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见……” 他顿时急了,伸手牵住她的衣袖。 少年仰头望着她,眸底潋滟,像快哭出来了似的。 “喜欢……见你……” 他每天都会梦见她,朝思暮想,深入骨髓,有时候发疯般地想叫她的名字,却又沮丧地发现,他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皇族姓姜。 那她就是…… ……姜姜。 是他的姜姜。 夜深人静,他在黑暗里一遍遍地喃喃着姜姜,是宣泄无法说出口的渴求,也是在恳求上天,让他再早点见到姜姜。 他不装得够疯,不让宫人都足够讨厌他,继而足够苛待他,也不足以引起她须臾的怜悯。 他喜欢姜姜可怜他的样子。 因为她的眼睛里一点嘲笑鄙夷都没有。 好像在说:“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呀?”然后温柔地摸一摸他,灼钰的心跳就立刻加快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浊重起来。 他不要见不到她。 姜青姝听他这么说,笑容越发亲切温柔,她偏头看了身后的邓漪一眼,对方立刻出去,叫太医进来。 太医给他把脉,少年就乖乖地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只巴巴地瞅着女帝。 连眼睛都不眨。 他这样子太乖,她伸手捏了捏他发红的鼻尖,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又密又长的睫毛飞快地刷过她的手指。 她又好玩似的,拨拨他的睫毛。 少年乖乖望着她不动,这次又不眨眼睛了,反倒是正在诊脉的太医,因为这小子心跳过于急促,而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被看得怯怯缩手。 “不可以。”姜青姝说。 小傻子一颤,好像听懂了似的,明明不想给太医碰,还是委屈巴巴地伸手。 邓漪在一边看着,心里感到惊奇,听说这小傻子十分难缠淘气,在陛下跟前却这么乖?这倒是稀奇。 太医很快就诊好了脉,只说是普通的风寒,写了几张方子。 太医写方子时,少年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他饿了。 姜青姝说:“给他弄些吃的来。” 邓漪正要去办,少年却忽然讷讷道:“有……有……” “有什么。” “……吃的……” 少年挣扎着爬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急急地往外头奔去,姜青姝疑惑地跟上。 她跟着他,一路来到院子里的角落,那里有一棵大槐树,下面堆积着厚厚的雪。 少年跪在那,伸手在雪里刨了刨,邓漪上前想阻拦,却被女帝淡淡抬手制止。 他们就看着他在那刨雪。 刨了许久,连十根手指都冻得通红,才刨出一些糕点来,少年急切地捧着,给她看。 “你……给我的……” 已经坏掉了。 是半个月前,她曾下令赏给他的糕点。 少年捧着它,仰着头给她,雪沫簌簌从指缝落下,落在那张白玉般的脸庞上。 【侍衣灼钰高烧不止,难受得快晕过去了,强忍着寒冷刨出他埋了许久的糕点,只是为了让女帝心疼心疼他。】 少年朝她笨拙地露齿笑,唇红齿白,浑身冻得通红,像一团要在雪中烧起来的火。 然后他捧着这坏掉的糕点,猛地往自己的嘴里塞。 “哎你……” 连姜青姝都惊了一下,伸手去拦。 却晚了一步。 【侍君灼钰为了让女帝别那么快忘记自己,大口吃下坏掉的糕点,丝毫不怕事后会不会闹肚子。】 姜青姝看着那一行字,一时呆住。 疯了吗? “拦住他。” 邓漪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按住少年,不许他再吃,灼钰好像被侍卫吓到了一样,拼命挣扎,呜咽着望着她。 像只被夺了食的小兽。 好可怜。 眼睛红红地盯着掉落在地上的残渣,似乎还想爬过去吃。 就算知道他没有这么傻,当看到他这么疯狂时,姜青姝都忍不住会心软。 是什么让一个清醒的人做到如斯地步? 姜青姝无奈道:“罢了,让他先跟朕回紫宸殿。眙宜宫受刑的宫人全部遣散,阿漪,你再亲自去选一拨能干的宫人,送来眙宜宫伺候侍君。” …… 张瑾午后按例来找女帝议政,却扑了空,梁毫说她去后宫了。 张瑾皱了皱眉。 “去了多久?”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张瑾交代了一番,若她回来再派人来知会他,便转身离开,偏偏就此时,女帝正好回来。 帝王仪仗,浩浩荡荡,身后是宫人侍卫。 张瑾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黑眸却微微一眯,盯着那边顿住。 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张瑾皱眉,朝她走去,抬手行礼。 “臣拜见陛下。” “司空免礼。” 张瑾缓缓直起身。 他淡漠的目光,径直掠向她身边的人。 那是一个异常漂亮的少年。 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裹着厚厚的狐裘,雪白的领子衬得那张脸如冰霜塑成,一双眼睛乌亮莹润,剔透得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似乎被张瑾锐利冰冷的目光所吓到,他怯怯地往女帝的身后躲去。
第156章 回朝2 张瑾这样的人,就是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通身冷漠肃杀的气场,也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似乎能洞悉一切,看穿任何魑魅魍魉的伪装,令其现形。 少年眼睫低垂。 似乎被吓到了,一直悄悄往姜青姝身后躲。 姜青姝察觉到了灼钰的小动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张瑾整天摆着张冷淡禁欲、目空一切的脸,一冷脸就活像是班主任在盯着学生,任谁心里都会发憷。 就连她,刚穿越的时候也怕他。 灼钰怕,倒也正常。 她本来态度松散随意,看到张瑾,倒是稍微认真起来,出声问道:“司空来找朕,是有要紧政事吗?” “是。” 张瑾很快便收回目光,似乎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小的侍衣,黑瞳倒映着女帝的身影,淡哂道:“北方有最新军报传来,臣正要找陛下商议,不知陛下此刻可有空闲?” 姜青姝微微一笑,“朕有空,爱卿等朕片刻。” “是。” 张瑾再次抬手一拜,侧身让开路来。 姜青姝先带着灼钰进了殿。 她传向昌来,吩咐他给灼钰备些热水和吃食来,向昌躬身仔细听着,小心观察着呆呆傻傻、容色如雪的少年,恭敬道:“臣遵命,陛下放心,臣会照顾好侍衣。” 灼钰还烧得厉害,趁着没人注意再次偷偷揪住她的袖子,怕她跑了,乌瞳湿润地望着她。 “要……要你……” 她没有理会,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得宠的竹君也没能得到帝王的长久陪伴,何况是一个位分低的侍君? 不够。 远远不够。 灼钰等了她好久好久,从第一次被她所救,等了那么久才又进宫见到了她,随后又等了一个月,才得以“侍寝”,如今,又熬完了第三个漫长的月份,才再一次等到她。 距离初遇,已有三月。 这仅是第四面。 别走。 他舍不得。 那么,要站在什么位置,拥有什么样的份量,才可以让帝王多陪陪自己? 即使不舍至极,灼钰也只能小心地隐藏阴暗的贪婪渴望,一步步来,不能被她发现,万一吓着她怎么办。 少年攥着衣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松开,朝她露出一个又几分笨拙、却异常乖巧无害的笑容,就像一只摇着尾巴坐在原地,乖乖目送主人离开的小狗。 真乖。 这样漂亮的眉眼,惹得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好好喝药。” 她说完,起身离开了。 张瑾正站在前堂等候。 周围只有侍卫和宫女,所有人都屏息垂首,保持安静,只有张瑾一人负手伫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在白玉地砖上投落一道凛冽刚直的影子。 等待她的时间,他一直在静静阖眸,想着一些事。 阿奚离开已有两月。 前些日子寄信而来,只有一封,是给他的。 问他好不好,又问她好不好。 那小子为何不直接问她,却只问张瑾,个中原因很简单,就像近乡情怯,越是在乎的人越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是她很伤心,也怕她被困在这皇宫的森严规矩之下,孤单起来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已经两个月了。 当初分离的难过,应该快被时间冲淡了。 少年在信中写:“这两月来,我不在七娘身边,应该没有人再带着她四处闯祸了吧,阿兄应该也没有再和她闹得不愉快了吧。” “不知道七娘她每天过得开不开心,如果她还是不开心,阿兄可以帮我哄哄她吗?她……最喜欢喝云水楼的桂花醑,可她只喝过两回,她以前悄悄告诉我,这是因为御前的人还有阿兄你都不许她饮酒。阿兄你要是不那样管着七娘,她会自在很多。” 明明人都走了,信里一提起七娘来,还喋喋不休。 他知道兄长喜欢七娘,这样也好,至少比讨厌的好,既然自己没法爱她,那就让这个世上会爱她的人再多一点吧。 那个雪夜里翻身上马的少年,顶着满身风雪头也不回,就再也不打算去争什么了。 桂花醑。 她喜欢这个酒。 张瑾昨夜就去买了。 张司空张大人,朝堂里翻云覆雨的人物、大昭史上最年轻的一品宰辅,破天荒地踏入了全京城最繁华的云水楼。 云水楼里正在饮酒作乐的官员们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云水楼惹官司了?朝廷有什么新风向?有人在云水楼做见不得人的交易惊动了张相? 谁知道张大人只是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坛酒,走了。 众人:“……” 张瑾是从尚书省下值回家的路上,顺道步行去买酒,一路走在街上,他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是最重规矩的人,以前不许她和阿奚喝酒,现在自己却犯了戒。 但阿奚说她喜欢。 罢了, 正好今日有军报,那坛酒放在了中书省衙署里,张瑾方才已经叫梁毫去取了。 还没取来,她就已经出来了。 张瑾看着她在龙椅上落座,神色一如往常,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沉声道:“陛下,北方军报。” 她神色一凛。 一侧的侍从连忙过去,接过军报呈过来,姜青姝迅速打开,仔细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神色微微放松,笑道:“曹裕的儿子全部战死,他自己已是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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