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大惊失色,不,现在还没到子时。 不应该翻过这一日!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她的呼声尽数被白光和愈发强烈的心跳声给吞没,那些白光将她笼罩,灌入她全身,如有魔力,逼迫她失去所有意识。 闭上眼前,她听见谢辞卿在很紧张地叫她:娘子,娘子……? 娘子,快醒醒呀。 漏刻要走完了呢。 滴答—— 滴答—— 江雾听见漏刻的声音,犹如被放大了数百倍,在耳边响彻,吵得她头疼欲裂,睡不安稳。 江雾烦躁又疲惫的睁开眼。 入目,是自己绯红色的兜帽披风,它盖住了她的双腿,上面还有些许未完全拍去的碎雪。 光线很暗,她眼睛不大适应,伸手揉了揉眼,向四周看去。 屋内陈设是谢辞卿的书房,门窗紧闭着,仅有几盏烛火在照明。 不知是什么时辰,只知天色灰蒙蒙的,江雾循着记忆,往漏刻的方向看去。 却见漏刻仍然在滴落,时间停留在子时,但它虽在滴,可时辰一直没有往前走。 好像坏了一样。 江雾想爬起来去看个究竟,听见角落里忽而响起杨兆博的声音:“谢夫人,你不是要审问吗?” 他嗓音嘶哑,如千年枯枝刮擦地板。 江雾浑身汗毛倒竖,他怎么会在这儿? 之前……他撞斧头的记忆涌来,江雾僵硬的转身,见他被绑着坐在书房的窗下,晦暗的目光望着她,墙壁上的灯火洒遍了他全身,灯火明亮炽热,他却颓丧低靡,有种破败而矛盾的美。 只是,他怎么会和自己在这里? 为何与她先前所经历的倒流不同? 她披风上的碎雪告诉她,距离方才杨兆博撞斧头,应是只过去了还没有多久。 子时未过,她应该还没有翻过那一日。 江雾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漏刻旁,想要求证。 她记得在三娘的房间里,人为的更改了时辰。 此时她伸手去摇晃,但里头的沙仍旧按照原来的速度,并不多漏。且不管漏多久,时辰都没有往前走。 怎么会这样? 江雾转头去看杨兆博,想要问他,可眼风扫到了谢辞卿的书桌,上头放着一本黄历,被圈住的日子是:腊月初七。 初七? 她第一次经历莫三娘的死、被锦衣卫抓走那天,仅仅是腊月初六。 难道她回到正常的时间进程了吗? 日期旁边还有他的笔迹,写下了三个字:审判日。 江雾读到那个字眼,胸口的心一咯噔。 审判日? 审判谁,她吗?不,她看向窗下被捆绑住的杨兆博,他方才说了,她要审问他,那么应该是审判他。 所以,他撞到她斧头,是死了吗?她为何又莫名的时间乱窜,来到她自身都未经历过的初七,这原本应该是她的审判日。 江雾困顿的同时,瞥见了黄历旁边的几幅画。 它们被烛光照耀着,火信子不断跳跃,将画面打得忽明忽暗。 可江雾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内容,看清楚的刹那,她瞬间汗毛倒竖,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恐慌—— 那一幅幅画上的人,都是她。 她两次在三娘死在房间时的,在桃山寺偷听三娘和杨兆博对话时,在城门口送陈慎离开时,在暗巷撞见镶金的马车、遇追杀得哥哥所救,扑入他怀中时…… 全是她经历过的生活,画中所有风景和旁人都是模糊的,唯独她最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深刻而淋漓。 而这些画的底下,还有一堆。 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像被糊了一层什么东西,只能看清楚轮廓。可江雾很熟悉,仍然能认出上头的人是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 只那些在做的事和地方,她无法分辨清楚,她只认得自己。 “……”怎么会这样?这画风明显是谢辞卿的,他为什么会画她下来,她所经历的这些事,都是在倒流回来之后的。 他知道她倒流?他是她以为的那个在暗处监视她的凶手? 这已经超乎了江雾所有的认知,她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往后退。 看见锁死的窗外黑漆漆一片,她不知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见到谢辞卿,问清楚这些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迫切的想要出去找他,可是门窗被锁得很死,她根本打不开。 而杨兆博全程只是那么坐着看她,看她推门又开窗,情急地左右奔走,他不发一言。 江雾费了好大的劲儿,仍然没有什么结果,那门窗被人从外面锁得很死,她就是抓起书房里的花瓶去砸,也砸不开。 她累了,放弃地坐回到书桌边,盯着那些画惴惴不安。 可她很快就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辨局势。 如今这怪诞的时光倒流,她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够去解释,谢辞卿又如何做到?且她虽然怀疑他是凶手,可是并没有任何证据。 对了,眼下是杨兆博的审判日。 对他审问出的口供,将会成为她能得到的第一份最有力的证据。 黄历是初七,那么他是有三娘被害的记忆的。 如今她所掌握的东西,对这个有被害记忆的杨兆博进行审问,是可以得到很多线索的。 且此前她看得很清楚,他撞在她斧头上了,如果她没来到这个审判日,那么杨兆博已经死了。 而他自尽前的那番话,可能会成为她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谜团。 可她来到了初七,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么联合起来,一切仿佛刚刚好,像是被人串联起来的事件,在帮助她。只是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去确定,这不过是她冷静下来后的推算猜想。 江雾抬眼看向杨兆博,平静下来思绪清楚后,决定对他的审问。 ---- 本文所有相关香、木匠、机关术、铸剑术、死亡尸体的知识皆参考百度词条。 每间隔10章左右会整理时间线和证据链在作话,想看硬核推的可关闭作话。
第8章 ## 血中花 江雾有理有据地问:“你说凶手不是你,那把杀了三娘的斧头和她房间被你更换过的锁,你又怎么解释?” 杨兆博漆黑的眼望不到边,他的模样怔怔,像被人抽了魂。 “是郭钟子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去找陈慎学明环暗扣的锁,把三娘的锁换了,再把那斧头给藏进去,就可以给我很多银票。有了银子,我就能置办房屋良田,求娶三娘。” “为了不让陈慎起疑,我一直装作我没学会。” 眼泪顺着杨兆博的眼角掉下来,“他说他要对付的是你……早知如此,我怎会答应他害三娘!” “郭钟子是谁,又为何要对付我?” “昨日,他不是装成了客栈小厮去传信,骗你来见三娘么,他就是了。他说你爹办案忒狠,想绑你去做威胁教训。” 竟然是那个人,江雾恍然不对,“可他不是犯了事,之前已经被下了牢狱吗?怎么还会在昨日出现?” 杨兆博说:“有个镶金马车的阔绰主人将他保释,让他当晚杀掉三娘,就用他已经藏好的斧头。三娘是他杀的,不是我!” 又是那镶金马车。 江雾很快觉得不对,猛地拍桌:“满口胡言!我爹是大理寺卿,想要保释郭钟子,必得走他的门道。可我爹一身清正廉洁,从不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还不将实情说来!” 杨兆博被她拍案声惊起,身子剧烈颤抖。 “我说的是实话……” “屁话!” 江雾顺手抓了案上烛台走近他,将烛火微倾斜,让滚烫的蜡油往下滴,“再不说实话,我就将这蜡油烫你个七零八落,到时看你如何再信口胡诌,污蔑我爹,颠倒黑白!” 一滴蜡油不慎落在杨兆博的额头,他疼得直歪脑袋缩脖子。 “我说我说……!是赵虎!赵虎干的!” 江雾眉头一皱,赵虎正是她哥哥的副将,当初抓她时喊得最凶的那人。 “郭钟子是盛家的奴仆,很是贪财好色。在冬月廿八这天,赵虎找他,给了他很多银子和一把斧头,让其去在三娘的房里藏好并换锁。” “他在客栈蹲守几日,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所以找上我,分了我很多银子,让我去办这件事。” “起初他说,是要对付你,想抓了你威胁大理寺卿,在他犯的事里网开一面,我才去做了这事。直到三娘死了,我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三娘……”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得悲切,“我本想找江总领说明此事,可奈何赵虎提前拦住我,说我若是敢供出他,就要我不得好死!” “他们两人,一个郭钟子早就被下了大狱,分身乏术断无可能来行凶,一个位高权重,除了你江家的父兄二人,无人能查,到头来这凶手的罪只会落到我头上……” “我日夜惊心胆战,只好携了银票和斧头逃走,想将凶器销毁,带上银子离开京城。我说的都是真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没有杀三娘……” 他哭得惨,又抖又嚎,吵得江雾耳瓜子疼。 见他真说不出来别的了,江雾才将烛台拿走,退回了书案边坐下。 杨兆博战战兢兢地望着她,她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江雾不觉得会是赵虎亲自杀了莫三娘,否则他无需大费周章找郭钟子铺垫这么多,但又不除掉他保守秘密。 瞎子虽会两种手艺,但锁是杨兆博骗过了陈慎,而后自己偷换的。留给他的嫌疑,只有凶器上的花纹工艺。 杨兆博算是帮凶,瞎子还不明。 金簪如今毫无线索,而画像雇主和斧头的线索仍然指向那个瞎子。 江雾提起谢辞卿常用的笔蘸墨,将杨兆博今夜的供词写在状纸上,让他画押。 有了他的这一份供词,江雾的心下宽松不少。如果她的审判日突然来临,她有这份供词足以让哥哥继续调查,且在陛下和百姓面前有交代,不会急于将她当做凶手的替死鬼处决。 江雾刚把供词和书案上那些诡异的画卷全部一起收好。 啪嗒一声。 漏刻响了。 江雾看过去,又是那些白光将她笼罩。 / 江雾再醒来时,是在江府的闺房。她头疼欲裂,鼻息阻塞,很不舒服,动了动手,感到榻边有个人。 她偏头看去。 谢辞卿坐在脚踏上,单手枕在头下,靠在她床榻边睡着了。 晨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偏长的睫毛投下似蝶的暗影,挺翘的鼻微显冷漠。他的相貌与他性子截然不同,很有清冷疏离之感。 江雾想到那些从审判日带来的画,着急的摸去,惊醒了谢辞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