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柄匕首飘到了她手边。 柄端朝内,是要她自行了断。 姜拂衣慌着后退,恼怒的瞪着无上夷:“凭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当时形势所迫,我不只想救我们的命,我还想救那上千人牲的命,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让我去死?” 无上夷弯腰长拜:“原本还能等,但沧佑感觉到我想将它从小梦识海里清除,一直在发力,实在在等不及了……我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如此。” “什么叫没办法,不过是你们无能,这么爱世人自己去救世人啊,为何要寄希望于别人,还为了这种理由要我的命!”姜拂衣转身就跑,虽然这柄刀子往心脏上一扎,她可以假死。 但她不要假死,这一假死,恐怕几十年都醒不来。 她还要去找父亲,要替母亲讨说法,要救母亲出海,她不要耽搁! 然而那柄匕首再次飞来,出现在她前方,尖端指着她的眉心。 无上夷逼迫自己狠下心肠:“是我无能,但你根本不知那些怪物的可怕,动辄生灵涂炭,容不得任何的闪失。” 无论姜拂衣怎样转身,那柄匕首都会随着她旋转,直指她的眉心。 姜拂衣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心中恨的不轻:“我没骂错,无上夷,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我娘赠剑给你,你今日却来逼死我!” 无上夷闭上眼睛,再次狠下心肠。 “等一下!”姜拂衣见匕首想要扎入自己的灵台,咬牙说道,“我自己动手!” 灵台破损的危害,要比心脏破损更重。 她深深吸了口气:“临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无上夷:“你说。” 姜拂衣道:“不要让我曝尸荒野,给我一口棺材,就将我埋在这山林里。” 无上夷原本打算将她带回祁山安葬,为她守墓,她既有这种想法,便尊重她的选择:“好,我答应你。” 既无路可走,姜拂衣便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攥紧匕首,刺入自己尚还稚嫩的心脏。 石心人剜心铸剑,毫无痛感。 但被这匕首扎穿,她痛的五官扭曲,险些灵魂出窍。 意识像是瞬间崩溃掉,姜拂衣缓缓倒在地上,仍不忘将匕首拔出来,以免影响心脏再生。 鲜血汩汩涌出,她闭上眼睛,逐渐没了气息。 而此时,无上夷也猛地吐出一口血。 极力压制的碎星剑不召自现,凶狠的朝他劈砍! 无上夷并拢两指控剑,藏起眼底的痛苦,目光冷然:“我知我对不住你,但我对得起你给我的剑道,执守苍生,我何错之有?” 他与碎星僵持。 前往小洞天内的林危行见到有个传送阵,刚从阵中跃出,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碎星剑崩,师父一瞬白头。 …… 林危行听从师命,让弟子陆吟打造了一口棺木,安葬了姜拂衣。 等棺盖合拢之后,林危行又扔给陆吟一把散魂钉:“钉上。” 陆吟不懂:“师父,太师父让咱们好好将她安葬,为何要钉散魂钉啊?” 林危行不语。 师父踉跄回去时,对这女子说了一句话:“我此生以准备殉道,等来生吧,来生我愿惨死于你手中。” 所以,她不能有来生。 等钉完之后,陆吟才发现棺材外有个小海螺:“师父,这好像是江珍珠的东西。” 但散魂钉已经钉上,不好再放回去了,只能先收下来。 …… 燕澜从前看着姜拂衣从棺木里出来,如今又看着她被钉入棺木中。 匕首像扎进了他自己的心脏里,痛的难以站稳。 燕澜举目朝万象巫的方向望过去。 没差多远了。 原来她曾经离自己这样近。 而且,一直是这样近。 谁又能想到,她一路走过冰封苦寒的北境,最后竟然因为这样的缘故,倒在了春暖花开的鸢南。 …… 修罗海市。 客栈中。 燕澜闭目回溯碎片,姜拂衣等待的有些百无聊赖,趴在矮几上几乎快要睡着了。 突然听到一声闷哼。 姜拂衣连忙抬头,看到怨力碎片已经熄灭,燕澜抬手紧紧捂住胸口,流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 “大哥?”姜拂衣赶紧绕过矮几,蹲坐在他身边。 燕澜慢慢睁开眼睛,瞧见眼前明艳的一张脸,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拂衣先纳闷:“回溯一个场景为何会这么久,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莫非我很勇猛,和对方对抗了这么久才死啊。” 燕澜垂了垂眼睫:“你心脏上的伤,是你自己刺的。” 姜拂衣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哦,断尾求生?” 燕澜点了点头,挑挑拣拣,将大致的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你之前的猜测都没错,是无上夷下的手。但理由错了,他是为了斩断沧佑与漆随梦之间的剑契……” 燕澜又捂了下绞痛的胸口,才慢慢说,“可惜他适得其反了,你刺心那一刻,沧佑应是有所感应,也下了狠手,彻底标记了漆随梦。这也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你家族的失忆症,应是要剑主和剑完全结契,才会触发。但沧佑应是遭到无上夷的封印,漆随梦才会修起浮生剑……” 姜拂衣早知道凶手八成是无上夷,她没有任何的惊诧和意外,早已恼怒过许多次,如今反而极为平静。 但这被杀的理由真是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自己一个至少混了两代血的石心人,竟能标记九天神族的本命剑。 那纯血的石心人,得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难怪兵火总说他们石心人厉害。 这还不是甲极怪物? 姜拂衣微微垂眸,思忖片刻,抬眼望向燕澜:“大哥,我虽是无意之举,但确实阻挠了那位神族下凡,神明会不会怪罪于我……” 言下之意,巫族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而且无上夷的猜测没有错,我死,剑陨,剑契解除。或许那位神君,还有希望重新与漆随梦结契……” 她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燕澜。 燕澜也知道她在试探,并且感受到了她的内心的恐慌。 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中,燕澜沉默良久,经过慎重考虑过后,说道:“无上夷想杀你一人去救天下人这事儿,不能说错。” 姜拂衣的心往下一沉。 原本她蹲坐在燕澜身侧,此时坐直了来,稍微远离他一定的距离。 燕澜继续说道:“所以无上夷至今仍然是个尚未突破地仙的凡人。可若是神明也如此认为,那神明和凡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姜拂衣拢起眉,凝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们巫族信奉的神明,不会赞同这种行为,自然也不会怪罪你。私心而论,我认为你有句话说的挺有道理,为何要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甚至不惜为此害人。” 燕澜犹豫着伸出手,覆上她搭在桌面的手。 之前隔着厚重的时间墙,始终爱莫能助。 能够触摸到真实的姜拂衣,是他一路走来最想做的事情。 这一刻,燕澜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沉稳的落入胸腔,安慰道:“所以阿拂,你不必害怕,更无需自责,因你请不到神明相助,我族大巫怪罪,我会告诉他们,我来做神明。”
第55章 姜拂衣一直就着夜明珠昏黄的光芒,望着燕澜的侧脸。 发了片刻的呆,她反应过来:“这样狂妄的话,我真不敢相信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燕澜不觉得这是狂妄:“神明切断与人间的通道,原本就是想让世人逐渐学会主宰命运,只是我们都习惯了屈从于强大,时常忽视自身。” 姜拂衣沉默片刻:“大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不希望你做神明,你不要做神明。” 燕澜不解:“嗯?” 姜拂衣微垂睫毛,半响才道:“我害怕的是人情。” 剑笙前辈对她有恩,而她的无心之举,导致巫族的心血付诸东流。 “我怕你和你父亲,都会后悔之前帮扶了我这个祸害。”姜拂衣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才是我真正害怕的。” 至于神族,姜拂衣想要打破极北之海的封印,原本就是在对抗他们。 燕澜先前讲了那么多关于她的惨况,都没见她伤感。 自己本想安慰她,为何适得其反了? 燕澜无措道:“你莫要揽责上身,你怎么会是祸害?你是我见过……” 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 单是这份知恩图报的心,便已经胜过许多人。 姜拂衣朝他望过去:“揽责?最喜欢揽责的是你吧,你心中可怜我,认为我无辜,愿意拯救我。但你怀疑自己体内被你母亲封印着怪物,你的宿命是被神剑杀死,你却不觉得自己可怜无辜。” 她能感觉到,燕澜那句“我来做神明”,还有另一层意思。 若真有需要,他会和体内可能存在的怪物同归于尽。 燕澜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你我不同,我身为巫族的少君……” “你就是你自己。”姜拂衣打断他,“无论奉献牺牲,还是苟且偷生,都得是你想,你愿意,你凭心无悔。而不是你身为谁,要做什么,必须去做什么。所以大哥,我不愿你做神明,我希望你只是你,修你该修的道,走你该走的路,不要给自己套上任何枷锁。” 她这番话,不否认有所图谋。 她不想往后救母亲出海时,必须对抗燕澜。 但更多还是不希望燕澜屈从于宿命。 燕澜眼中波光微动,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怕失控,慢慢收回看向她的视线,但又忍不住望向自己覆在她手背上的手。 而姜拂衣也随着他的视线,瞧见自己被握住的手。 先前满腹心事不曾在意,她直到此刻才发现。 未曾多想,以为这也是燕澜的一种安慰。 自从苏醒之后,随着心脏不再跳动,姜拂衣的体温很低,手一直是冰凉的。 燕澜和她截然相反,虽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沉稳性格,身体却像个火炉子。 此刻,仿佛有股暖流从他手心溢出,渗透姜拂衣的手背纹理,融入她微凉的血液,为她增添了一点温度。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会格外想要获得什么,姜拂衣发现自己竟然会有些贪恋这点温暖,甚至从心底想要获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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