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看不出有一点登对的。 文峄山觉得,自己与张晚霁才是当之无愧的一对。 他迟早要将沈仲祁弄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先养精蓄锐。 今日之仇,他一定会报。 甫一思及此,文峄山便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权倾朝野的文国舅。 他权柄赫赫,想要弄走碾死沈仲祁,就像如碾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罢? 正思忖之间,外头来了一个司阍,大惊失色地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此人来得极为匆忙,衣衫皆湿,过程当中还撞歪了好几株盆栽。 一抹凝色浮掠过了文峄山的眉庭,他轻轻地揉了一揉太阳穴,凝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司阍面容之上血色尽褪,惨淡若纸,颤颤瑟瑟的道:“是沈将军,他来了!……” 什么,沈仲祁来文府了? 文峄山觳觫一滞,唇畔处笑意僵了一僵。 这个时间点了,他来文府做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文峄山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尚未来得及起身,只闻一阵槖槖靴声,一道漠黑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少年手执长剑,剑尖银亮,俨如一柄淬了锋芒的铡刀,见之,让人生畏胆寒。 远观而去,就像是从阴曹之中走出来的冷面罗刹。 府上女婢俱是畏葸,纷纷避让到了一旁。 那些侍卫见状,亦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文峄山晃着折扇,很轻很轻地笑了笑:“真是稀客啊,沈将军,数个时辰前刚来,如今怎的又来了,你来得如此突然,我也没有准备好茶好生招待你。” 沈仲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不需要茶。” “那需要什么?” “你的命。” 少年的嗓音,俨如沉金冷玉,又如一柄惊堂木,当空砸落而下,重重地敲撞在了阴冷的空气之中,掀起万丈狂澜。
第五十六章 这一夜, 文府并不太平。 府邸上空,笼罩出了一片浓重沉郁的黑云,端的是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情状, 仿佛在下一瞬, 暴雨就会以滂沱之势, 飘然洒下。 府邸中苑, 沈仲祁持剑直抵文峄山的咽喉, 周遭的奴仆和侍从俱是不敢动, 气氛委实是剑拔弩张。 文峄山见沈仲祁是真的来杀他的, 收了一脸吊儿郎当的轻慢模样, 变得有些怒不可遏:“沈将军这是想要谋逆吗?” 沈仲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在清君侧。” 听及「清君侧」这三个字,文峄山勃然变色, 道:“沈仲祁,你是不是弄错了, 真正想要索张晚霁的命的人, 不是我, 背后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你比我更清楚。” 沈仲祁道:“背后是谁在兴风作浪,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不过——” 少年眸色沉黯, 眸锋俨如一柄刚刚出窍的刀刃,泛散着一片凛冽的寒光,话锋陡地一转:“你动了她。” 这四个字, 俨如沉金冷玉, 一字一句地敲撞在了听者的耳屏处,整一座府邸仿佛被一只硬韧的手钳扼住了咽喉, 骤地跌入了一片僵滞的死寂之中, 文峄山已然听出了沈仲祁的言外之意,觳觫一滞,面容之上的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褪淡,整个人作势转身欲逃。 沈仲祁眸心淡冷如霜,拂袖抬腕,掌中长剑俨如震翮高飞的雪鹤,遽地疾驰趋前。 雪白的粉壁之上,奔逃的那一道人影,陡地被一抹锐冷的剑影刺穿了身躯。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之中,穹空之上适时响起一道惊雷,雷声滚滚烈烈,遽地当空砸落而下。 潦烈的电光仿佛要将天地劈落成两半。 少年的面容,沉浸于一片半明半暗的昏晦光影之中,轮廓线条冷峻漠寒,他冷眼看着瘫倒在地面上的尸首,周遭的奴仆见状,两股颤颤,俱是四散奔逃而去。 但他们今夜都逃不出去了。 府外皆是被一群夜卫团团包裹住,他们腰悬冷剑,看到府外有人出逃,纷纷挣鞘拔剑。 冷瑟的空气之中,顿时撞入了一阵稠腥的血腥气息。 府邸之内肃静冷穆的氛围,顿时被一阵金戈铁马之声所撕裂。 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火光熠熠,倒映着文峄山死不瞑目的一张脸。 沈仲祁淡淡地看着他,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濒死之人,而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 他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骨腕,挑剑趋前。 俯眸下视,望着文峄山,他觉得一剑穿心委实太过于便宜对方了,遂是又补了两剑。 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息,因此愈发浓郁。 在真正意义上,他让文峄山死无全尸。 穿堂风速驰而至,他身上的氅袍烈烈作响,剑柄上的红穗亦是在轻微摆动。 近前的纸窗之上,很快蘸染上了一片绵延而稀薄的污血,远观而去,俨如一幅红透欲滴的红梅水墨画。 在暗夜之中,幽幽绽放出了一种诡异的魅力。 暴雨就这般持续了整整一夜,翌日,雨过天晴,文府被血洗的消息,俨如一道失了火的纸书,传遍了整座宫城。 文峄山平素是作恶多端惯了的,行径端的是恶贯满盈,大多数人听到了这个消息,恨不得拍手称快,同时亦是在纷纷论议,是谁有这样的胆魄,胆敢血洗了文府。 暴雨之夜,大家都不太敢出门,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亲眼目睹是谁血洗了文府,不过,众人心中基本都有一些猜测。 放眼整个邺都,胆敢直接动手操兵的人,还能有谁? 除了那位让整个邺都闻风丧胆的少年杀将,还能有谁? 但众人心中没有直接的证据,当下也不敢乱说些什么。 虽然说文峄山死了这件事,让人简直是拍手称快,但文峄山毕竟是当朝国舅文国昌的儿子,国舅最宠爱的儿子死了,这件事又怎么能够轻易算了? 肯定要算账的。 但文国昌手上并没有沈仲祁弑害文峄山的人证和物证,因为文府上的人一并死了,一个活人都没有留下,也就自然而然没有证人可以作证,至于物证的话,昨夜彻夜都在下大暴雨,所有物证皆是被雨水一并洗濯干净了。纵使遣人去文府现场勘查,亦是遍寻无获,只能寻溯到文峄山的尸首,还有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用足趾头都能想到,放眼邺都,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还能有谁? 只有沈仲祁! 他为何要杀文峄山? 此间的缘由其实并不难猜,回溯一番琼花宴,文峄山对柔昭帝姬行轻薄之事,而张晚霁是沈仲祁的未婚妻,故此,沈仲祁不会轻易放过文峄山。 但文国昌并不能拿他如何,因为沈仲祁平复了燕州战役,凯旋回京,立下了赫赫战功,按理而言,他是要受到皇帝的嘉奖的。 皇帝哪里忍心去给沈仲祁治罪? 文国昌这边是有些理亏的,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只能忍着一肚子火,先按兵不动。 这皇城,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暂先没有什么出现祸患。 - 张晚霁翌日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沈仲祁并不在身边,身旁的床榻空荡荡的,只余一片极淡的雪松冷香。 此刻是卯初刚过的光景,窗扃之外的穹色尚还非常昏晦,东山之上隐微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但这一抹颜色极淡,尚不足以撬开那浓重的夜色。 沈仲祁去了何处? 张晚霁看着那一抹堆叠的烛泪,烛火已经彻底燃尽了,只有一层白色的浮蜡。 寝屋内的光线极是黯淡,一切物具皆是被抽去了实质,只余下了一片冷淡的线条。 张晚霁静坐于暖榻之上,眼眸沉寂如水,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处的地方。 此处是沈仲祁平素栖歇的地方,清冷,没什么人气,一切物具置器,皆是极淡的色泽,以灰白二色为主。 张晚霁的神识一时有些恍惚。 她下榻开始寻人。 落了一夜的雨,此际终于停歇了。 雨珠断断续续地敲撞在了廊檐之上,声如蚕食桑叶、石击深潭,韵律悠扬邈远,像极了平素在司乐坊中所听到的宫商角徵羽。 张晚霁踩着一片窸窸窣窣的雨声,纤足徐徐落地,披着他的毛氅,徐缓地行至窗扃前,远眺而去。 远处是一片空濛濛的城池雾景,庭院幽旷僻静,并没有什么人烟。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肃杀与冷瑟。 张晚霁心中隐隐添了一些计较。 刚出寝屋,便是看到了天香和烟罗,二人看到了张晚霁,眸眶通红地拥簇上前:“主子,你可有恙碍?担心死人了。” 张晚霁闻及此话,不由失笑。 她摇了摇螓首,说道:“这句话应当是我来说才是,你们二人才是真正让我担心。” “我们没事的,沈将军出手救了我们。”烟罗道。 张晚霁道:“那李广呢?” 天香道:“他受了些伤,但目前没有大碍。” 张晚霁舒下了一口气,道:“你们都没有事,那就好。” 天香道:“殿下,有一桩事体,不知当不当话与你知。” 张晚霁眸睫轻轻地颤了一颤,她感受到了某一种预感,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香与烟罗相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天香说了:“是这样,昨夜文府被血洗了,文世子他……” 话至尾稍,天香停顿了好一会儿,适才说:“他被一剑穿心了。” 一抹凝色浮掠过了张晚霁的眉宇。 文峄山被一箭穿心了? “这是何时的事情?” 烟罗低声说道:“就在殿下栖歇后不久。” 这话算是说得非常含蓄了。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张晚霁听出了一丝端倪。 也就是说,在她入睡后不久,沈仲祁就离开了。 原来他是去了文府。 什么事都不跟她商榷,直接就去做了。 她固然憎恶文峄山,但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变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让她有一些始料未及。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张晚霁抚平心律,凝声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天香和烟罗彼此相视了一眼,有些拿捏不定殿下具体是什么心情,烟罗道:“文府出事后,沈将军就被召见入宫了。“ 父皇召见沈仲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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