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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眉对男孩说：「 你年纪小，不能空耗在这里。我是出不去了，我送你去上海读书吧。 」 「 太太，那这孩子要改姓赵吗？ 」 「 不用了，改了自家姓，人也不是自家人，给你起个名吧， 」她低下头，摸着自己微凸的孕肚，「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还是姓李，你就叫李寒寿吧。 」 男孩抬起头，眉眼好似雾中远山映在湖中。 苏眉睁眼醒来，窗外银月如勾，她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李寒寿，你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赵太清吗？ 想着想着，苏眉笑出了声，果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这世上的爱和付出，都有条件和代价。
第9章 遇鬼 09 镇魂钉 第二天，苏眉去见了赵家白。 她黄昏就到了，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树下的影子随着夜幕降临逐渐显形。 赵家白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双目含情地看着她，像在晚风中看心爱之人。 「 妹妹。 」 他跨出一步，虚虚实实，居然离开了那棵树，站到了苏眉面前。 苏眉问：「 好像每次我帮你找到一个东西，你就会变得更自由一点，会不会你最后就能白天在阳光下走路了？ 」 「 但我离不开这个院子。 」赵家白苦笑，「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 他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伸手邀请她共舞。苏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跟着他的脚步，在月色下缓缓跳着华尔兹。 她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规划过的小型草坪婚礼，只邀请双方比较亲密的朋友，草坪的中间需要有一个大大的露台，最后环节，华灯初上，露台的四处黄色的灯笼亮起，她和新郎在露台中央，跳第一支舞。 现在的情形就和当初差不多，西湖边，百年前精心修缮的宅院之中，差别是四周没有亲友，没有有灯笼，唯一的光来自昏黄的孤灯和惨淡的月。 偶尔苏眉伸手，赵家白的身体像风一样消失吹散，又重新聚集，宛如云朵将她拖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含情脉脉，风波暗涌。 他是以为自己很爱他吗？他是觉得一些所谓的甜言蜜语就足够让她爱上他吗？苏眉将头靠在赵家白的肩上，感叹着男人的虚荣和自大。一曲终了，两人站在院中，一虚一实，一阴一阳，赵家白虚虚地握着她的双手，像握着一对名贵的象牙筷子。 「 我一直想和你再跳一支舞。 」赵家白说。 他无论如何都是好看的，即便此刻，苏眉带着满腹的怀疑，心冷得像一块冰，也要客观承认，他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不错，好像他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待她如珠如宝。 苏眉问：「 你除了见我，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梦想了吗？ 」 赵家白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苏眉的快意像江边的海浪一样涌现吗，她乘胜追击：「 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受过那么好的教育，有那么多的资源，乱世出英雄，你就没有什么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想法吗？如果是我，我一定要走出去做点事情，人的一生浑浑噩噩，锦衣玉食，都是在过别人给你定好的日子，我查过你，你那时候就去了牛津读书，现在连一个百科页面也没有...... 」 赵家白的手越握越紧，一些细小的黑色的丝线从他的身体里头长出来，疯狂扭动，不断的填补那些空虚的地方，好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变得更实心一点。 苏眉睁大了眼，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就在她的双手被赵家白握的痛到几乎要尖叫的瞬间，月亮突然隐藏到云层之后了，那些黑色的浓郁的线哗啦一下散了。她好像听到了一些爆破声，也有可能是她的幻觉？ 苏眉刚要开口询问，赵家白弯下腰，像扑向猎物的雄鹰，扶着她的脸和脖子，以绝对主导的姿态强势地贴上了她的唇。 他松开手，苏眉已经像一只被驯服的小鹿一样安静的伏在了他的怀里。 「 我...... 」赵家白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我刚刚突然很想拥抱你。 」 他的双手轻抚苏眉的肩，苏眉乖顺地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的包裹，里面是裂成两半的茶盏。 「 我把它带过来了，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的魂魄封在这个东西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 她相信是有的，无论是之前的牌位还是这个茶盏，都不可能是随随便便从路边捡来封魂的东西。一定有什么含义，这个含义可能就是她窥探出这次背后真相的关键。 等搞清楚了，该处理的都处理掉，她要立刻回归到原有的生活节奏，再过半年回想起来，无论是赵家白还是李寒寿，都不过是忙碌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她本就该过一种繁忙的，麻痹的生活。 赵家白看着那个茶盏，笑容依旧未变，但双眼里隐约透露出了一丝怨毒。 苏眉心下了然，这个鬼果然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魂魄封起来的，而是被人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镇压的。 赵家白说：「 这是你生前最喜欢的茶盏，你每天清晨都要用它品茶。 」 「 那我就去找人把它修好吧。 」苏眉把包裹收起来，对着赵家白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稚嫩的笑容，「 哥哥，你是真的爱我的，你只爱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 赵家白扶着她的脸，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当然只爱你一个人，妹妹。 」 月上中天，树影沙沙。苏眉想起来了，当年，她就是在这里给李寒寿起的名。那时的院子还没有这两株桂树，而今已亭亭如盖矣。 第二天，她收到了临江村寄来的包裹，寄件人是马乐民，包裹是一枚长长的黑色的钉子，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十个字：镇魂入天灵，生魂如炼狱。 字迹扭扭曲曲，宛如龟爬，苏眉想难道是马大师平时画符画多了，正常的字都不会写了？ 当天晚上，马乐民在电话里和她解释了这枚钉子的用处。 这钉子叫做镇魂钉，是专门用来对付魂魄的，等赵家白的魂魄全都解放出来之后，将这枚钉子插入他心脏的位置，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 那纸条上写的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 「 什么字？ 」 「 镇魂入天灵，生魂如炼狱。 」苏眉一字一句地念。 马大师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一个很恶毒的法术，也是我在书上查到的，索性就一起抄给 你。 」 镇魂入天灵，意思是等趁这个人刚死不久，魂魄还没有离体太远的时候，把这三枚钉子敲入天灵盖，就能把一部分魂魄留住，不让它步入轮回，这些被留住的魂魄就叫做生魂。 生魂入炼狱的意思是，每个人死后都是要入轮回，强留生魂在人间是逆天道的事情。所以生魂会特别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宛如在炼狱里一样。 可能当时赵家白就是用这个法术，被人家封在这么多地方的，他一定有巨大的怨恨，所以你到时候一定要快准狠地把这个镇魂钉插到他的心脏里。 苏眉灵光一现：「 马大师，如果说这个鬼被强留了一部分魂魄在人间，那剩下的魂魄是会继续进入轮回吗？ 」 马大师解释，按照常理应该是会入轮回，但人是一个整体，三魂七魄有各自负责的部分，残缺的魂魄即便转世，这个人也是残缺的。但具体怎么残缺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 挂了电话，苏眉想到了季黎明，季黎明会是残缺的吗？他看着有手有脚，残缺在哪里呢？ 好巧不巧，第二天季黎明就在公司食堂找到了她。 苏眉正在食堂吃午餐，黄薇薇有一个方案要宣讲了，苏眉虽然还在休假中，但还是临时回来指导了她一番，顺便从办公室拿点东西回家，中午就留在食堂吃饭。 食堂是互联网大厂的顶级配置：整整两层奢侈地作为员工西图澜娅餐厅，里面卖的从西餐到日料应有尽有，每个月往员工饭卡上打一笔资金，相当于包餐了。 西图澜娅餐厅里的座位少说也有 1000 个，季黎明能够准确的找到苏眉，实在是不容易。 他在她对面坐下，托盘一推，把手上的帆布袋挂在旁边的椅子上，苏眉隐约看到里面露出半双BUTORA的攀岩鞋。 是了，他好像刚刚加入了公司的攀岩社? 「 苏老师，你平时都这么吃饭吗？ 」季黎明问。 苏眉面前摆着一份鸡腿肉，一个馒头，一些蔬菜沙拉，季黎明的盘子里是一份炸鸡块，一杯可乐。 「 我也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我送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 「 收到了，陆源放我桌上的，你的伤好了吗？ 」 季黎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棋逢对手，苏眉也露出经典的营业微笑，「 女朋友喜欢那只表吗？不喜欢的话，闲鱼上出掉也好的。 」 她今天穿得高龄紧身长袖和糯米雪绒裤，通体雪白，这一笑，冰融雪化，颇为可爱，季黎明心一动，「 喂，你跟陆源真的不是一对吗？我感觉他挺关心你的。 」 「 话可真多啊，油炸的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 季黎明来了兴趣，「 你也送过陆源手表吗？ 」 「 他自己买得起，不需要我送。 」苏眉放下筷子，靠着椅背，歪头看他，「 你好像对我和他的关系很感兴趣。 」 「 我对一切我得不到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 如果再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暗示，苏眉过去29年可就白活了，但就冲他在有伴侣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对另外一个人表达爱意，她就不可能喜欢他。 看着他那张脸，苏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和马大师的对话，如果季黎明真是赵家白残缺魂魄的转世，那么他残缺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顺着话头，苏眉问：「 季黎明，你如果得到了一件东西，是不是会很快失去兴趣？ 」 「 是啊，那不是很正常嘛。 」 他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早上的天气。 苏眉叹了口气，没是了，季黎明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他残缺的不是身体，而是心。他只能感受到迷恋和欲望，没有爱。所以他只能像一个不停追逐糖果的小孩，跳来跳去，但从来得不到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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