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少人总在见一物或是一人时,都总有熟悉感,她没放心上,上前一步想劝说:“娘……” “谁劝都没用!赵虎就是不准出去!” 江易卓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强势让人把赵虎带出去。 他在一边坐下,垂下眼沉默。 他从不与人争论,向来只动手办事,可杨氏的身份让他无法动手,只能这般认栽。 一众人都挤在了狭窄的船只里,谁都不说话,只听得外面水声潺潺。 江雾从船内看出去,江波渺渺,白雾茫茫,开阔的江面无数船只来来往往。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大理寺卿来了。” 江时困大步跨到船上,小船晃了几晃。 船内众人皆直起身来行礼。 小船逼仄,跟在江时困身后的人都留在了外面,仅有谢辞卿跟了上来。 他还穿上值时的衣裳,粗麻布衣上沾了不少灰土,他墨发玉冠,眉目温润如玉,薄唇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想靠近江雾,看了看身上的灰,停在远她一步距离,冲她咧嘴皮笑,小声说: “我午后下值,去找爹一起回府,他便带我一起来了这儿。” 江雾没理他,对江时困提议说:“爹,既如此,便先在此审审赵虎吧?” 在这儿审,她还能听一听细节。也许会有帮助。 江时困先扫了眼情形,才站在杨氏跟前想说什么,被她一瞪又闭了嘴。 他坐到江易卓身边去,对府上的家丁婆子道:“送你们夫人回去。” 杨氏站起身来,领着一众下人要走,离开前又不忘叮嘱,不可让赵虎今日从这艘船出去。 她带上不少人走后,船内一时疏散空旷许多。 江雾必然不愿离去,道:“爹,我留下吧,可查查乌香。” 江时困颔首,转而对谢辞卿说:“你暂且来记一记。” 谢辞卿恭恭敬敬:“是,爹。” 他喜爱舞文弄墨,随身携带纸笔,在场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谢辞卿坐在另一旁的小桌上,桌子狭窄,手臂施展不开,但他仍能将那些字写的漂亮。 江雾站在他身边看。 他的字与他人全然不同,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飞龙走凤,透出独立于世的锐利和傲然。 若只看字,她会觉得这出自江易卓,而不是他。 她不怎么懂,像他这样温柔似玉又天真纯良之人,写得出这样风骨泠泠、气势强劲的字来吗? 江时困开口,把江雾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你为什么要杀郭钟子?” 赵虎眼见山穷水尽了,不再做无谓地挣扎,“我杀了吏部侍郎的女儿,被他撞见。我假意给钱欺骗他,让他去给我买一把新斧头来,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 “但是他暗自将此事转给福来客栈掌柜做,我今日听闻,那个掌柜昨晚就自杀了,用的就是我交代他买的那种斧头。” “我意识到已经走漏风声,想让郭钟子就此闭嘴,伪造他自尽,所以杀了他。” 江时困发现郭钟子的尸体时,他撞倒在墙角,额头大片鲜血,看上去是自己一头撞死的。 不过仵作验尸的时候,已经看出是死后被人给撞的,他这才定论为他杀。 只是赵虎提到的吏部侍郎女儿一案,不在江时困的范畴内。 那是江易卓在跟的案子,与莫三娘的是同一环。 江雾忙问:“你为什么要杀侍郎的女儿?” 赵虎低着头,没立刻答。 江雾紧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神色之变。 他浑浊的眼神飘忽不定,似在心内掂量权衡什么。 须臾后,他红着眼说:“因为我恨礼部侍郎!” 音落,赵虎跪行到了江易卓脚边,抓住他的飞鱼服的一角,恳切道:“大人,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是没办法的,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入歧途。” 江雾看着他,记得他这句话杨兆博也说过。 可是在审判日,杨兆博并没说为什么会有这般感悟。 江易卓弯唇冷笑,他一脚踩在赵虎的肩窝,用力碾磨,赵虎疼得脸色惨白,却是不敢退缩半点。 “照你这么说,你买官卖官,贪赃枉法在先,杀了重官之女在后。” 江易卓:“还引诱若锦,哄她跟你私奔,我有几个胆子,你又有几分价值,让本官饶你?” 江雾望着赵虎疼得惨烈却不敢后退的模样,依稀能想到,江易卓平日在职务上有多狠厉苛责。 那得是刻在骨子里对他的恐惧,面对这种疼痛才不敢退缩半点。 赵虎疼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大人,大人您可怜可怜我吧……”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求求您了,我自小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来京城赶考,却因吏部侍郎暗中与人筹谋科举舞弊,导致我落了榜。” “我去求丞相,他把我打出来,我去求大理寺卿,他说他这事不归他管,我又去求科举先生,他让我准备三千两银子去找吏部侍郎。” “我回家卖了地,卖了屋,又找村里乡亲东拼西凑,好容易得了三千两……” 赵虎说着说着,抬起袖子擦着涌出的眼泪,八尺男儿哭成了个泪人儿。 “吏部侍郎又说,三千两不够,得三万两。我哪拿得出那么多,普通百姓几两银子就够活一年,我……我只能去跟人斗兽挣钱,幸得大人看中我的力气,带走了我。” “为了能在大人面前露脸,我将那三千两花出去,疏通许多关系,才多次来您跟前‘尽孝’。” “我原有个胞妹,被县中令衙大人看中,趁我科考不在家给强抢了去,要我几万两赎金。我才不得已贪赃枉法,卖官换银子,就为存够了银子去赎出家中妹子。” 他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大人也有妹妹,您一定能理解我的。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不敢了。我走入歧途,都是被逼的呀大人……”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切,江时困与其他士兵们都有些动容。 江雾心下闷堵,想来这便是他所说的,对吏部侍郎的恨,所以杀了他的女儿。 侍郎做的孽,到底还到了他女儿身上。 但江雾没忘,这是扣环的凶案,赵虎方才目光闪烁,定还有隐瞒。 满舱寂静,江易卓和谢辞卿依旧一如既往,冷的冷,微笑的微笑,丝毫不因此动容半分。 江易卓虽不心软,可到底收了欺负他的脚。 他薄情说:“世上人人皆有苦,若人人都像你这般作恶报复,世道怎容?” 唉。 江时困又在心里暗自叹气,他的长子能力出色,铁面无私,也心肠冷硬。对这跟了他多年的副将,也毫无恻隐之心。 这案子父子俩都有在办,可江易卓跟在陛下身边,赵虎自是得交给他的。 江时困说:“这扣环案死了十来人,你杀了如此多的身份尊贵之人,饶是你有千万般苦,国法也不容你啊。” 赵虎惊愕地睁大眼:“何来这一说,我只杀了侍郎家的女儿和郭钟子,为了嫁祸才用了那凶手的手法,可其他的人的死跟我没半点儿关系!” ---- 感谢在2024-01-15 01:32:23~2024-01-19 20: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7057930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韵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 血中花 案子一直都是赵虎在跟着江易卓办,他自是清楚凶手作案手段。 想要模仿并不难。 然江时困不想浪费时辰在此,总之这案最后都会归到江易卓身上去。 他只审理郭钟子一案,拿了卷宗和画押状纸去结案。 他问:“你是如何进去的牢内,还不被人发觉的?” “我曾斗兽挣银时,认识了牢里的狱卒。此次是他助我掩护,在狱卒们换值时,我悄悄进去的。” 赵虎又转头去求江易卓,“大人,坦白从宽,我已将实情和盘托出,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他恳切地望着江易卓。 而江易卓不声不响。 赵虎的目光渐渐的,里头的希冀渐渐褪去,只余下满片死灰。 他竟忘了,他这个统领大人,向来说一不二,从不假公济私,更是钢铁心肠,怎会饶他。 江时困问:“那乌香你是从何得来的?” “是陛下赏的。” 赵虎揩着眼泪说:“我近日烦忧时态暴露,夜不能寐,心浮气躁,才用它作冥想冷静。” 江时困:“你如何与郭钟子结识的?” “大人的妻子是盛家的嫡女,他常在盛家,我多去接他时,都见郭钟子套马车。等大人无聊时,会与他说上两句话,如此便认识了。” 江时困咳了两声,对谢辞卿道:“都写好了没有?” 谢辞卿捧起纸张,毕恭毕敬的双手呈递给他,“请爹过目。” 江时困拿起来看了两眼,不合时宜夸赞了两句他的字好看。 谢辞卿经不得夸,耳根子红了个透,他忙退到江雾身边挨着她。 江时困把那罪状与供词都摆在赵虎跟前,“签字画押。” 赵虎耷拉着眼皮看去,心一寸寸变凉。 他咬破手指,一点红血在指腹漫出。 “画押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赵虎垂着头,不再对被饶过抱有希望。 但他这般坦诚,从被抓住到此时,他都尽将事情交代,是有私心的。 赵虎:“我想求大人,看在我坦诚不抗,以及我照顾大人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照拂我远在南方的妹妹一二,将她从县衙那儿解救出来。” “您官大势大,又不像我这般被他拿捏过把柄,救出家妹不过一句话之事。” 他手指上的血漫成小汩血流,滴落在了状纸上,晕染开了一点朱红。 江易卓静默许久后,才道了一个好字。 像是错觉,江雾总觉着他沉默的那会子时辰里,他灼灼的视线在盯她。 等她看过去时,又见他分明沉下眼睫,只看赵虎。 赵虎到底画了押。 江时困松了口气,眼里蕴藏笑意,这案一办,看哪个言官还敢参他懒散无能。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郭钟子一案到此结束,至于赵虎牵连到锦衣卫所办的案子,这人就先交给易卓,由他处置。” 江易卓吩咐人把赵虎押在船只内,等夜深人散了再送去锦衣卫。 便是他说只杀过吏部侍郎的女儿,江易卓也不全信。 江雾亦然。 总觉得有蹊跷。 留下几个士兵守住赵虎,江雾一行人下了串离开。 午膳未用,江雾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江时困独自乘一辆马车,她与谢辞卿一起上了江易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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