女子来康仁宫见赵太后时,张琼枝便趁她敬茶之时,打开小瓶,将米粒般的蛊虫倒在了她黑发上。 全程速度极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虞姮当时只觉头皮微痛,反应过来时,那蛊虫已拱开皮肉,钻了进去。 那蛊虫以吸人的血肉为生,对女子尤为有害。 至虞姮一朝分娩,果然诞下死胎,且日后极难有孕。 张琼枝会以为此事会就此停歇,不料赵太后竟未曾吩咐她将蛊虫引出,继续在她体内呆了十年。 那蛊虫,那蛊虫…… 蛊虫若十年内仍未取出,那么便将吞噬宿主身体,且病发后,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让人痛不欲生。 张琼枝不愿为之,可想到自家日夜哭嚎的小儿,终将良心蒙了去,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想到那可怜的女子,张琼枝心上涌起了几丝不忍,又及时将它按了下去。 快了,快了。 等虞氏死了,自己欠赵嫔的恩也便还清了,此后再也不用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了! 张琼枝暗自安慰自己。 天边一道惊雷闪过,惊起了无数暗处魍魉来。 青紫色的雷光中,她的脸惨白一片。
第43章 燃香(一) 因着这场暴雨,安康坊沿街的商铺都将门板收了去。街上空荡荡的,偶有一二行人以手遮额,躲着雨,在檐下疾走。 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行。 车内,虞行烟将窗掀起一条细缝,往四周瞧去。 只见雨势浩渺,银芒般的雨斜斜而下,惊起涟漪阵阵。 她凝眉细看,心里浮起层浓浓的不安。 她不知,这不安来自何处,可待她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心跳得比以往快了些。 她紧攥着自己手中一个用红纸包住的纸封,催促外头的马夫:“快些,再快些!” 马夫摸摸沿着脸颊淌下的雨水,狠眨了下眼睛,开口说道:“姑娘,雨太大了!车若驶快了,容易倾翻。能不能等雨停了再走?” 还未等虞行烟说话,一旁的绿翘便出声叱他:“主子吩咐的事,你做便是了,哪来这么多话?快些赶车!” 马夫应了,一咬牙,又将马鞭狠狠一甩,“啪”得一下落在了前头并列的四匹马的屁股上,果然见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马蹄起落,在青石街上踩出一地泥水。 车厢内,虞行烟和绿翘相邻而坐,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绿翘抖了下身子,从包袱中掏出个小手炉来,放到主子手里,“外头冷,姑娘拿着多少能暖些。” 虞行烟点头,见她穿得单薄,微叹口气。掀起车厢顶部的隔板,拿出一件厚绒毯子,搁在她的膝上。 绿翘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暖流来。 姑娘待下人总是极良善,常在细微处关心他们。虽说有笼络下人的心思在,但她仍是很受用的。 外头雨声涟涟,绿翘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瞧去,眉慢慢凝了起来。 她看着面前似有所思的主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姑娘这回出来,也没和夫人说一声。雨下得这般大,夫人若寻不见您,怕是会担心得紧。” 半个时辰前,姑娘忽然找到自个儿,让她立即随自己出宫一趟。什么缘由,竟也没说。 她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姑娘已不耐起来。 她不敢多言,迅速收拾好包袱,乘上宫门外头的国公府的马车,和姑娘一起冒雨离开。 走到半路上,她才忆起:两人出来得匆忙,竟未告知夫人一声。不免担心起来。 虞行烟神情一顿。 她柔了神色,宽慰她道:“莫担心。最多用上两个时辰,我们便能回了。” 绿翘嗯了声,疑惑道:“姑娘怎么想来找沈掌柜?这样的天气,冰肌坊应该不开门吧。”她望着窗外门板紧闭的各类商铺,目露不解。 虞行烟露出个笑来,“没什么事。只是我方才用饭时,发觉上次对账的账目出了点问题。一时心急,便想尽快寻她解决罢了。” “处理完了,自然就回宫了。” 绿翘了然点头。 既然是来找沈掌柜,事情便简单多了。最多费上个把时辰,她们便能回了。 知道事情缘由后,她心头大定,瞧着外头的雨也不觉得烦闷了,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虞行烟见她神色逐渐,微叹口气。 怀中那枚小小的纸包似有千斤的重量,让她的心也直直往下坠去。 今早桃园发生的事,令她本能地觉到古怪。 从树下挖出积灰后,她便带着它去了雪晴宫。不出意外地,在殿内嗅到了同样的味道。 其味先极清淡,等人习惯了香味后,又会震惊于之后的浓郁。 像是紫藤花开到极致的香味。 虞行烟算是对花香极有了解,可她竟也没能嗅出是什么味道,思虑再三后,便打算找沈黛问上一问。 车辚声阵阵,至青石小巷口停了下来。 虞行烟与绿翘一路撑伞而行,到得尽头一户人家处,方停下脚步。 里头,沈黛头戴斗笠,正低身观察着花圃里刚栽种不久的梨花雪和官锦红。 雨来得突然,她担心花株不经雨打,根枝受损。 听到有人扣门,沈黛一边心自纳罕,一边提裙疾走。 “谁?!" 沈黛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虞行烟沉声道:“是我!虞行烟!” 话毕,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黛站在门口,不错眼地打量着身前明丽的女子,双眸一弯。 — 沈黛的居所,与虞行烟上次来时,有些不同。 之前屋内的陈设颇为简单,除了一张紫檀木的梳妆柜外,并无太多常用物件。 这回一进屋,虞行烟便注意到她桌上堆叠了不少古书。旁边,还有些信笺、玉色笔洗,兔毫细笔等物。 她近来似是对书的兴趣变浓了些。 虞行烟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还未等她抓住,便倏地消失了。 “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她拉着沈黛的手,将她牵至桌旁坐下,抬眸问她。 沈黛只见面前女子从怀中掏出个香包来,将它一层层打开。 她凑近细看,又上手捻了捻,问虞行烟,“这不就是普通香灰么,你怎么把它当成个稀罕物件儿?” 不仅将它置于怀中,还一路看护。她的袖口都被雨水淋湿了一些,纸包却没打湿分毫。 虞行烟摇摇头,将香灰的来历向她细细讲了,话毕,继续补充道:“去年,我去过雪晴宫三次,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好像是今年,这香才得了我姑姑的青睐。”她顿了一下,“我闻不出这香是什么品种,所以想来问问你。” 虞行烟毕竟有前世的记忆,对宫廷内妃子们的阴损招数多少有些了解。小姑圣眷正浓,落在其他嫔妃眼里,许会招了她们的嫉恨。她担心香里可能掺了什么东西。 今早见虞姮时,她细心地观察了一下小姑的脸色,见她只是有些许咳嗽,心放下来一半。但以防万一,还是打算出宫找人瞧瞧。 辨香的人选,毫无疑问,只可能是沈黛。 沈黛当初被她救下时,曾和她说过自己出逃的经过:她嗅觉比常人发达许多,尤其是对气味格外敏感。因着这个天赋,她制香、制露都比其他姑娘出众不少。 闲暇时,她时常摆弄着香花香草,调一些新鲜的燃香出来。看管她的嬷嬷们瞧见了,只以为是她的一二癖好,并未放在心上。 尝试十数次后,沈黛终于摸索出了一点门道。 她将山茄子、生草乌、香白芷,天南星研磨、炮制,配伍成形,制成了能将人迷晕的熏香,燃在了香炉里。自己则提前服下苦连,又以发热为由,事先戴上了白巾,蒙混了过去。 至厅内众人皆已晕倒之际,她疾行至院内载种的芭蕉树处,从顶冠上拿到了事前藏好的包袱,成功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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