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眼尖,险些都没瞧见,伙计也只有一个,见我穿的好还要买便宜盐吃,态度差得很。” 宁金金喜笑颜开,正好前头饭菜都得了,伙计们站在外头候着,几个人连忙把桌子上大包小包的细盐全都收拢起来。 “乐乐这回头功一件!明儿带着我去那间铺子,咱们找季掌柜去。” 宁乐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儿地抿嘴笑。 伙计们上来摆好了饭菜,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宁金金也没管规矩那一套,让耿老大去叫另外几个护卫,也不让喜儿和杏儿下去单独吃,就吃同一桌子上的饭菜。 “姑娘,这么多盐,咱们还留着么?” “自然留着,一会儿你收起来,我还有用呢。”
第80章 你认识我母亲? 第二天上午,宁金金带着宁乐,只叫耿老大跟着,三人一同前往季家的小盐行铺子。 到了地方,宁金金驻足一瞧,情况和乐乐说的大差不差,是个狭小到可以说是寒酸的单间铺子,此时铺子门开着,里头只简单放了两个货架。 一个年纪在四十来岁上、又瘦又高的男人在里面看着铺子,穿的也只是粗布衣裳,看不出什么好来。 宁金金转头看向宁乐,宁乐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姐,咳,哥,昨天那是个小伙计,不是这人。” 宁金金抿了抿唇,无比怀疑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季掌柜本人,果然赔得已经没得赔了,好歹也还是三家盐庄的东家,为了省雇人的钱自己来当伙计看铺子。 宁金金点头,是个狠人。 铺面窄小,人高马大的耿老大就被留在了外头,宁金金带着宁乐走了进去。 此时宁金金穿着一身男装,可惜因为身高差点,再加上女孩儿的脸面本来就圆润些,男装一衬更显得稚嫩,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富家小少爷。 季掌柜的在铺子的一处货架底下弯着腰整理存货,白色的布口袋分成两层,最里面一层装着细盐,细盐口袋和外头口袋这一层里塞满了稻草和草木灰,用来防潮。 季掌柜的先是瞧见两个人影进了铺子,也没直起腰来,一偏头就看到了宁金金和宁乐脚上蹬着青缎粉底的靴子,靴子口上点缀着淡金色的祥云纹,一瞧就知道非富即贵。 再看这靴子大小,应该只是小孩儿,便没怎么放在心上,连头都没抬。 “两位小少爷想是走错了,我这里穷酸得很,少爷们还是别处看看去罢。” “没有走错,请问您是季掌柜不是?我找他来的。” 季掌柜只觉得这位小少爷的声音有些太软了,不过也没放在心上,还是没抬头,自顾自收拾着细盐口袋,和宁乐说的一样,服务态度相当差劲。 “我就是,且等一等。” 季掌柜想的也简单,自己的家业所剩无几,以后也不准备怎样了,打算能干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等实在支撑不下去,就留点银钱去乡下置办几亩地,余生能吃一碗安乐茶饭足以。 既然不再存着做生意的心思,还管他什么权贵不权贵的。 前些日子扬州城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铺面小也不通风,又湿又潮的,每天都得把这些细盐口袋查看一番换换地方才能安心。 季掌柜的只管埋头做活儿,半天才把口袋都挨个查看、挪动完了,抬头一瞧,两个穿着富贵的小少爷还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意外。 铺子里光线也不怎么样,站在里头往外看正逆着光,季掌柜觉得有些晃眼,一时也没瞧清楚宁金金的脸面。 “二位小少爷是哪一家的,找我什么事?” “京城来的,找季掌柜的谈一桩好买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季掌柜嗤笑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哪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了,谈生意谈生意,我这铺子虽说是落魄得不成样子了,那也是铺子,也是生意,怎么就说不得话了。” “你也瞧见这里是什么光景了,找我做生意,不怕赔得精光?” 宁金金也不恼,心里琢磨着这季掌柜怕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所以才这般态度,想到他做的事,却也不让人生厌,倒是可敬可佩的。 “季掌柜连听都没听,就说这样的话,怕是不大合适吧?” 季掌柜原本想着几句话把这两个小少爷挤兑走了事,没想到他们还真站住了,一时倒有些意外,抬眼仔细打量起宁金金来。 待看清楚宁金金的脸面,很是吃了一惊。 “大小姐?你……不对,你是宁家的人?宁玉清的儿子?来找我作甚!” 宁金金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季掌柜和盐宁家还有些渊源,甚至还见过她的母亲。 不过想来也是,扬州城也没多大,况且又是同行,见过也实属正常。 “我不认识什么宁玉清,也不是盐宁家的人,不过……”宁金金笑了笑,季掌柜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二十年前,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我的母亲叫宁玉菀,曾经是盐宁家的嫡女千金。” “季掌柜既认得我阿娘,那就更好说话了。” 季掌柜回过神来,眉头深锁:“不对,宁家姑娘当年明明……” “当年阿娘被流放到北地,被北地一处姓宁的庄户人家所救,才有了我,这是我弟弟宁乐。” 季掌柜盯着宁金金看了半晌,才算是略微相信了她说的话,只是语气里仍旧带着狐疑:“你,你真是菀姑娘的儿子?” 宁金金想了想,毕竟要合作的,也不好隐瞒,于是说道:“准确的说,是她的女儿,宁金金。季掌柜现在肯跟我走了罢?我已经在常青客栈定好了酒席,请季掌柜的吃酒去。” 季掌柜恍恍惚惚地关了铺子,恍恍惚惚地跟着宁金金到了常青客栈,直到坐在桌子前,看宁金金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黄酒,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你真是菀姑娘的女儿?” 宁金金失笑:“季掌柜您看我这张脸,难道还说得谎么?” 季掌柜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方才失礼了,宁姑娘。” “我实在没想到……不知菀姑娘如今怎么样?” “阿娘她在我八岁上病故了。” 季掌柜愣了愣,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只可惜命不好,这样年轻就亡故了。” “宁姑娘你找我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宁金金此时此刻却不着急了,她更好奇这位季掌柜和盐宁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因此问了两句,季掌柜的也没有瞒她的意思,于是和盘托出。 “当年我不过是你外祖父铺子上的一个小伙计,因为勤谨些,所以被东家看重,谁知道就惹来人嫉妒了,诬陷我偷铺子里的细盐拿出去偷卖。” “那时节我母亲病重,一日家药吊子不离火,家里穷得很,事情一闹出来,从掌柜的到店里大大小小的干活的都信了,认定是我偷的,要拿我去打官司。” “那天正好你母亲到铺子里来,说,她不信我会干这小偷小摸的事情,又叫来东家,东家查了大半日,才还了我清白。” “菀姑娘和东家老爷对我有恩呐。”
第81章 渊源 说着,季掌柜的脸上颇有动容之色,一时间竟然连眼圈儿都红了。 “后来我在铺子上干长了,攒了些银钱,想出去单干,东家老爷非但没有难为我,反而帮了我好大的忙。” “他说,他当年也是赤手空拳一点一点发起家来的,瞧见我就像瞧见自己一样,帮我找买家、带我去认识人,我才挣下一份家业。” “你外祖父是个经商的奇才,虽说现在的盐宁家已经跟他在世时完全不一样了,这扬州城盐庄的买卖人,到现在口里心里还传着他的白手起家的传奇呢。” 季掌柜的说完,宁金金才明白其中的缘故,心说这倒是一段佳话。 “这人一上了年纪,难免就絮叨起来,姑娘别见怪。倒是宁姑娘你,方才听你说是北地人,怎么又到京城去了?你一个女孩儿家跑到扬州城来,是为了什么事?” 宁金金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位季掌柜既然是阿娘的故人,方才说话也没有一点隐瞒,宁金金自然也不好瞒他的,只是她自己的经历甚是离奇复杂,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处下嘴。 想了想,宁金金长话短说,把自己家道中落、带着弟弟投靠亲戚,亲戚做官,又来到京城,如今被定国公府看上收为义女等事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 季掌柜的听完,和方才的宁金金一样,一时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只是感叹:“宁姑娘这才多大,便已经历经世事了,怪不得说话办事另有一样,我倒惭愧起来。” “这有什么,不过是有些个运气罢了,既然是故人,您也算是我的长辈了,这样更好说话儿了,我也不瞒您,我是为着盐税而来的。” “季掌柜您是有眼力的人,在扬州城这么多年,我不信您什么都看不出来。” 季掌柜听得手心儿直冒虚汗,宁金金说的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之前他自己也曾想过。 盐税高得出格儿,若是再这么下去,这天下都要乱套了,岂会长久?所以他只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就要派人来管上一管,所以不愿涨价。 只是这一等就是两年多,等得盐宁家重新做了盐政助纣为虐起来,等得宁玉清一路高升去了京城,也没等到来查缴盐税的钦差。 但要他涨价,让这些贫苦百姓因吃不起细盐而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因此才破罐子破摔,好好的生意也不做了,一心一计往里头赔钱。 现在终于等到了,只不过不是什么钦差,只是个小女孩子,一时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长叹了一口气。 “我又何尝不知啊,但只一件,我如今是没有心气儿的了,只想早早弄完这些家产,好到乡下种地养老去。什么纷争不纷争的,我是个什么东西,又岂是我能插手的?” “想当年你外祖父还做着扬州城的盐政,怎么说也是官居四品,说完也完了。家破人亡不过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宁姑娘这个忙我帮不了,再限别的吧。” 说着,季掌柜的自己动手倒了杯热酒,仰头一口饮尽,换了一种口气,苦劝起来。 “不光我做不成,我也劝宁姑娘尽早收手,你如今虽然是国公府的千金,但毕竟是个女孩儿家,究竟也不是官员,更不是带着圣旨来的钦差,能做些什么?没得惹祸上身。” “再者说了,现如今的盐宁家虽然已经变了样子,但毕竟和宁姑娘还沾着一层血亲在,你若是动手,岂不是和自家为敌?你不认他们便罢了,若是日后被翻出来,对姑娘的名誉也有损害。” “就算为了你故去的母亲,也该好好珍重自己才是……我说的话有些逾矩了,但都是好话,只要宁姑娘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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