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坐在大当家身旁的木几上,温声叫了声,“娘”。 “新姑爷的腿伤怎么样了?”阮雅君问道。 阮凝香对于这个妇人,还是挺有好感的,不想让她失望,便道:“扭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香儿。”阮雅君拉过阮凝香的手,“如今你已经成亲,也算是个大人了,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阮凝香静静地聆听着。 “屠三一心想要做大当家的,如今我还在,尚能压一压他的气势,如果哪一天,我没了,他若是容不下你的话……,”阮雅君顿了顿, “……你就和新姑爷下山,他的家里人收了聘礼,那是娘给你们置办的嫁妆,到时你们俩远离这里,跟他回京城,在做点小买卖,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阮雅君的手,皮肤松弛蜡黄,指腹上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阮凝香知道眼前的这位妇人,已经时日不多,居然还在为她谋划操心。 可是她不知道,新姑爷的家里人,估计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家里人,老夫人的一片好心,恐怕要付诸东流了。 “娘。”阮凝香还是宽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阮雅君慈眉善目的笑了下,心里像是藏着万千凄苦,“你知道屠三为什么忌惮我么?” 阮凝香半解道:“因为我爹么?” 阮雅君点了点头,“因为理,更因为刀。理能服人,刀亦可服人。而你爹便是以理说服人,而我则是以刀制服于人。” 阮凝香似懂非懂地听着。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像我和你爹一样,可以撑起整个山寨的职责。”阮雅君抚摸着阮凝香最近保养的白净的手,语重深长地说道,“香儿,不管今后你的路怎样,切记,刀都不能废,关键时刻它比理更能保命。” 老夫人拉着阮凝香说了很多话,又教她学着慢慢管理山寨的事项。 阮凝香从大当家的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刀法不能废,可是她不是那个阮凝香了,她是真不会啊! 愁人。 秀儿见她心不在焉地,叫道:“小姐。” 阮凝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院,“姑爷呢?” “不清楚,新姑爷去哪都不喜欢人跟着,不过你放心,没有小姐的命令,他出不去那道桥的。” 阮凝香自然是不怕他跑,也没去找他,叫秀儿把她的刀拿了过来。 阮凝香独自坐在院中,抚摸着刀身。 刀,名为‘春雪’,刀重无比,刀刃锋利,泛着幽幽冷光。 也不知这把刀下有没有过亡魂。 刀柄里藏着刀谱,这个秘密只有她和她娘知道。 刀谱上的一招一势都充满杀气。 阮凝香试着挥斩了几下,凭着肌肉记忆和她本身的舞蹈底子在,动作还算流畅,却只有招没有势。 几个挥斩,就已经大汗淋漓,胳膊酸痛。 阮凝香只能先努力将刀谱的招式记下来,将刀挂回了墙上。 快日落下山,言子瑜还没回来,阮凝香也没有出去找的意思。 秀儿坐不住了,又跑过来,“小姐,姑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得多关心关心姑爷才行。” 阮凝香望着眼前这位被言子瑜伪装出来的漂亮外表,所迷惑了眼的秀儿,叹了口气。 一路询问,找到言子瑜的时候,他身着墨色锦袍,负手而立,站在凌云峰的山崖边。 迎着落日的余晖,玄纹云袖绞着黑色长发,被风吹的呼呼直响。 背影孤寂,阮凝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在心里谋划着什么。 残阳如血,阮凝香仿佛看到那抹落日云霞变成了浓浓火焰,烧红了整片山,火海中葬送着无数狰狞的哭喊声。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在背后推一把。 万丈悬崖,滚滚江水,连个尸首都不会找到。 整个山寨,七千多条人命,也会因此躲过一场浩劫。 阮凝香不知不觉中已然靠近。 言子瑜突然转身,睨了眼她的手,“夫人,鬼鬼祟祟在后面干什么?” 阮凝香心头一跳,忙将手指向了沉入江水中的半轮红日,“看落日啊,这么美的落日,相公不在看会儿了么?” “你喜欢你看。”言子瑜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扭身就走。 “不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阮凝香急忙追过来,主动寻找话题,“相公是不是想家了,你要是想家里人,什么时候我陪你回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言子瑜像是烦极了她,下山的步子更快了。 最近几日,阮凝香每天都要往大当家的那里跑,回来还要抽空学习刀法。 她知道,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有时候,正如大当家的所说,刀比理更能保命。 而且,她真要是有宿主阮凝香的那份本领,自己的底气也会足一些,说不定言子瑜也会忌惮她几分。 手上的老茧磨破了,又起了一排水泡。 阮凝香刚坐下喝口茶,休息会儿,秀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姐,不好了,新姑爷和三大当家的在赤云峰上……干起来了。”
第8章 我们和睦相处好不 赤云峰是屠三的地盘。 言子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不是屠三已经猜到那日是新姑爷对他茶里动了手脚? 阮凝香一路提心吊胆,飞奔赶到山顶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月白色锦衣的言子瑜悠然地地站在观景亭里,用他那洁白的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 而对面站着的屠三则一副脸红脖子粗,要砍人的架势。 阮凝香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靠近,指尖轻轻捏着言子瑜的衣袖,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言子瑜扯回自己的袖子,抚平袖子上的那一抹褶皱,抬眼看着屠三,“愿赌服输,这么多兄弟见证,三当家的不会是连这个也想要赖账吧。” 凉亭周围站着一圈人,个个穿着短打,抱着大刀,凶神恶煞的,都是屠三的手下。 屠三犹豫了半晌,梗着脖子,大嗓门道:“来吧。” 言子瑜悠闲地收起帕子,走上前,缓缓地抬起手指。 就在阮凝香紧张地想各种对策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轻响。 言子瑜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 阮凝香一脸懵地看向秀儿,秀儿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屠三抓起桌子上的骰蛊,不服气道:“继续!” “不玩了。”言子瑜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弯,冲着阮凝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不然夫人要生气了。” 阮凝香一愣。 少年人唇红如砂,睫羽如扇,弯弯的眸子迎着余晖发亮。 原来,他笑起来时的样子竟这般温柔好看。 看得阮凝香一阵恍惚。 没理屠三发怒的表情,追上来,“喂,你刚刚和屠三到底怎么回事?” 言子瑜慢悠悠道:“就是不小心闯了他的地盘,惹他不高兴,玩了个赌注而已。” 对人下药,还敢闯人家地盘,阮凝香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太大,还是该说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勘察地形了么。 “什么赌注,只是弹个脑瓜崩?”阮凝香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是弹脑瓜崩,至于我的么……”言子瑜勾唇邪魅一笑,“我怕说出来夫人会生气。”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会生气?” 言子瑜突然停下脚步,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目光变得凛然,“你!” “嗯?” “我的赌注是你。” 声音轻得如缥缈的雾,却字字带刺,往她心口上扎。 阮凝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时痛得忘记开口质问。 秀儿一直以为新姑爷性格挺好的,又有学识,还懂医理,只是对绑上山还有些不满而已,没想到今日竟做出这般行为。 秀儿很生气,斥责问:“姑爷你怎么可以拿小姐当赌注?不行,我得告诉大当家的去。” 阮凝香一把拉住秀儿,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他在开玩笑呢。”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秀儿噘着嘴,“亏了小姐那么喜欢你。” 言子瑜摊了摊手,无辜道:“没办法,他要打折我的腿,我总得想办法自保吧,而我的筹码只有夫人。” 理直气壮又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情且伤人。 “小姐,你看他!”秀儿刚刚消下去的气,又刷刷地冒了上来,“三大当家的本来就对小姐你藏着龌龊心思,如今新姑爷整出这么一出,日后还不定怎么笑话小姐……” 阮凝香打断她的话,“行了,你看他不也没输么。” “小姐,你就这么宠着他吧,早晚得出事。”秀儿看不过去,狠狠瞪了新姑爷一眼,跑了。 心口闷痛,阮凝香还是不忘叮嘱秀儿,“不准向老夫人告密!听到没?” 言子瑜没有一点自责,还风轻云淡地补刀,“没想到夫人居然如此大度。” 阮凝香沉沉地说:“我说了,赌局不是没有输么,而且,我信你。” 这下换成言子瑜怔住了,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阮凝香。 阮凝香确实有些生气,也不惧他,两人直直地对视。 最后言子瑜嘲讽似的摇了摇头,留下一句,“巧言令色。” 阮凝香的心里很不舒服,堵得慌。 自己一心照顾着他的心情,卑微得不敢表现出丝毫怨气,百般讨好,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黑化了。 可,自己在他眼里呢,到底算个什么! 阮凝香盯着他的背影,“言子瑜,我想和你谈谈。” 言子瑜脚步未停,“夫人想谈什么?” “我绑你上山是我不对,这点我承认,我也真诚地向你赔过不是。”阮凝香把架势做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特强势,又不显得卑微, “但我希望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溺爱,便一再地试探我容忍的底线,在你没爱上我之前,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也试着放下成见,我们和睦相处好不?” 太阳渐渐西沉,言子瑜缓缓眯起的眼眸映着绚烂的余晖,那一抹残留的讥笑,变得深不可见,“我努力。” 谈判的效果显而易见,当天晚上,饭桌上没了蛇羹那道菜,阮凝香终于不用晚上饿肚子了。 不过,赤云山赌局的事,却像是一阵风席卷,一个晚上便传遍了整个云渡山。 阮凝香也成了山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阮凝香担心自己的母亲听到什么风声,一早拿个馍馍就去了大当家那里。 还好,大当家的最近一直在养病,很少出院子,并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阮凝香从大当家的那里回来,看到院门拴着两匹骏马,在悠闲地吃着草。 浮云峰六当家的赵景然和磐云山七当家的洛清漓在她院子里坐着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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