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霁此前没见过这个人,还是烟罗小声提点了一下他:“这是二皇子,从小并不在宫里长大,听闻其生母与圣上沾了些血缘的,犯了圣上的忌讳,就将其送去中北以外的行宫了,待其十六岁,才接回来,若不是先帝染疾,顾念祖孙团圆,二皇子也不太可能被召回宫中。” 张晚霁眸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二皇兄?” 她在宫中长大,只有三位皇兄,大皇兄,三皇兄和四皇兄,但父皇跟她说过,她有位二皇兄,她问他在哪儿,为何她一直不曾见过他。 当时父皇的表情讳莫如深,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说,还没有到真正合适的时机。 如今,到了合适的时机,她看到一直活在传闻之中的二皇兄,第一感觉,就是对其心生怜悯。 好不容易回到了宫里,就被族亲欺负了,二皇兄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的,张晚霁看不下去,罔顾烟罗「殿下莫要多管闲事」的劝阻,袖了袖手,径直行路上前,淡淡咳嗽了一声:“大皇兄在做什么呢?” 听及柔昭帝姬温和的嗓音,一众少年仿佛被戳中了定身穴,纷纷止住了动作。 大皇兄和族兄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妹控,听到妹妹来了,自然都想要再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纷纷止住了手脚与动作,争相迎上前去,大皇兄率先行步至她的近前,道:“天寒雪沉,妹妹怎的来了,受冻了怎么办,快些进祖屋才是。” 张晚霁温软地应了一声,道:“我们都进屋罢。” 她看到仍旧跪在风雪之中的少年一眼,他的耳根、脖颈都被冻得通红。 他的皮肤本来就是冷白色的,此刻因被冻得通红的时候,那些冻伤就显得格外明晰。 张晚霁道:“二皇兄也进来吧,莫要再外面受冻了。” 少年原本是维持着垂首的动作,听及此话,他抬起眸。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冷飕飕的雪风之中相撞了,仿佛静水遇上深潭,击撞出了一星半点的水花,两人同时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 对于张晚霁,她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二皇兄,生了一张分外好看的面容,面容精雕细琢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画中谪仙。 她本来是有些颜控的,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对他不由生出了几丝好感和怜悯。 但她完全不知情地是,正是自己所谓的怜悯和所谓的慈悲,在未来酿成了大祸。 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晦暗而深沉,如一尾囚泳的鲸,又像是一片不可蠡测的深海,她稍微一不留神,便可能深陷其中。 当时,张晚霁不知晓地是,张家泽看她眼神的具体含义。 到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真正反应过来,那是一个看救世主的眼神,他将她视作为救世主,就像是长久待在幽暗洞穴之中的人,在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她的施救之举,就像是一缕温暖柔和的光,撬开了黑暗的一角,他的世界才重新有了光和热。 现在回忆起来,张晚霁深深觉得自己就像是救蛇的好心人,以为蛇熬不过漫长的寒冬,遂是将其抱在怀里,给其汲取温度与滋养,讵料,蛇乃系是无情歹毒的畜生,根本不懂得感恩,她救了它,它不仅不会知恩图报,必是要反咬她一口。 张家泽就是这一条阴鸷毒蛇,盯上了她,就彻底不松口了。 张晚霁原以为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施救,结果,那便是她人生噩梦的开端。 从祭祖开始,她和张家泽的交集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起初是因为要共同去启智院上学,两人的府邸靠得比较近,所以上学的时候经常遇到,互相打了招呼,便是并肩而行。时而久之,两人共同上学就成了一种变相的默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府邸外等她。 张晚霁觉得不能让皇兄来等她,怎么能让他等她呢,这未免太不礼貌了。 当时,她起晚了,迟了一刻钟,就看到少年肩膊上落满了雪花,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皇兄,其实你没必要等我的,我若是迟了,你直接去上学就好,别耽误了你的时间。” 张家泽宽和地笑了一笑,道:“你没有耽误我,我也没来一会儿。”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掸掉了肩膊上的雪花。 张晚霁:“……” 这个已经等了好久的人,现在说自己其实才刚来一会儿。 她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觉得好笑。 这件事让张晚霁心中非常愧怍,她再也不能让张家泽等她了,于是乎,以后每天她都早起,烟罗唤她起床,她都再也不赖床了,马上就起早。 这个共同上学的经历,长达整整两年,在相处的时候,张家泽功课非常好,是太傅常常盛赞的对象,张晚霁的功课有些差强人意,他就经常帮她温习功课。 张晚霁觉得皇兄真好,是一个完美得无法挑剔的人。 但后来有一天,宁国公主张远桦还有其他族妹跑过来,堵截她,说:“你怎么能够独占二皇兄?” 其他族妹族姊纷纷附议,道:“你是怎么将他骗到手的?” 张晚霁:??? 她根本听不懂这些话,只道:“二姊是不是对我心存什么误会?” 宁国公主抱臂道:“在过去两年当中,二皇兄只陪送你一个人上下学,我跟他撒过娇、卖过萌,但是,他都婉拒我了,他自始至终都只送你一人上学,除你之外,我们都没有这种待遇。” 其他族妹亦是纷纷附议道:“还有还有,二皇兄隔三差五都会送你东西。” 张晚霁:??? 张晚霁道:“二皇兄不也是送了你们吗?” 她分明都记得。 “送了如何,没你的好。没你的多,没你的漂亮!” 张晚霁:“……” 女孩子的嫉妒心啊,真的是。 张晚霁道:“如果你们喜欢我的礼物,大可以跟我说,我可以送给你们。” 天地良心,她说这句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但听在宁国公主和其他姊妹的耳屏之中,就成了变相的夸耀了。 众女嫉妒不已,要不是仗着要上学了,她们肯定要寻张晚霁的麻烦事。 事后回想起来,张晚霁深深觉得,自己与宁国公主不对付,就是因为张家泽。 她本来没有做错什么事,但就遭受到了来自同胞的指责和非议。 这无疑让她感到特别难受,但她明面上不会显现出来。 她没有觉得张家泽对自己有偏爱,她觉得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他是一个颇有教养和条理的人。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有些打破她对他的认知了。 那时在一次十五岁的岁末晚宴上,帝王将宴席设置在习武台附近,张晚霁第一次看到沈仲祁就是在习武场,他手执雪剑,剑花如澜如虹,非常漂亮。 他的姿影,亦是与剑融为了一体,线条利落又漂亮。 张晚霁心动了,揪着张家泽的袖口说:“他叫什么名字?” 张家泽循着她的眼神望了过去,没有率先回答,反而淡笑问:“柔昭相中他了?”
第四十章 “他是沈仲祁, 先锋将军。” 张家泽温声道,他注视着她的玉容,温然一笑道:“柔昭可是相中他了?” 青年的话辞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谦和, 尾音攒藏着一丝隐隐上扬的笑意, 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张晚霁当时年岁还小, 年轮尚浅, 并不懂揣度人心, 是以, 并没有听出张家泽话中的试探, 更没有听出他话外所蕴藏的占有欲与那一些阴鸷的念头。 张晚霁静静地注视着习武场上的少年郎, 看着他那一抹峻挺而隽永的背影,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的舞剑身影,她心中有一块位置隐微地塌陷了下去, 虽然塌陷的位置不甚明显,但到底还是塌陷了。 她感觉心尖上最柔软的位置, 被一个狗尾巴草轻轻挠动着, 撩蹭出了一丝绵长而颤栗的痒, 这种痒有些酥,引得她悉身都隐隐地悸颤起来。 张晚霁心底是喜欢的, 但明面上不会承认,娇赧憨然地撇转开视线, 视线地落点落回自己的绣鞋之上,掩藏在袖裾之下的两截手,徐缓地伸了出来, 修长纤细的手指相互戳了一戳, 道:“没有相中他,皇兄你不要乱讲。” 她说着, 复又抬起眸,飞快地朝着习武场处凝睇一眼,很小声地说道:“听父皇说,沈将军保家卫国,年少有为,听父皇常常提起,耳濡目染的,所以,就对这位沈将军生了出了一丝好奇心,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英勇神武,仅此而已,我只是好奇,万望皇兄莫要误会才是。” 张家泽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直线,唇角抿出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他对张晚霁的话辞不置可否,他观察了她很久,发现她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定格在沈仲祁身上,基本没有他这位皇兄一眼。 小姑娘春心萌动的心思啊,昭然若揭。 张家泽温然一笑,道:“若是柔昭对先锋将军真的有意,我可以引他与你相见。” “真的吗?”张晚霁下意识问道,话里话外都是掩藏不住的雀跃。 言讫,话音刚落,她蓦觉自己方才所述之辞颇为不妥,明明方才还说对沈仲祁感到好奇而已,如今,张家泽不过是以一种随性的口吻提出了一个意见,她就这般咬钩了。 一抹滚烫的绯色,微微地弥散上张晚霁的面颊,她觉得悉身都隐隐烫热了起来,忙不迭矢口否认道:“不用的,没有必要见的。” 她眸睫不安地颤着,噢了一声,似乎是在挽尊,顾左右而言他道:“原来,他叫沈仲祁,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实质上,她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仲」,是哪个「祁」。 这些她都完全不知道。 所以说,这一张脸还要不要了! 张家泽笑道:“无妨的,很难得见柔昭对一个人生出兴致,见一见倒是无妨的。” 张晚霁道:“真的不用麻烦皇兄的,我与沈将军并不熟稔,贸然相见的话,只怕招致没有必要的非议。” 张家泽失笑:“柔昭误会了,我没有引你们二人单独相见的意思,我会寻个由头,让你近距离看看他。” 张家泽在第二日就兑现了他的诺言,翌日夜,他牵引张晚霁悄悄去了提刑司。 这是张晚霁第一次来到这么阴冷沉鸷的地方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滋源,空气凉飕飕的,弥散着浓稠的血腥气息,她没来由感到一阵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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