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贺凌霜,叩见陛下!” “臣霍凌,叩见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贺凌霜的嗓音沉稳有力,而霍凌风尘仆仆,嗓音泛哑,望着她的眼睛却明亮灼热,带着被她重新信任、再次为她而战的激动兴奋。 姜青姝道:“即刻封锁京城城门,查抄叛党府邸,朕一个都不想放过。” 贺凌霜和霍凌对视一眼,沉声道:“是。” 二人迅速退了出去。 姜青姝又看了看四周。 阿奚已经不在这里了,眼睁睁看着兄长性命垂危,他便彻底慌了神,几乎要跪下来求姜青姝让他去找大夫。 一直以来,阿奚都恩怨分明,凡她所求,他皆义无反顾,就算在千里之外也会赶过来救她,甚至连一个要求从没对她提过。 江湖侠客,一向来去如风、洒脱自在。 他却都要在她跟前跪下了。 当时,梅浩南是想拦的。 梅浩南急切地说:“陛下,张瑜武功高强,张瑾又是他亲兄长,万一他带他逃了,岂不是……” 姜青姝沉默。 许久,她说:“朕欠阿奚,朕让他选。” 张党京中势力已经尽数扫除,张瑾就算活着,也威胁不到她了。 让阿奚自己选吧。 亲情和是非,他选哪个,姜青姝都不会怪他。 姜青姝正要打开实时看看阿奚的情况,却忽然看到有宫人跌跌撞撞地过来,神情很是慌张。 她认出那个宫女,是眙宜宫的于露。 “陛下!陛下不好了……” 于露看起来很狼狈,像是费了大力气才赶过来,一边哭着一边跪倒在她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求您去看看侍君吧,侍君他……他……自尽了。” 姜青姝愣住。 —— 另一边。 着急的少年背着昏迷不醒的兄长,飞檐走壁似地离开了皇宫。 他轻功极好,此刻却因为着急心乱,好几次差点从屋檐上摔下去。 少年没有出城,而是带着兄长回到了张府。 哪怕这里即将会被士兵包围。 他没有管那么多,焦急地叫来范岢,为兄长诊治。 这少年全程咬着牙关,眼睛里忍着泪,这一生对他而言太苦了,幼时出生在掖廷,父母双亡,不到十岁便被送走,孤独地在外长大。 长大后,纵使拥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能和心上人厮守。 如今,还要失去唯一的血亲。 自由是自由。 可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张瑜守在外面,神情茫然,好像灵魂都被抽空了,呆呆地望着握剑那只的手,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 难道他错了吗? 兄长把他抚养长大,从小到大都将他护得滴水不漏,他却这么对他。 许久之后,范岢终于从里面出来,他看到小郎君还魂不守舍地守在这里,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兄他……怎么样了?”张瑜看着他,浑身发冷,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范岢深深叹息一声,沉默片刻,才语气复杂道:“小郎君应该还不知道,几日前大人遇刺,那匕首上淬了毒。” 那时司空的状态很不对劲,甚至还在喝酒,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强行让他出去了。 甚至没有让他把脉。 倘若那时把脉了,范岢就会发现司空的身体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差。 更重要的一点是—— 有一件事,如果早点发现,也许会让这一切的结果不同。 范岢说:“那袖箭没有射中心脏,大人现在暂时无恙,只是……之前中了毒,又劳累过度、急火攻心,现在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再加上……” 他忽然吞吞吐吐起来,不忍心说下去。 张瑜抬眼看着他:“再加上什么?” “再加上……大人有孕了。”
第262章 碧落黄泉6 姜青姝没想到灼钰会出事。 她事事皆算计完美,自以为京城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里。 唯独忘记了灼钰。 听到灼钰出事的消息,她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解迷茫。 不明白灼钰能出什么事。 她只是通过张瑾的实时,知道他刺杀了张瑾,抱着玉石俱焚之心。 那时她还在京城外,看到这条消息时大感意外。 他是……以为她真的死了,所以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为她报仇吗? 假死的事为了防止出现纰漏,姜青姝只让最关键的少数几人知道了,就连长宁都被蒙在鼓里,她更不会告诉灼钰了。 姜青姝谋算之时考虑到了绝大数人,却独独漏了灼钰。 忘记了听到她死讯的小傻子,会崩溃、会发疯、会想杀人。 但好在他咬舌自尽也没有成功,张瑾也没有杀他,事后只是被软禁起来了,姜青姝就以为他不会有事了。 她便专心地去处理自己的事,不再去关注这件事。 灼钰很好。 但他既非大臣,也非将军,更不是左右她朝局的任何人。 对她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个乖巧听话、在她想起来时可以宠幸的侍君,只负责逢迎讨好,权力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最多只想过,既然他主动暴露了意识清醒的事,又对她如此真心,待她回宫之后,作为补偿,便不计较欺君之罪,让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好好地活着。 那小子装傻了一辈子。 他也会发自内心地渴望着,不再活得那么辛苦吧? 她都想好了,所以在听到灼钰的出事时,姜青姝还是愣住了。 于露伏在地上抽泣着,焦急地陈述来龙去脉:“侍君之前以为陛下您……遇到不测,受到极大的刺激,不仅一下子恢复了神智,还性情大变,便是奴婢也靠近不了他,他还……说自己有孕……” 姜青姝打断她,“长话短说,他刺杀张瑾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于露懵了一下,没想到陛下连这都知道,低低垂着头,忍着泪道:“张司空下令把侍君关在眙宜宫,派了很多人严加看管,把他捆起来不许他自尽,更不许奴婢在内的宫人进去探望……奴婢以为没事了,可谁知道,今日一早,侍君不知怎么解开了绳子,悬梁自尽了……” 悬梁自尽。 这四个字,如惊雷在脑内轰隆一声。 姜青姝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尽了……” 于露哽咽道:“等侍卫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奴婢不知道侍君为何要如此决绝,陛下,奴婢求您去看看吧……” 于露作为当初被邓漪安插在眙宜宫负责监视灼钰的宫人,她对灼钰,本没有什么感觉。 但她从未见过那样一个人,好像一张白纸,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野心,没有追求。 他只念着陛下。 那一枚玉佩,被他日夜揣在怀里,睡觉也捂在胸口,谁也不许碰。 他捧着玉佩,就好像在心里祈求上苍,求求天上的神明,让陛下过来吧,我好想她,我这一生没有什么追求,什么都不要,只想见她一面就好,可不可以?时间久了,连于露也站在宫苑里,双手合十地看着天空,希望侍君能得偿所愿。 可惜世事难料。 姜青姝闻讯赶到眙宜宫时,悬梁自尽的少年已经被抬到了床上,无声无息地躺着,苍白的肤色,紧闭的双眸,精致的眉眼,如同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一枚冷玉。 灼钰这个名字,尽管姜青姝听到之初就知道,这是故意取了赵玉珩的同音。 却也觉得很适合他。 姜青姝注视着少年,觉得他好像睡着了一样,不禁伸出手指,去触碰他苍白的脸。 好冷。 她猛地一缩指尖。 悬在空中的手微微攥紧,她抿紧唇,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要自尽呢?”她喃喃:“你不是要等朕吗?” 于露站在女帝身后,捂着唇抽泣,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说:“侍君一定是觉得,再也等不到陛下了……” 他以为她死了。 姜青姝目光下移,看到少年怀里微微露出的流苏一角,伸手过去,从他怀中拿出了那枚玉佩。 玉佩上缠着一方丝帕,也被一同扯了出来。 上面赤红,似是血迹。 姜青姝展开一看,猛地呆住,心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酸疼起来。 上书八字。 ——碧落黄泉,我自追随。 她说让他等她,可自己却先一步离开了人世,那好,他也去死,谁也别想阻碍他去找她。 灼钰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在他看来,世人皆恶,他早就厌倦了这人世,之所以活着,不过是因为她在。 她在,他便还肯再看看这人间。 现在他彻底没了留恋。 姜青姝死死攥着玉佩和丝帕,彻彻底底,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压住,过于沉重了。 她不喜欢太过沉重浓烈的爱,因为这会让她感到压力,感到不适。 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情况。 为她而死。 为她殉情。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倘若没有缘由,她也不想无端辜负一个人,尤其是毫无杂质情感纯粹的灼钰。 可惜了…… 姜青姝攥紧玉佩,重新放回灼钰的怀里,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白皙修长的手指纠缠着柔软乌黑的发,俯身轻轻道:“抱歉,让你等朕太久。” “下辈子,别喜欢朕。” 说完,她收回手,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记住他的模样。 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不再回头。 …… 侍君灼钰的死讯传到郑宽的耳中时,哪怕是这个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的父亲,也愣了许久。 “这孩子……”郑宽沉默许久,才说:“是我这个做爹的欠他。” 他也曾真心喜欢过那个美貌的妾室,年少时不听父母反对,也要强行带她入府。 也曾期待真心过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当时如何冰雪聪明、灵秀可爱。 可惜,他依然还是辜负了她,以致于他们的孩子自从生下来,便是一个悲剧。 自古郎心最不可信。 郑宽郑仆射,在朝堂上也算贤德有才,却并不是一个合格而光彩的父亲、丈夫,甚至一提及这个儿子,他在陛下跟前都有些羞愧地抬不起头。 女帝追封灼钰为贵君,风光大葬,却不是以郑家子的身份,郑宽自然没有资格以父亲的身份来见送他一程。 反而是长宁亲自来祭拜了。 她问姜青姝:“臣想知道,陛下是几时知道他是装傻的?” 姜青姝:“从他刚入宫时,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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