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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是气不过，我家里砸锅卖铁的也得赔给你们，哪里，哪至于把他扔大牢里啊……” “他要是死了，我跟狗儿还咋过啊，我们不如就一头扎河里淹死算了，也好过孤儿寡母的遭人欺负啊！” 宁氏早在一边气得不成了，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站到前头去叱骂起来。 “若只是银子倒还罢了，我家里现也不缺这几百两银子使，自然不值当他亲叔叔赔进一条人命去，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个儿，到底是因为啥才送命的？！” “银子拿了就拿了，怎么就这么狠心，一点儿风声也不往我家漏一漏，怎么就这么狠心，连个假的回信都不给孩子寄一封？！你知道这两年多孩子在外头是咋过的吗？你们没心肠，现成的血亲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心疼！” “你要想给杜二林求情也好说，就把孩子这几年写回来的信都拿出来，这事儿就还有余地！” 冯氏噎在原地，方才哭得太狠，到现在还只是抽抽搭搭的。 “这，这抄家的时候太乱了，那些信……” “那些信？别叫人恶心了，今儿早来送银子的差人们都告诉了，你们只把银子留了下来，孩子写回来的信早烧了，一个字也没留下！这可都是杜二林自己亲口承认的。” 冯氏彻底没了话说，又是一阵抢天抢地的哭嚎，看热闹的人只管面面相觑，此时也不敢说话。 “好嫂子，我，我也是没法子，家里从来都是当家的说了算，我劝了他也不听……” 宁氏冷笑一声：“劝了不听？你嘴里被他塞了嚼子了？还是给你拴上马绳了？两年多了！你要是真有心，爬也该爬回来了，现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杜二林的罪是州令大老爷定的，闻远那几日都在家里，等他知道的时候，罪名早下来了，你求我家也没用，趁早去北阳县等着给他收尸吧。” “你若是投河，也别带累了村里人，我们可是要在这里继续好好过日子的，你死了算怎么回事？现在村子里还有好几桩亲事没办呢，别在这里找晦气！” 宁氏这么一说，成功转移了仇恨，原因无他，秋后初冬村子里还真陆陆续续地有几件喜事。 众人一琢磨，往常丁家堡可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儿，村儿里小子姑娘们说亲都困难，现在好不容易改观了些，怎么能叫这俩给祸害了！ 尤其是几家要办喜事儿的，哪能真眼睁睁看着冯氏母子在村里死了？ 这么一来，就算是冯氏真想死，究竟也死不成，总归有为这事儿上心的村民们看着他们母子俩，和杜家也没了干系。 宁金金在后面暗暗地给自家小姑姑点了个赞，这种软硬不吃“铁石心肠”的态度就很好！ 好心都是留给好人的，没见过谁拿好心去关怀杀人犯的，那叫圣母婊。 “嫂子，你真的一点儿活路都不留给我们娘俩啊，你咋这么狠的心……” 宁金金看宁氏是真动了气，本来这件事就是家里的一片逆鳞，现在冯氏母子没完没了的，宁金金紧走两步上来，握住了宁氏的手，对着冯氏啐道： “你少胡说，你儿子现在都十四五了吧？怎么不能赚口吃的？不把房子给你，把钱给你就是不给你们活路了？可笑！” “现在闻远哥手下也是有兵将的，就在我家佃户庄子上住着呢，你再闹一声儿，这就给你们抓起来送到北阳县大堂上，你们要真有冤情，那里去说话儿吧！” 宁金金话落，一直被爹妈挡在身后不叫他出头的杜闻远从领口里拉出一根黄澄澄的哨子来，放在嘴边吹响了几个音。 不多时，相隔此处不远的佃户庄子上，大熊带着剩下的十个人气势汹汹地列成两队出来了，一直跑到众人跟前，把村民们狠狠吓了一跳。 为了别太惹眼，大熊他们搬过来的时候也是趁天黑，因此村里都不知道杜家还住着这样一群人，不说别的，光是大熊的长相就够他们害怕的了。 “大人，什么吩咐？” 杜闻远压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母子两个，大熊抱了抱拳，大喝了一声“是”，便在母子两个面前蹲下来。 大熊是个标准的兵鲁子，在军营里混的时间也长，在没碰见杜闻远之前那就是个刺儿头。 大营里统共十几个带兵的大中小将，这货几乎都在他们手底下跟过一段日子，被他们推来推去的都头疼不敢要，而他又因为两军阵前表现得实在英勇，因此大营里不大舍得把他赶走，直到碰见个杜闻远，才算是降服住了。 这段日子宁金金也瞧得出来，大熊这人，细致是真细致，浑起来也是真浑，另外十一个兵士也都怵他。 若是旁人，身为一个大老爷们儿，谁好意思真对冯氏怎样，但大熊不一样，他可以。 “这娘皮给脸不要脸，大人，我这就把她扔出去！” 说完，大熊这就往冯氏后脖颈子的衣领上伸手，狗儿早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在一旁快哆嗦出花儿来了，只是没完没了地哭。 村民们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的，都躲远了几步看着。 还得是里正，眼看着越闹越不像了，这才赶紧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苦劝。 “闻远，这，就让他们走就行了，也别弄得太难看，就当是我讨个情儿吧。”
第343章 拿钱办私塾 里正都这么说了，杜闻远便伸手在大熊的肩膀上点了点，没让大熊真的把冯氏弄出去。 一来，要真这么着，场面也的确太难看了些，他是想解决问题，并不是为了平白地制造恐慌，二来家里没少得里正爷爷的照顾，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唉，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带着你娘走，还真等着被人扔出去？” 里正只当冯氏还是几年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妇人，却没料到人是会变的，穷极乍富的人更是可怕。 冯氏这两年多也过惯了宽裕的好日子了，现在一个子儿都没了，哪里就能轻易撒手。 只不过实在畏惧杜闻远，不敢再说别的，只是一味地趴在地上嚎哭，装出一副再也起不来的可怜样儿出来。 杜家她是没法子了，于是又把矛头指向了里正。 “他爷爷，您不能不管啊，我是外头嫁过来的人，就算不看我，狗儿是这村儿里长起来的孩子，您是里正，难道真把我们娘俩给逼死在外头吗……” “我那个哥哥就是个混蛋，他瞧着我家不中用了，连夜就把我们娘俩给赶出来了，他守着这几年赚的银钱，一口饭都不给我们，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也不要别的，那房子他们拿去也没啥用，也不值几个子儿，好歹留给狗儿吧，我们娘俩也算有个安身的地方……” “他爷爷，我求求您了，求求……哪里就值当的对我们母子俩赶尽杀绝了！” 里正冷不防叫冯氏揪住了裤脚，一顿央告，抽也抽不开走又走不脱，也是一连的唉声叹气。 宁金金心说，里正可千万别心软，再倒退回来帮着这俩货向家里求情，那画面可就不好看了。 “谁说我家留着没用了？我杜忠把话撂在这里，这院子我有大用。” 杜二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场面，也知道里正为难，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但是这院子不是给我自家留着用的，杜二林家一共被官府查抄出来三百八十两银子，我们家也不留下。” 杜二说完，冯氏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还以为杜家心软，要把东西全还回来。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先替当家的求情，没得惹恼了对方，更把事情弄砸了。 只可惜还没等她千恩万谢呢，杜二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彻底僵在了那里。 “这院子是两个院子合在一处了，院子也大，房子也还不错，前年我家新来佃户的时候还赁了一段时间，也帮着简单修缮了一下子，要是用也很方便。” “丁大伯，我想着为乡里多做件好事，就用这院子办一个私塾书院，再请两个学问差不多的先生，这三百多两银子就用来交先生的束脩，怎么也能用个几年，等这项银子花完了，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冯氏的脸色彻底僵住，没想到杜家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堵众人的嘴，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连哭都忘了。 冯氏这一僵，里正这一激动，一下子就把腿给抽了出来，看着杜二，那张皱纹堆垒的脸上笑得像朵花儿。 “果真这样？那可是大功德了！这，这私塾是给咱村儿里办的？” “自然，但是这束脩也不是替谁都交的，三百两银子也有限，就先尽着在作坊里干活的人家儿吧。家里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的，到时候就送过来，再让先生挑一挑，要是在读书上很不中用的，那也别挑理，尽早把孩子送去学个别的手艺才要紧。” 杜二这话一说完，那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恨了，但也没辙，毕竟不在作坊干活的就那么几家人，少数终究干不过多数。 宁金金就差在后头拍手称快了，自家姑父这一招实在是高，这银子房子毕竟是抄家来的，只要冯氏和狗儿还活着，那这笔银子就烫手得很。 虽说这是家里该得的，但世道就是这么恶心，人言可畏，不如舍出去做点好事。 至于那些被排除在外的人家，也是活该，逞一时嘴快搅风搅雨的时候有他们，有好处自然就没他们了。 里正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嘱咐村民们： “好，好！这样好！大伙儿都听见了？到时候需要你们帮忙了，可别惜力！” “这哪能呢，杜二哥，真有这么好的事儿，我们感谢还不够呢，还挑啥理啊？我们也不求孩子考状元啥的，好歹认识几个字，以后找活儿也好找，我们就心满意足，念菩萨了！” 杜二点了点头，接下来又跟里正商量了点具体的细节和时间，完全把还趴在地上的冯氏跟狗儿当成透明的。 简单商量完了，杜二便说家里还有事要忙，里正也懂，一连声地催他快去忙，言下之意，冯氏和狗儿只管交给他去打发。 杜家也没客气，被大熊这十多个人簇拥着，呼啦呼啦转身回到了自家，外面再有什么，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眼看着杜家人走了，冯氏才从方才的打击里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追，里正叹了口气，对着跟来的村民们喊了一声。 “还愣着干啥？那大壮媳妇，还有老四家的，给她摁住了，送出去，这两天你们都盯着点，别再叫他们进来了。” “二林媳妇，你也不用这么瞧着我，杜家肯把这银钱拿出来做好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村子里有自己的私塾，这事儿要搁在今天早上，里正都不敢想不敢信，要知道，就算是这片最大最有钱的青里堡，也凑不起私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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