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宅心仁厚,你祭奠母亲,他不会怪你。”他顿了一下,“只是东宫向来是众人目光聚焦之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恐惹人非议。” 他的话极熨帖,落在秋棠耳里,让她心头泛起暖流。 说完这番话后,男子便转身离去,徒留秋棠在原地痴痴地瞧着他的背影。 他身量并不算高大,可在她看来,却不知胜过其他男子不知多少。 之后,秋棠心里就有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得逢殿下召见,其他人均欣喜若狂,以为能飞上枝头,唯她极不情愿。 听到殿下欲图将春滢许给他,秋棠的呼吸都弱了许多,幸亏春滢坚决拒绝,才让她的心落在实地。她小心谨慎地过了十多年,奉行万事不出挑,莫惹人注意。只是到了那人身上,她却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他倒是好福气。” 知悉事情原委,陆霁很轻地笑了一下,又吩咐韩光把刘之横引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书房。 秋棠悄悄抬头看了男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心头浮起失望。 刘之横头戴方巾,一头雾水地拜见了殿下,迟疑地瞧着屋子里的莺莺燕燕,朝韩光投了个求救的眼神。 韩光撇撇嘴。 路上的时候,这小子就央求自己告诉他。他怎么可能愿意。 说实话,他是有点嫉妒刘之横的。 论相貌,他比刘之横出众,年纪还比他小。韩光自诩是枚英武男儿,在姻缘上,却落于他后。 眼瞧这人将抱得美人归,他吃味还来不及,哪愿他提前得知好消息。 “之横,这女子心悦你。你要是中意她,我可做主,让你们成就鸳盟。” 陆霁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干脆地解了他的惑。 刘之横顺着他眼神望过去,见之前见过的女子一脸憧憬的望着他,心头一动。 是她。 刘之横知她或是因为自己当日的举动有了期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沉吟了会,正欲开口拒绝时,却听见陆霁微凉的声音:“你可想好了。你若是不愿,我就把她配给别人。” “殿下。” 刘之横急急开口。 “我愿意的。只是我年纪又大,家境也贫,她跟了我怕是要受委屈。”刘之横叹口气,“我实在不愿让人跟我一起吃苦。” “我不怕的。”秋棠高声回道。 见众人视线都被自己吸引而来,她心跳如擂鼓,屏息数次,颤抖着声音重申道:“奴婢不怕。” 神情真诚,显然对他有情。 春滢越听越气,恨其不争。 跟着太子爷,不比跟着这穷酸长史强。看他身上的袍子,洗得都发白了,一眼能预见之后吃苦糠菜的悲惨日子。 秋棠自闭内敛,哪里见过什么好男人。别人给他露点好处,就把一颗心系在对方身上,着实愚蠢。 宁为富人妾,莫当穷□□啊。 这般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陆霁将众人神情收于眼底,食指轻扣书案,缓缓道:“既然你们彼此有意,那我便允了你们的婚事。” 两人俯身跪谢时,又听见个好消息:“长史这次和我去江州办事,清查田产,梳理户数,立的功劳不小。我城外有个庄子,目前还空着,你明日和我一同去看看。若是满意,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刘之横喜出望外。 殿下说的庄子他有印象,风景秀美,占地又广,内有数亩良田,是个再好不过的避暑胜地。 殿下政事繁忙,极少前去,平日只派几人打理。 他没想到殿下对他如此大方,忍痛割爱,大为感动,只暗自在心底发誓:日后一定要为眼前之人肝脑涂地,竭尽所能。
第11章 秋水别院位于京郊三十里外,时值仲夏,宅院内树木森森,瓜果飘香。 别院的人在接到太子殿下要来的消息后,可谓是人仰马翻。连夜收整,裁剪花枝,清扫石路,擦洗门窗,忙得焦头烂额。 庄子上的火把亮了一夜,至晨光熹微才灭。 众人都累得肩痛腰酸,直不起身,强打起精神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皂衣,立在门前耐心等待。 至巳时,远方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列车队。 队伍最前方,是一辆宽阔的马车。车厢顶部,四爪金龙巍然而立,气势惊人。 赵德擦擦头上的汗意,眯着眼打量。 他是庄园里的管事,心宽体胖,身子滚圆。日头下站了会儿,后背的衣衫便全部浸湿了,贴在肉皮上,湿漉漉的难受。 养尊处优惯了,耐力不比从前。 等马车到达门前,他腆着个笑脸迎上去,正欲问安时,从轿内忽地跳出一娇俏女子,唬他一跳。 定睛一瞧,竟是二公主陆伶。 “公主,您怎么到这了?” 赵德又惊又喜。 说起来,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情谊远超一般主仆。 陆伶浅笑几声,也不顾及尊卑有别,扯了扯赵德的衣袖,撒娇道:“我想赵叔了。听皇兄说他今日要来庄子上,我便蹭一蹭他的马车。”她转身从车厢内拿出一件澄水帛做的夏衣,笑道:“天气热,我担心赵叔您犯暑热,让尚衣局赶了件衣服出来。您看看是否合身。” 赵德一听,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难为你还记挂奴才,公主费心了。”他面白的脸上泛起真心实意的笑容。 赵德原是宋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宋皇后骤然薨逝后,他本想追随而去,可想到主子膝下还有一双稚龄儿女,怕他们在深宫中难以生存,便擦干眼泪,振作起精神。 等陆霁出宫开府,陆伶长成清丽少女后,他自觉功德圆满,便准备告老还乡。 陆霁自然极力挽留。 赵德原就不舍,陆霁的劝导之言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几番挣扎后,放弃了回乡的决定。 正巧秋水别院缺个管事的人,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庄园时光轻慢,他一日日地待着,人慢慢地白胖起来。 外人瞧见,只以为他是个忠厚的中年男子,无法想象他曾经的酷戾和凶残。 “太子殿下没和您一同前来么?”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从车上搬下箱笼,赵德不时投去一瞥,始终没能看见自己挂念的那道身影。 陆伶顿了下,目光穿过眼前的别院,望向远处的密林,笑道:皇兄他去后山游猎,一会归家。您呀,等开席就好。 — 密林。 高大的树木将天遮得严实,热风阵阵袭来,让人汗流浃背。 陆霁端坐在马上,腰背笔直,一手拉弦,撑开巨弓,瞄准了百步远处的一只花虎。 “咻”的一声,箭出,直直扎进猎物脖颈。花虎身子摇晃几下,跪倒在地,俨然气绝。 不远处,韩光见主子得手,长松口气,一夹马背,快步跟了上来。 “殿下身手了得,属下佩服。” 韩光的话实心实意。 圣上子嗣不丰,膝下唯有三儿一女。其余两位王爷虽文墨出众,但于武艺骑射一道,远逊于太子殿下。陆霁本就根骨灵秀,领兵三年,马上功夫更是精进许多。百步穿杨对他来说,实属易事。 “堪能入眼罢了。”陆霁神色平静,拉紧缰绳,打马前行,很快到了花虎身陨之处。 他翻身下马,仔细翻查花虎的尸体,见到后腿上一寸长的伤口后,陆霁眼神一缩。 “这—” 韩光自然也瞧见了那道狰狞的伤口,足有两寸深,一直往外渗着血迹。 原来是只受伤的虎,怪不得方才行动速度那般慢。 “后腿上的箭伤很新,看来附近还有其他人。”陆霁环视四周,凝眉深思。 他来这里游猎,是打算选个猎物,将它当作贺生礼物献给父皇。 十余天后,是他生日。 在林里穿行半个时辰,陆霁方才选中满意的目标。这虎威风凛凛,皮毛光润,行动极快,他追了一路,才瞅准间隙,一箭毙命。 谁知这虎并非是因力竭而行动缓慢,而是腿受伤所致。 “殿下,那咱们现在?” 韩光面露犹豫。 夏日炎炎,群兽匿迹,他们二人在树林里穿梭许久,才有所获。且不说再次狩猎成功的可能性,便是说这中间的坎坷,就让他头大如斗。 “去周围找找吧。等和对方见面后再说。”陆霁摆摆手,观察了下地形,顺着缓坡一路而上。 另一边,虞沉很是疑惑,明明他刚刚射中了猎物,怎么一转眼便看不见了。 他沿着血迹一路疾奔,至古树下与二人相遇。 “这是?” 虞沉疑惑地看着两人,又指指马背上已经死透的花虎,出声询问。 他是虞家的家生子,平日里只在庄子周围活动,射射野兔,下水捉鱼,上树掏掏鸟蛋,日子逍遥快活。 今天他如往常一样出来游猎,带上了自己最轻巧的小弓。运气不错,连续逮了几只鸟雀,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发现几步远的山泉处,忽地出现了只花虎。 他屏息一射,箭偏了寸,正中猎物后腿。还不等他高兴,它便拖着伤腿,几个奔跃,消失在树林中。 “后腿的箭是你射的么?”那个面目方正的男子开口问他。 虞沉点头,摘下背上的箭篓,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箭,给二人仔细看了。 宽度,长度吻合,眼前之人没说假话。 韩光扭头看了下主子,见他眉色深深,忖度着应是默认的意思,自觉地开始交涉。 他只说他们是京城富户家的人,想为府上的老爷庆生,希望他能忍痛割爱。至于补偿,只多不少。 虞沉神情微滞。 如果今日射中的是其他动物,白给也无妨,就当是结个善缘。 他观这二人,气度不凡。尤其是那穿黑色锦袍的男子,俊美无?,举止肃杀,虽从头到尾没说话,但从举止来看,绝非商户所出。 可能是京城某家王侯家的公子,虞沉认真思考。 样貌上佳,身份高贵,若是还未娶亲,倒和他家小姐颇为般配。 想到昨日从江州送来的书信,他忽地有了主意。 “这事我得回别院请示一下我家主子,二位若是方便的话,可一同前往。”虞沉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霁只觉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满意,仔细辨认,似乎透出了一股慈爱? 想着天色尚早,重新猎虎的难度也大,便同意了虞沉的建议,下了山去。 日影西斜,风荷院内,虞行烟正捧着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自那日从大理寺回来后,她便被送到了庄子上。 单是不听劝告,私自外出,并不算是大事。可那两个婆子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后,虞伯延的面色就难看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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