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蓝和沈清池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宁金金的神色便知事情不好,只怕是出了什么乱子,连忙起身跟上。 等三人或快或慢地只差一个拐弯便能进入正堂的时候,正堂上依旧静得发慌,就在沈太夫人忍不住想要开口圆过这场面的当口,宁氏却开口说话了。 “我是个庄户出身,不知道你们的弯弯绕,却也晓得什么叫家和万事兴,你说好好儿的一个家,和和美美过日子难道不好?偏要为了什么脸面纳妾抬姨娘,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不管女儿家是不是好的是不是可怜可爱,只要做了小的,好的也被鼓动坏了,这不是自己引灾星进门么?” “再说开枝散叶……我们杜家就算嫡妻没有子嗣,宁可过继,也不要小妇去生!” 不然也不会有大儿子了。 “嫡庶的规矩,后院儿事杂,我是个苦出身,没那个头脑应付不来,郡主虽有才干,但我疼她一场,也绝不叫她受这样的窝囊气!” 宁氏端着茶盏,几句话说得不徐不疾,既表明坚定的立场,还以自己的见识想法戳破了妾室存在是否有其必要——虽然和诸位身份高贵的女眷从小到大接触到理念大相径庭,但细细思索,竟也没有错处。 是呀,为什么非要有妾室呢?归根结底还是男人好色罢了,总不能说是当家主母要给自己男人多找几个女人来展现自己贤良淑德吧? 女子出嫁从夫,礼教严格的京城,绝大多数女子这一辈子无论富贵贫贱、生老病死都只跟着一个男人,为何非要打肿脸去充胖子,非要那个虚名不可? 终究自己日子快活,膝下孩子们平安康泰长大才是真的。 试想一番,若是哪一家的男人不纳妾不抬姨娘,她们面上会调侃这家太太是个醋罐成精,但心里却骗不了人,她们是羡慕的,羡慕极了。 “我见识浅薄,只认这个道理,究竟我自己也说不上是对是错,但过日子不就是这般么,一家有一家的活法罢了。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我家老爷定下的家规,就算不被认同,难道还能得罪人不成?” 简而言之:要你们多管闲事,我家就是不让小妇进门,碍着你们哪儿疼了?! 宁氏说完这番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发言后,便垂下眼睫不再言语,任由这些女人在肚里来回思量,面上十分镇定从容,心里也没有丝毫慌乱。 经过两年多的浸淫,她平日里生活虽说还是照旧简朴,但却早已不是那个在北地小村子里每日在灶间奔忙的朴实妇人了。 退一万步说,这里可是郡主府,她是高宁郡主的姑姑,便是有人疯魔了,也不敢在今日的温居宴上太下她的面子。 宁金金立在外头,和臧蓝、沈清池一道儿把宁氏的话听了个真切。 姑姑始终疼她,若是寻常事,以姑姑的性子定是容忍居多,看之前频繁上门来的钱家女眷就知道了。 可一旦牵扯到她,牵扯到家里的孩子们,哪怕前头是刀山是火海,姑姑也是一步都不肯让的。 宁金金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连忙抬头,修剪圆润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这才生生忍住。
第282章 温居宴毕 正堂上的一场难看的争议被宁氏破解,宁金金也没有再进入的必要,只是在拐弯处呆呆地站了许久。 好像是沈大太太先打破了沉默尴尬的场面,将话题扯开了去,再加上沈太夫人镇着。 沈家眼看着马上就能出个金凤凰,在场的夫人太太们都是人精一般,眼见沈家女眷出面维护宁氏,便纷纷凑趣说笑,一时正堂上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只除了那几位有些别样想头的太太奶奶和各自家里的庶女。 老的脸色难看,又见正堂上再无一人肯搭理她们,心里气得要命,甩甩袖子就离了座位。 偏偏她们一个个并没有体面家世,就算心里气急,脸上也得绷着些,嘴里更是不敢乱说一句话,僵着脸子走了。 而那些被嫡母扔下的庶女们听了宁氏那一席话,先是含泪委屈,心里又是羞恼又是艳羡,待察觉到周围毫不客气打量她们的目光后,更是难堪至极。 见嫡母都顾不得礼数走了,连忙低眉顺眼地跟上去,哪怕再羞愤,也得小心赔笑,心下惴惴的,生怕家去后被嫡母的怒火殃及。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宁金金眨了眨眼睛,把剩下的泪意憋了回去,转身对臧蓝和沈清池笑道:“我瞧着是没事了,咱们且回去先坐一会子,约么还有两刻钟就能开席了,等吃过宴席,再叫戏班子来唱戏。” 臧蓝和沈清池脸上也有些异色,看宁金金神色如常,纷纷松了口气。 “我们客随主便,自然是你如何安排我们如何玩乐了。” 臧蓝挽住宁金金的手腕,三人又悄悄地退回到偏厅,吃茶说话去了。 臧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和大嫂嫂没在正堂上陪着杜夫人,但却对杜夫人刮目相看。 真正老实厚道的人发起火来总是格外有震慑力,她今日算是见识了。 在偏厅上坐了一刻钟,厨司上的媳妇使人来递话,宴席上要用的所有菜品全都准备齐全。 宁金金赶紧起身,安排下人在花园子里备好桌椅,因着人数众多,宁金金也懒得去了解到底谁爱吃什么谁吃不得什么、哪家和哪家有摩擦,哪家和哪家亲近了。 干脆按着客人的数量准备了椅子和大大小小的桌子,将两座花厅和偏厅的门扇槅子全部推开,形成了一片阔朗的空间。 像是在酒楼里那般,在花厅偏厅和宽宽的檐廊上摆开铃兰桌和九曲桌,檐廊上更是布置了矮桌和蒲团。 桌子不光要摆得错落好看,每一个位置都能或多或少瞧见园子里的景色才好。 檐廊下光线通透,正对着院子里的假山白石小庭,是以更受小姐姑娘们的欢迎。 除却每人必须准备的茶水酒水和开胃小菜及点心外,所有的菜馔都盛放在底下放了热水保温的食盒中,丫头仆妇捧着食盒到处穿梭,介绍每一样菜品,让客人们自行选用。 没错,就相当于是有人伺候的高等自助餐。 宁金金想到这个点子还得意了许久,既新鲜又不浪费,毕竟请一次客也不便宜的。 为了在宴席间增加些新鲜花样,宁金金还让夏嬷嬷和她带出来的几个厨娘在花厅外下风口的地方摆了一溜儿的炭炉来做新鲜的炙烤。 上好的取暖用的银霜炭既耐烧又没什么烟雾,园子里便只有炙烤各种肉类蔬菜的香气,当然,调料也是宁金金提供的。 正式开席,众人倒也十分捧场,各自聚堆大大地节省了宁金金去冥思苦想着安排,自己挑选菜品也就没有不合口味一说。 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耗费人工,宁金金看着来来往往脚步轻便问答有礼的丫头仆妇们,暗暗决定等收拾完后分一波厚厚的赏钱,着实辛苦了。 下头炙烤刚熟,就有人将热气腾腾还冒着油花儿的烤肉呈上来,在坐的基本都是有些身份的,谁还没吃过山珍海味,倒是这样新鲜的吃法有趣。 宁金金辗转在各个桌子前招呼一番,一圈儿酒水敬下来,收获了一大箩筐的赞美和祝福,不管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温居的精髓就是这个,宁金金也觉得没怎么亏了。 臧夫人在开宴之前带着文氏“消失”了一阵子,在宴席结束后戏班开嗓之前又“消失”了一会儿,宁金金也不多看多问。 毕竟今日郡主府上用的仆妇有一半都是定国公府的人,不用她这个主人家来安排,这些人自然就能照拂好她们的正头主子。 团团地忙了一日,等下晌好戏收场,宁金金还得守在花厅门口,一批一批地送贵客离开。 好在荣王妃母女在宴席将将结束的时候便走了,后头的好戏也没看,母女两人离开的时候脸色不虞,活像是受了不得了的怠慢。 不过宁金金也的确怠慢了,不仅怠慢,还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荣王府无数厚礼。 荣王妃提出要离开,宁金金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笑眯眯地嘱咐人家走好不远送。 估摸着明天一大早荣王妃和容姝郡主在高宁郡主府上厚礼冷遇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但是宁金金丝毫不在意。 臧夫人留在最后头同宁氏说话儿,几乎是最后一批离开的,看宁金金始终站在花厅仪门外,额头上微微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神色颇为心疼。 “这人你留两日,把东西都收拾整齐再说,好孩子,辛苦你了。” 臧夫人半句没提,宁金金却知道,她要做的事应该已经圆满完成了,这场大宴没白做。 “还是母亲疼我,母亲路上当心,过几日等庄子上新鲜果子下来,我就带着果子去找母亲蹭饭。” 臧夫人笑着点了点宁金金的额角,出仪门上软轿,到前头坐车去了。 宁氏本想留下帮宁金金看着些收拾,却被宁金金几乎强硬地塞进了软轿里。 “姑姑也忙了一天,快好好歇着,收拾的自有下头的人,哪里用得到我动手,姑姑就快去吧,不然我该担心了。” 宁氏哪里说得过她,一乘小轿被送回了将军府。 宁金金狠狠地松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两座花厅上的一片狼藉——收拾洗涮、金贵用具归库清点、一笔笔的报账……还有出力的下人们分工行赏,且有的忙呢。
第283章 早有准备 入夜,水云居偌大的院子里点起宫灯,天气晴好,月色映照无处不在的水波,一阵风拂过,将满园子清雅恬淡的花香带入室内。 宁金金穿着白云般柔软蓬松的绫纱里衣衬裙,外头披着件实地子月白纱长袄,半躺半坐倚在贵妃榻上,眉目慵懒,如诗如画。 “姑娘,我今日见了荣王府送来的十二匹云绫子,当真是好的,比姑娘身上现穿的还轻柔舒适,不若取出来,给姑娘和太太、老爷、二爷三爷少爷做些里衣。” 杏儿把安神用的熏香放在熏炉里,又远远地将熏炉放到窗棱边的小几上,外头湿润的风一来,便是满屋子温暖清淡的香。 宁金金手里翻着本不是那么诗情画意的账本子,静静地看着,闻言点了点头。 “回头等库房里清点完了,你自去开了库房取用便是……不,还是算了,荣王府送来的那份先单独拿出来,我要好好瞧瞧,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在这种节骨眼上着了道了。” “姑娘说的是,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杏儿看她坐不是坐躺不是躺的,连忙取了个填满棉花的杏黄色迎枕来,塞到宁金金腰后的悬空里。 宁金金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有茶么?要温温的,有些口渴。” 杏儿抿嘴一笑:“早就备好了,姑娘下晌吃了不少酒,夏嬷嬷还备了解酒的酸汤,姑娘要不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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