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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算什么，不过是自家庄子上开辟了一块牧场，养了些牛羊，庄子上的人勤快得力，这新鲜的牛羊奶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那挑起话头的妇人笑着点头，坐在她下首的妇人也来凑趣。 “旁的不知道，我是听说了的，这将军府的庄子在京郊那一片虽说不算最大最好，但却是最用心的，一年到头的出息就顶旁的府上一座半庄子了，想是杜夫人用心打理的好处。” 宁氏摆了摆手：“庄户人家，可不就这点子事，便是现在，我家老爷也时时爱往庄子上跑的。” “金金那孩子于生意上最是精通，这庄子上才能有这样的出息。” 几位妇人听了这话，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笑意盈盈，又跟着狠狠夸了宁金金一番。 宁氏心里哪有她们的弯弯绕，再者说平时她就爱听旁人说宁金金的好，是以态度更加客气起来。 一旁不远处的沈太夫人和沈大太太对视了一眼，婆媳两个心明眼亮，心道这杜夫人确是个实诚人，虽然说起话来并不圆全雅致，但态度豁达大方，也不端着撑着，反而叫人容易和她交际。 只是这些满嘴好话的妇人……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七八个太太奶奶围着宁氏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不管挑起什么话头，宁氏总能以“金金如何如何”结尾。 她们说郡主府好，宁氏便说是金金有才干有福气，她们夸将军府好，宁氏就说也都是金金安排布置的，她哪里懂这些云云。 只要说到宁金金，宁氏便一脸的与有荣焉，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家孩子天下第一最最好。 越说到后来，这些满怀信心来探口风的太太奶奶们反而心里没底了。
第280章 家风严谨 正堂上首，宁氏笑眯眯地把宁金金从头上到脚下地夸了个遍，正说着宁金金平日里如何体贴长辈疼爱弟弟，小声絮絮，倒也并不突兀。 那些太太奶奶们对视一眼，再转过头去看了看各自身后捏着帕子团扇、站得规矩周到、眉目秀丽身材窈窕的女孩儿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她们这些家世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一直是抬不起头的，为了自家的前程，自然要比旁人多钻营些。 这将军府和郡主府的利害她们也早在肚肠里捋了一遍又一遍，才最终决定出手。 其实那定国公府的荣大爷比杜闻远更加合适，荣大爷的嫡妻文氏虽说也是世家出身，但到底家世不显，在她们的想头里，娘家不得力，在夫家自然处处掣肘。 之所以会寻上定国公府，不过就是认准了文氏的家世背景在荣大爷面前硬不起腰杆子，就算荣大爷收几个娇美的妾室，文氏也不敢啰嗦什么。 至于臧夫人——做婆婆的，自然和儿媳是不对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难道还真能把送上门的、好拿捏的贵妾给怎么样？ 谁知道事实并不如她们所料想，她们信心满满地借着宴会在臧夫人面前略微漏了些口风，当时文氏正在端茶递水地伺候，闻言立刻白了脸色，她们还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结果却被臧夫人给不阴不阳地怼了回来——荣儿膝下现在已有二子一女，三个孙辈儿我都抱不过来了，并不急着开枝散叶。 末了又添了一句：好端端的女孩儿，就算是庶女，那也是诗书官家的出身，怎好与人为妾？ 当下她们面子大失，足足被人笑话了半年，家里这几个孩子也更难找亲事了。 只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还未成亲的大龄青年杜闻远。 一来，杜将军的真实身世在京城中算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那是多金贵的身份！将来就算不领回闻人氏的皇家玉碟，也是大有前程的。 论起身份尊贵来，尤胜于臧荣。 二来，这杜家对杜将军的确有养恩，因此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养母养父毕竟比不上亲的，眼下杜夫人亲生的两个孩儿、杜家几个小的都得靠着杜将军出头撑腰。 想来这杜夫人也未必能真的在杜将军面前端起亲娘的款儿来。 这杜将军二十好几还未成亲，其中之原因无非是看重他养母的这个内侄女。 这倒也罢了，京城中权贵家的儿郎在成亲之前也不兴有妾室，难道等成婚之后，还让杜将军守着宁金金一个不成？ 现在先得了宁氏的话，到时候也好发作起来。 这几个女儿的确没有宁金金那样的美貌才能，但也颇有几分颜色风情，性子娇柔似水——说到底，男人不都喜欢做小伏低的女子么？ 这高宁郡主如此强势，压了自己丈夫一头，等成婚之后……还说不上是个什么光景呢！ 想到这里，她们越发觉得今日怎么也得争上一争，便将话题慢慢儿地引到了孩子们身上来。 说到女孩儿们，便叫这几个女儿上前请安行礼，宁氏瞧着七八个相貌出众的女孩儿整整齐齐地朝自己问安，她本就稀罕女孩儿多些，倒也开心，却没多想什么。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不用多礼。” 说着，宁氏回头看了自己的大丫头一眼，那丫头有眼色得很，立刻奉上一早准备好的荷包，宁氏一一赏下去。 “您瞧，不过是叫几个姑娘给您请安，倒让您破费了，还不快谢过杜夫人？！” 女孩儿们盈盈下拜道谢，水润润的眼睛忍不住打量起宁氏，她们这样的庶女，若是生在有体面家底厚的人家，家里兴许能把她们当正经主子待、和嫡女一般教养。 偏偏她们各自的家里都不怎么样，平日做小伏低讨好正头嫡母才能过上差不多的日子，哪有机会学什么正统规矩。 因此乍一看表现卖相还不错，仔细观察下来就发现这几个女孩儿要么有些轻浮，要么有些过于瑟缩，一派小家子气了。 宁氏看着她们的神色，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我家瑞儿呀最是乖巧了，针线也好规矩也好，出落得也周正，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一直拿她当嫡亲女儿来看待的！” 其中一位太太先挑起了话头，话音落下，眼神有些期待地看着上首的宁氏。 宁氏却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淡了起来。 “我瞧这孩子也是好的，花朵儿似的，你也是有福气，孩子们这般听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心头一喜，并未听出宁氏语气里的冷淡，犹自笑得开怀。 “若杜夫人喜欢，叫她来伺候您又何妨？能在夫人跟前儿伺候，也是瑞丫头的福分了。” 宁氏脸上彻底冷了下来，她还只当这些人是来寻她说话的，全没料到她们是打这种主意，不由得心下暗暗气恼自己不当心。 不过宁氏有一点好处，若是旁人来敬她，她自然而然便会以诚相待，若是叫她看出了那人心怀不轨，她却不会像这些弯弯绕绕的内院儿女人们一样说话留三分，向来直来直去。 宁氏扯了扯嘴角，半垂下眼睛，挪开了视线，声音冷淡。 “哪能让太太割爱，到我家算个什么，我府上前些日子才刚买了一批丫头，如今正调教呢，我家人少，用不上这么多下人。” 那太太登时被噎住了，被叫做瑞儿的娇美女孩儿脸色已是惨白，当下便已泪眼盈盈，好不委屈。 若是寻常，这么一个女孩儿受了委屈，宁氏想到宁金金，肯定也会心疼一二，现在她只觉得碍眼。 那太太尤不死心：“杜、杜夫人说笑了，瑞儿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能卖身为奴？这，这又不是非得是下人才能伺候您……” 宁氏一眼看过去，那太太讪讪地闭了嘴。 “我家虽是庄户出身，家风却也严谨，从不许家里的爷们娶二房，纳妾室，哪怕是通房，也是不许的。”
第281章 少管闲事 花厅正堂上丫头仆妇进来出去地穿梭周旋在贵客之间，各位夫人太太奶奶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斯文小声儿地说笑。 众人看起来像是一堆一堆凑在一起得趣，但实际上眼神不住地往宁氏这边扫过来。 宁氏被这些主事、员外郎家不入流的女眷缠了这么半日，所有人都很好奇宁氏会作何反应，因此竖起了耳朵偷偷留意着。 宁氏的这句话音调不高，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猛地丢下一颗石子儿，紧跟着便泛起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一时间，众夫人也惊得忘了自己交谈的内容，正堂上落针可闻。 围着宁氏下首几处小桌团团而坐的太太奶奶们脸色尤其难看，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本来以为这杜夫人庄户出身，平时在宴会上全靠臧夫人提点撑腰，不是唯唯诺诺，也该很没见识，至少不会在她们小心铺垫、盛情邀请的情况下翻脸。 谁知道宁氏不光翻脸，还翻得很没有余地，这般断然拒绝，连个退身步都不给她们留。 她们家里势力虽不济，平日里也是被下人簇拥着服侍着的，此时被狠狠下了面子，还是当着诸多身份贵重的女眷的面，很是下不来台。 而站在她们身后正等着被自家嫡母热情推销的女孩儿们被宁氏一语喝破之后，粉雕玉琢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 她们再不懂规矩，到底也是姑娘家，哪里在众目睽睽下受过这样的奚落，有几个神色呆滞，有几个死死咬着嘴唇，似是快要哭出来了。 正堂上尴尬地静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位穿着玫红撒花点绣玫瑰长袄儿的年轻太太伸手拢了拢一丝不苟的乌油油的云鬓，嘴角带着冷笑，声音不高不低。 “杜夫人，家风严谨也并非这个说法……男人家三妻四妾才是常情，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哪个爷们儿没有几个姨娘？这也牵扯不到什么严谨不严谨的，都是为着开枝散叶，所谓多子多福不是？” 她这话音落下，正堂上女眷们神色各异，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都自顾自低头喝茶掩饰，明显等着瞧好戏。 宁氏心下暗气，面上却不显，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不声不响地瞧着那艳妆少妇。 其实宁氏这话很不好说出口，说好听的，是她疼爱侄女，作为婆婆也好相处，不拿捏新媳妇。 反过来一想，说难听些，杜家老爷也没有什么妾室姨娘，一不小心宁氏便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再加上养母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她是真心疼侄女呢，还是想着用这样的家规死死管住杜将军，以防富贵不保呢？ 能在正堂上喝茶说话的，一个个都长着水晶般的心肝儿，脑子也灵活，这边话一撂地，那边她们已经在肚子里掂量几个来回了。 等正堂上的消息传到宁金金耳朵里时，宁金金顿时顾不得许多，连忙起身，匆匆往正堂上走。 这还了得！居然有人在她的地盘上欺负姑姑，活腻歪了吧？难道真跟臧蓝说的那样，她素日表现得脾气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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