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下意识地抖了下腿,心道,还真有点疼。 这是唐彦修攥住的那只脚,他当时攥得很用力,没准真被他攥出来什么暗伤。 见状,他立刻上下轻轻地捏了捏,问道:“疼吗?” 周歆摇了摇头,“不是很疼。” 她脱掉鞋履扔在地上,曲起左腿解下袜带,沈既白立刻别开脸,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向窗外。 将裤腿往上折了折,盈润的脚裸赫然有几处殷红的痕迹,十分醒目。 周歆啧了一声,心道,装病这件事可真是个玄学,装什么来什么! 沈既白道:“怎么了?” 周歆道:“脚踝有淤青。” 闻言,沈既白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过来,“一天一次。” 周歆刚想伸出手去接,立刻又缩了回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这个药怎么用呀?我不会。” 沈既白不上这个当:“你用过。” 周歆:“……” 她撇了撇嘴,“你受伤都是我帮忙上药的,怎么轮到我受伤,你就不管了?” 他沉默几许,才道:“此处私密,于礼不合。” 死板。 固执。 墨守成规! 周歆往榻边挪了挪,抬起脚往人腿上一搭,“反正都已经不合这么多回了,不差这一回咯!” 沈既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墨色瞳孔剧缩,好半晌连眼睛都没有再眨过一下。 周歆抬起手,用食指轻点他的鼻尖,笑道:“傻掉啦?” 言毕,她还不以为意地道:“只是上个药而已嘛!” 只是上个药而已嘛!只是肉碰肉而已嘛! 明明是一件极其亲密的举动,在她的眼里好像十分稀松平常,寻常到似乎谁都可以。 沈既白缓缓转过头来,目光专注地盯着她。 周歆坦坦荡荡地迎视着他的视线,微微歪着头,“干嘛又用这个眼神看我?” 五指悄无声息地蜷起,他轻声开口,郑重其事地道:“这种话,不能再对任何人说。”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周歆视线上下轻扫一番,“我闲的没事和别人说这些干嘛?” “嗯。”沈既白这才收回视线。 他眉眼低垂,面露犹疑,薄唇再次抿起,似是在做心理斗争。 见状,周歆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心道,难道在唐代,上药这件事是很私密的吗?不对,沈既白说此处私密,指的应该是脚。 可唐朝不是很开放的一个朝代吗?婚前同居比比皆是,私定终身离异绝婚屡见不鲜,居然会觉得女性的脚是很私密的部位? 须臾,沈既白轻轻动了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见他拿起药瓶,缓缓低下头,看到脚踝处那几道於痕时呼吸很明显地凝滞了。 拧开瓶塞,指腹沾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红痕上,他全程没动一下裤腿,也没褪下罗袜,似乎是觉得露出完整的痕迹都是一种亵渎。 周歆欠身凑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桂香,“你只涂这么一点,那没涂到的地方该怎么办呀?” 沈既白停顿一下,反问道:“你不能涂?” 她理所当然地道:“对呀!我没长手呀!” “……不得妄言。” “开个玩笑而已嘛!反正你都已经帮忙了,就不能帮到底呀?” 她抬手扯掉罗袜,露出盈润白皙的玉足和完整的於痕。 沈既白的手很明显地抖了一下,随即便再也没有动,浑身上下僵硬得如同一块不能动弹的铁板。 奇怪。 不就是往脚上上个药,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这!么!大! 秀眉微微凝起,周歆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番,忽而想起曾经看过一个帖子,帖子里提到过,先秦时期,人们认为女子的脚是极其私密的部位,私密程度不亚于三点,只有夫君才能看。 这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她也跟着愣了一愣,登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许多,大脑晕乎乎的,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周歆微微动了动,想趁人愣神时收回脚来,没想到刚刚抬起,便有一只手覆在腿上,将她的腿又按了回去。 周歆:“……” 沈既白默不作声地抬起手,食指自药瓶里沾了些绿色膏药,继续往淤痕上抹。 刚刚没觉得,此时此刻,周歆突然感觉肌肤相触之处无声地烧了起来。 她慌忙别过脸,忽然就不敢再去看沈既白。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一个静静地上药,一个目光落向窗外,屋内的空气被沉默点燃,野火顿时就连了天,热浪扑面而来,炙烤着她的神经,周歆的身体仿佛也被点燃,一点一点的升温。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就这么这几道淤痕,沈既白处理得极其缓慢。 周歆忍了又忍,再实在忍不住时,才抬眼看过去,催道:“好了吗?” 闻言,他侧目看来,眸光自周歆的脸颊轻吻而过,视线瞬间变得灼热,滚烫,像燃烧的星火,腾腾闪着光。 她立刻挪开了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 她在害怕与他对视。 “……可以了。” 许是一直没有开口,兀一张口,他的嗓音有点哑。 沈既白抬手轻扯裤脚,将露出来的瓷白肌肤遮盖的严严实实,又拿起扔至一旁的罗袜,动作轻柔地套在她的脚上。 周歆登时收回腿,曲起来,慌慌张张又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自己来!” 他轻挑一侧眉梢,似笑非笑道:“这回长手了?” 心跳剧烈加速,脸颊隐隐发烫,她干巴巴地笑了笑,悻悻道:“……长了,当然长了,没长手那不成无手怪啦!哈哈!哈哈哈!” 似乎察觉到她的害羞与尴尬,沈既白嗯了一声后没再开口说话。 将袜带缠绕在脚踝,周歆两手抓着袜带的两端打绳结。平时一瞬间就能系好的袜带,此刻却仿佛刻意与她作对,竟是怎么系都系不好。 没由来的有点恼,她闭着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稍稍冷静一点后,正准备继续与不听话的袜带战斗,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抓住她的小腿肚,将她的腿伸直,平放在床榻上,双手拽着袜带慢斯条理地打了个蝴蝶结。 双颊登时沸腾起来,十指缓缓抓紧了被褥,周歆不甚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还得是我们沈少卿心灵手巧喔?” 闻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谁让我长手了呢?” 周歆:“……” 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修长骨感的手指上,她的心跳怦然失控,仿佛这个结并未打在脚踝。 而是他亲手打在了她的心上。 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声音只行到门口,并没有进来,“凌云君,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斗胆来求您劝一劝郎君。” 这声音有点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郎君?”周歆有些迷糊,“哪家郎君?” 闻言,沈既白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从善坊,张家。” “张卿清啊……他不是回家发明牙刷去了吗?出什么事了?” “郎君他昏了头!宿在不夜楼不肯归家,夫人与府君怎么劝都不行,二娘子也拿他没办法,奴没办法,只能来请您去劝一劝!” 周歆听得一脸懵,“请本君?本君与他非亲非故,怎么劝?” “凌云君有所不知,郎君自从清醒过来,就对您的事儿特别上心!您的话郎君是无所不依无所不从!不然奴也不会冒昧来扰您清修!” 话一落地,沈既白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连带着屋内的气氛都降了下来。 盘桓不去的热气骤然发冷,犹如千年雪山上呼啸而过的寒风,周歆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逛个花楼而已,又不是强抢民女,至于吗?” “郎君秋闱在即,时间不等人呐!再说……郎君从未去过这种地方,这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和府君吵了一架便不肯回来了!奴婢斗胆,求您去劝一劝!” 沈既白似是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不适合出入烟花之地,凌云君一介女流,难道就适合?” 屋外的人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弄清前因后果,周歆心道,张叨叨忽然闹离家出走,没准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难他干什么。”她挪到榻边,捡起地上的鞋套上,“左右还没去过花楼,就当去长见识了呗!” 屋外的人一听,高兴的不得了,“奴已备好了马车!就在观门口!请凌云君移驾!” 沈既白不甚理解:“去花楼长见识?” “怎么?”周歆提步往出走,“沈少卿长过这个见识,我可还没有呢!” 走出正室,她朝站在廊下的小厮抬了抬下巴,“带路!” 小厮当即应了一声,拢起袖子走在前面。 沈既白薄唇轻抿,紧紧跟在身后,“为何如此说?” 周歆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顺着话题往下聊:“你没逛过花楼吗?” 沈既白一本正经地解释:“从未逛过。” “嗯?”周歆睇过去一眼,“那是召回家了?”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悦,再次强调:“从未!” “那你洗得是谁的手帕?” 闻言,他登时一噎,耳垂悄无声息地红润了几分。 “你看,”周歆指着他,笑道,“哑口无言了罢?” 大抵是觉得百口莫辩,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方棉帕递了过来。 周歆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故作嗔怪:“我才不要你老情人的东西!” 说着,她扭头就上了马车。 * 思恭坊,不夜楼。 到底是首富,张光济一来就包了场,客人已经全被清空了,花娘清倌也都被请回了后院,此时楼里已经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寂静得有些诡异。 见状,周歆直呼可惜。 小厮依旧走在前面领路,带着她和沈既白上了三楼。刚从楼梯口走出来,便听见了张卿清漫不经心的声音。 “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呐。” 他轻笑一声,笑声中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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