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情感的因素,姜浮坚信,商明鹤绝对不是幕后之人。他才刚入京,怎么会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三十年前的案子,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如果三十年前走私案,真的是柴原贪功误判,直接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可以不飞力气,直接把柴原拉下马。 也不知道姜渐怎么想的,就认准了商明鹤一样,谋划着要去抓个现行。 在信纸上涂了珍珠草的汁液,真正偷东西的人肯定有所察觉,不过幸好,珍珠草之毒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也有医生特别研究过,但没什么好药,一般痒个几天就过去了。 那人跑不了。 就是京城之中,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了…… 与其来金吾卫理论,还不如打听打听,哪家请了郎中。 金吾卫府衙之中,商明鹤未穿铠甲,而是一身紫色官袍,姜浮有心跟叙叙旧,但旁边姜渐目光如狼似虎,大有她敢插嘴就当场发飙之势。想想他近日的作风,姜浮很识相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站在他身后。 商明鹤对于姜渐带了谢闻前来,还指名道姓要见自己,也有些惊讶。 中郎将和姜渐相熟,半开玩笑道,“姜重明你不至于吧?不就是昨天拦了你吗,还把太子殿下拉过来给你撑腰?” 他身形高大,胡子长了满脸,不笑起来凶神恶煞,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堆在了一起,更是吓人。 玉京城中,有小儿夜哭不止,妇人就会吓唬小孩儿,“再不睡觉,小心吴将军抓你去,到大牢里把你吃了,骨头渣都不剩。” 小儿便会吓得不敢吱声,比什么夜叉恶鬼都管用。 话里的吴将军就是这位金吾卫中郎将吴楼云,他名字起的文雅,但和本人形象实在不符。姜浮虽然知道他是官,不是什么土匪强盗,但还是有点怕他。他长得实在太凶恶了…… 姜渐皱眉道:“胡说什么?我是想来问问,那贼金吾卫抓到了吗?” 吴楼云挠挠脑袋,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凶恶之气少了很多,显得有点儿憨态可掬,“抓贼不是京兆尹的事情吗?怎么还归我们金吾卫管了?” 他站在长身玉立的商明鹤身后,两人差不多高,他却被衬得像头多毛的狗熊。 姜渐道:“那贼夜晚出没,犯了宵禁,不该归你们金吾卫管吗?而且你们金吾卫不是厉害得很吗?刺杀柴大人的凶手都能被你们追到,追个小蟊贼不是易如反掌?” 他目光直往商明鹤手上看,一只手放在腰间,另一只手拿着长枪,都如往常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红肿的痕迹。 吴楼云道:“昨天巡逻的兄弟们都说了,并未看到贼的影子,连看都没看到?去哪儿抓?” 姜渐本来是笃定了,那黑衣人一定是商明鹤指使的,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似乎并非如此。又或者,商明鹤也只是个喽啰?幕后之人若真有指使三品大将军的人,那地位可想而知。 他心里沉了沉。 姜渐道:“抓不到就抓不到还逞强什么?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算了我还是去京兆尹报案吧。” 他准备开溜。既然不是商明鹤,多说也无益。 有谢闻在这里,吴楼云动了动嘴皮子,但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姜浮想笑,这位吴将军刚才想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她也觉得,姜渐这番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得很,更何况不明就里的吴楼云。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商明鹤只留下一个隐匿在阴影里的影子。 他和以前相比,气质阴沉不少,话也少了很多,刚才除了和谢闻行李,几乎是不发一言,都是姜渐和吴楼云在说个不停。 好奇怪,姜渐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少年时候那么要好的两个人,不,应该说是姜渐单方面缠着商明鹤,现在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她想不通。
第22章 父子 一直保持沉默地宋燕时出言道:“我说姜司直,您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 早知道他是去撒泼得,宋燕时才不会跟着去,平白无故把金吾卫得罪了,以后迟个到这种小事,想通融就太难了…… 虽说冬天过去了,起床没那么难了,但对她来说,还是很有挑战性的。她这一生,不爱美食,不爱美色,唯有床榻不可辜负。 她心里暗暗把姜渐骂了许多遍,这人背后有靠山,就有恃无恐。 哎呦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要是她也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靠山,那该多好,就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了。 姜渐喃喃道:“不应该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姜浮道:“阿兄为什么一定和商大哥过不去呢?这玉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为什么就不能查查别人呢?” 姜渐冷静下来,对,玉京城这么多人,派系盘亘复杂,能和大理寺卿牵扯在一起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谢闻若有所思:“今日早朝,礼部尚书钟法,请了病假。” 姜渐眼中一亮,钟法和此案牵扯甚多,这人嫌疑也重。 他看向谢闻,谢闻幽幽叹了一口气,“传孤召令,传礼部尚书于大理寺。” 霍尧不知道事情真相,还没回过味来,他道,“钟尚书不是生病了吗?”钟法和柴原差不多年纪,想想柴原那副老骨头,人家称病不来,还能绑来吗?要是真绑了来,也不怕散了架…… 姜渐道:“无事,你就去看他的双手,要是没问题,他不来就算了,要是红肿热痛,他再如何,也不用和他废话,直接让人绑来。” 他脸色沉了许多:“绑到大理寺狱中,让他们‘父子俩’好好说会儿心里话。” 姜浮心道,这会儿可真是来对了,居然还能赶得上这么一出大戏。只希望姜渐不要出尔反尔,又不让她进大理寺牢狱。 宋燕时看他们一眼,心里也有了计较,估计姜渐早就下了套,信不过她,所以连她也一并瞒着。 不过套儿都下完了,该进去的人也进去了,这人还瞒她干什么?故作高深,真是无语。 比起姜渐又臭又硬的个性,姜浮要好得多,她准备跟小妹妹搭个话,“阿浮,你认识商将军吗?” 谢闻偷偷支起来耳朵,他记事地早,以前姜渐刚入东宫读书的时候,也老是提起商明鹤这个人,怎么,姜浮也认识他吗? 他到底没有听到后续,姜渐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跑过来,隔在她们俩中间。 姜浮无奈,姜渐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劲跟她说,宋家不是好人,商明鹤不是好人,这个也不是好人,那个也不是好人,全天下只有他的殿下是好人了。 她看了一眼谢闻,发现他虽然并未说什么,余光却止不住的往这边扫。 姜渐语言攻击力极强,宋燕时也不甘示弱,说话绵里藏针,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随手拈来。 两人唇为枪,舌为剑,吵了一会儿,霍尧终于带着钟法来了,拯救姜浮的耳朵于水火之中。 谢闻仿佛是个木头人,如此嘈杂也能面不改色。姜浮有点埋怨:“殿下也不管管阿兄。” 她说话既娇且嗔,谢闻一时语塞,低眸,只能看到她侧脸,洁白无瑕,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也是他心里的月亮。 她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谢闻很想回答,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姜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也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且,而且,姜渐可是她的兄长,他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钟法和柴原是同科进士,他出身比柴原要好,虽然不是陈国六姓,但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世族了。 说是抱病,但看起来精神抖擞,并无萎靡之态。 钟法号称书画双绝,极受推崇,他今天未穿官袍,锦衣素净,剪裁得体,把他整个人衬得像老松一般,风骨铮铮。 大理寺偏厅中,他先是看了一眼霍尧这个莽夫,不屑地甩了甩衣袖,然后才向谢闻道,“不知殿下叫臣来此为何?臣年迈体弱,大理寺刑罚之地,寒气逼人,臣这副身子骨,实在折腾不起啊。” 他语句客气,眉宇并不见忐忑不安之色,脸上有薄怒,十足个被冤屈之人。 霍尧根本不理他这副作态,直接把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捉出来,强送给众人看,“重明说得没错,钟尚书的手上确实起了好多红疙瘩。” 姜渐笑道:“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呗?” 钟法冷笑道:“我乃朝廷重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殿下,臣做官将近四十年,兢兢业业,不敢出丝毫差错。请殿下明示,臣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要劳烦殿下使人把我从家中捉拿?只怕明天,玉京城中就传遍了。臣还有何颜面,再见世人?” 他站得笔直,大有谢闻不给他个说法,明天就去陛下面前告状的意思。 姜渐道:“你还倒打一耙?请问大人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 钟法道:“竖子,我敬你是殿下的伴读,所以多加忍让,不要得寸进尺!” 姜渐走到他面前,钟法年老,虽不驼背,但个子矮了不少,头发花白了大半,眼睛却还是明亮的。 谢闻道:“父亲命我彻查大理寺卿柴原遇刺一案,钟尚书既然牵连其中,还是快招了吧。” 钟法道:“臣并无罪过,无甚可招,殿下若执意如此,臣只能以死明志。” 他说完,就要往柱子那边跑,但霍尧身强体壮,拎住他像拎个小猫小狗一样轻松。 宋燕时假意劝道:“钟尚书何苦如此。”她心里想得却是,快快死吧,好给她让个位置。 不止是钟法,还有柴原,这些老不死的。她虽资历尚浅,但精力旺盛,不像这些人,干啥啥不行,扯皮最在行。 她都快烦死这些人了,做实事不行,说些场面话最在行。嘴上说得比好像花儿,其实多一步路也不肯走。 既然年纪大了,还不如把位子让给她,养老享福去,不好吗?
第23章 自作孽 不止是钟法柴原,还有其余那些老头子,比她官大的,多死几个。 她资历浅,但死得多了,空出来的位置多了,她的机会也大了。 宋少卿一生有三愿望,升官发财死老爹。 上司死了,能升官。 最好她那个爹也一起死天天只知道吃喝嫖赌娶小老婆,她又碍于孝道,但就她的这点儿俸禄,怎么能填她那个无底洞。 一想起来这老东西还动过把自己也送进宫给老头当小妾的心思,宋燕时的盼望他快快死的心思更强烈了。 幸好宋贵妃没看上她,觉得她不够俊俏,她豁出去,才得了这个举荐入仕的机会。 如若苍天有眼,让这些该死的人早早死吧,还有御史那帮老头,最好一起死。 她父亲要去逛青楼逛赌坊,她能拦得住吗?腿又不是长在她身上。 她要是真的强硬去拦,又会立马参她一个不孝顺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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