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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民女只是北地庄户人家的女儿，如今不过是跟着姑父一家上京，得了定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青眼，哪里还敢攀别家的亲戚呢，民女只是同宁家的妍儿姑娘见过几面，除此之外并无联系。” “当真如此？” “陛下明察，千真万确。” 宁玉清的确是她血缘上的舅舅，但也不过是推断而已，阿娘早就没了，只要她自己不认，那就是毫无关系，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皇帝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卫内官的耐心也耗尽了，清了好几声嗓子，弄得小皇帝险些下不来台。 “陛下，老奴倒有几句话要求教宁姑娘。” 小皇帝没说话，算是默认，卫内官心里松了口气，这把人请来已经是不易了，再拖下去，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姑娘，咱家听说宁姑娘不光会做生意，这医术更是了得，可有这回事？” 宁金金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怪不得大费周章地把她弄来。 “总管谬赞了，只是略会一些，您要问什么？” “若是这人生来并无弱症，但却时常觉得乏闷倦怠、不思饮食、夜不能寐，却是个什么症状？” 宁金金心里明镜一般，卫内官说的也不是旁人，正是这小皇帝了。 “您这话说得也太宽泛些，可叫我怎么回呢，多长时间？” “一年半，近几个月更严重些。” “这几种症状若是偶尔发作，倒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常年如此，可要小心，平时吃的穿的用的可有异常？可找旁人查验过？” 宁金金说完，别说卫内官了，连一直淡淡的小皇帝都为之侧目，心里想着，这宁姑娘也是个敢说话的人，倒有些佩服她了。 “查验过数次，有名的大夫没名的大夫都瞧过了，没什么差错东西。” 宁金金垂下眼睛，这有名的自然就是太医，没名的是外头大夫，这样看来，要么是手脚动在了别处，要么就是格外生僻的东西，很少有人认得。 摄政王权倾朝野，府中各样人才齐备，山南海北的，宁金金倒有些倾向于后者。 “卫总管，依我看还是请脉吧，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倒别浪费了这次机会。” 宁金金没了继续打太极的耐心，俗话说用人不疑，既然都叫她来了，还是这么磨磨唧唧草木皆兵的，哪辈子能查出点东西来。 卫内官听了这话，和小皇帝大眼瞪小眼一阵，宁金金才终于把到了小皇帝的脉。
第75章 慢性中毒 偌大的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宁金金坐在小皇帝身边诊脉，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相当为难的样子。 宁金金请完了脉象，自顾自低头沉思细想，倒把卫内官吓了好一跳，敛气屏息在宁金金的身边候着。 陛下的症候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亲信的太医瞧过不知道多少遍，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之所以找到宁金金，还是定国公爷献策。 有定国公和那一位作保，这位宁姑娘自然是可以信任的，至于她医术究竟如何，卫内官也不知道，只是陛下现在情况实在不乐观，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卫内官和小皇帝在旁边等得忐忑不安，宁金金这里确实也难给出答案来，小皇帝的脉象十分正常，虽然虚弱些，但并没有什么病症。 小皇帝身上的症候若是偶尔发作，那也实属正常，本来他精神压力就大，身体出些小毛病也没什么。但这是长期发作，已然形成痼疾，明显不大对劲。 宁金金倒是能推断出这是慢性中毒的症候，但却无法断言到底是什么引起来的。 “陛下请张开嘴，民女瞧一下舌苔。” 小皇帝照做了，宁金金还是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总管大人，可否带我去陛下的寝殿内看一看？” 卫内官看了小皇帝一眼，见小皇帝点了头，这才伸手请宁金金进去。 “宁姑娘请。” 宁金金进入寝殿，毕竟是皇帝睡的地方，摆设自然是极其讲究了，宁金金一进来，便被满室橙黄色的暖光所吸引，原来寝殿中新糊了霞影色的纱窗，连床帐都是这个颜色。 在肃穆精致的种种摆件中，这颜色倒显得和暖，可见收拾之人用心。 宁金金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像是开了窍一般，灵光一闪。 “总管大人，不知这行宫寝殿是谁收拾出来的？这般用心。” “自然是摄政王府上，可是……宁姑娘看出了什么？” 宁金金径直走到床榻边上，仔细研究起床帐来，过后又照样研究了窗纱，瞧见茶水壶中还存着茶水，轻轻倒了一点在床帐子上，对着光线细看了一会儿，脸色微沉。 “怪不得……这倒真是有心了。” “咱们去前头吧，我已解出来了。” 卫内官听宁金金这么说，忙忙地跟了她出来。 “陛下，民女方才瞧见您穿了件霞影色的内衬。” 小皇帝点了点头，倒也听话，撩开外袍让宁金金细瞧了，宁金金又摸了摸小皇帝的腹部，给卫内官也请了脉，这才确认心中所想。 “陛下果然是中毒。” 闻言，小皇帝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想来一早便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找出什么有问题的东西。 倒是卫内官有些关心则乱，本来就白得不大正常的脸色更加难看。 “宁姑娘，有什么话您尽管说，若是能为陛下疗治，老奴莫不感激！” “总管大人不用慌，虽然是中毒，眼下却也不用着急。陛下中的，是一种名为‘荼红草’的毒，原系平常染料，经过染匠处理过后，能染出上好的霞影色料子。” 小皇帝自然是不知道这种东西了，卫内官虽然一辈子在宫中住着，但也有些宫外的常识。 “可据老奴所知，但凡沾有红色的料子，大都使用这荼红草，并未听说有什么毒性。” “这种染料的确应用广泛，这是不消多说的了，但也看怎么炮制。荼红草本身带有轻微的毒性，不过这毒性很容易去除，市面上染坊里用到的荼红草大多都直接采买已经炮制好、处理过的。” “处理过毒性的荼红草加以碱液，便能染出好看的霞影色，但没处理过毒性的染出来颜色会更加鲜艳漂亮。” “宁姑娘这话差了，方才宁姑娘也瞧过，陛下身上的和寝殿里布置的料子都没什么差错，颜色也只是平常。” “总管大人听我把话说完，所以我才用到了茶水，颜色浓淡可以用水调和，但荼红草有没有被处理过，用茶水一验就能看得出来。” “处理过毒性的染料染出来的布匹一沾上茶水便能吸收，而没处理过毒性的，茶水渗透得慢，呈现出的茶渍也是深浅不一，总管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在梁京城中任意一家布庄买来这料子，用茶水洇一洇，一对比就能瞧得出来。” “所有布庄在进买料子的时候都会用这个法子来分辨，所以能进入布庄的料子都是没问题的，正因为广泛简单，所以才不起眼。” 宁金金说到这里，小皇帝和卫内官已经信了八九分。 “若不是我瞧着寝殿内这样颜色的料子用得过于多了，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做布庄生意的，我也想不到这里。” “况且这轻微的毒性也很有意思，这种毒性作用于肝脏，只对年纪小的孩子起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要为总管请脉的原因。” “总管一直跟随伺候着陛下，若是寻常的毒，就算您是个练家子，身上也多多少少会沾带些，但您身上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还要注意的是，恐怕有这些的不光只是料子，方才总管也说了，这东西既然是染料，况且运用广泛，那就不得不防着别的物件儿，衣裳、寝具、饰品乃至油墨玩器吃食都有可能沾带些。” 宁金金话已至此，至于小皇帝和卫内官信与不信，他们自然有验证的法子，这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宁金金说完，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宁金金看卫内官脸上恍然的神色，便知道他怕是已经察觉出其他不对劲的东西了。 半晌，小皇帝叹了口气，淡淡地问道：“宁姑娘，不知这种毒对性命有无妨碍？” “眼下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毕竟对身子有损害，也不能放任不管。” 小皇帝笑了笑：“虽说如此，这可从哪里管起，若是没了荼红草，明儿后儿就该是别的什么花什么草了。” 听到这话，卫内官只是叹气，宁金金倒对这小皇帝有些另眼相看了。
第76章 秋猎落幕 自从宁金金进来，小皇帝的脸上始终都是淡淡的，哪怕是宁金金诊断出他身上的病症是因为中毒，他的眼神里也没有多少意外或是害怕的神色。 宁金金心想，大约他也已经习惯了。 “陛下若是忧心，倒也容易，这荼红草的毒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才显出了症状，虽说有损害，对性命是没有妨碍的，只是会让陛下休息不好，胃口差没精神。” 也不知摄政王是做好了一辈子挟天子坐天下的准备，还是他身为亲叔叔不大忍心对侄儿下死手，这毒还真没什么。 “开药倒也简单，这毒是没办法彻底解开的，只能将养，陛下只需服用养肝护肝的药就成了，我倒是配了好些，若是总管大人信得过，回头我将丸药送到国公爷手上。” “只要长期服用此药，也不用动手清除这些陈设用物，陛下再装病装得像些也就是了。” 宁金金只管送药，若小皇帝真的要吃，必然还得经过亲信的太医去检验药效，这些也和她没有关系。 小皇帝听她这么说，张了张嘴，看上去有些无措，但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 宁金金进来了好一会儿，再待下去恐惹人怀疑。 卫内官送她出屋前还是千恩万谢，等出了寝殿，又换上一副冷淡骄矜的神色来，将她送出行宫，遣人跟着她直送到宴席上去。 到了下晌，卫内官亲自出来宣旨，赏了宁金金一对儿上好的东珠。 小皇帝还亲自为宁金金的糕饼铺子写了一块招牌，上头盖着大印。 宁金金对东珠倒没什么，却对小皇帝赐下的匾额十分喜欢，东珠再值钱，那也是皇家赏赐，得放在家里供着藏着，说白了就是没法儿变现。 比不得匾额，还可以悬挂出去，对铺子的生意有不少好处。 秋猎最后一日，平安无事地散了场。 宁金金回到城中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丸药送到了定国公府上，定国公自然有法子把丸药传递到小皇帝和卫内官的手中。 第二件要紧的事情便是让孙管家去找合适的工匠，把小皇帝的御笔匾额雕刻出来，火速挂到她现在所有的铺子里去。 第三是着手将原本点心铺子旁边的铺子也买过来，这倒需要花些时间，宁金金只露了露面，便将事情叫给尹掌柜自己去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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