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回答:“一半对。” “那便有一半错?”白卿勾起强烈的胜负欲,“让我想想.....” “铃字左边为金,而金字上方也是个人。看来,你在两个人之间徘徊。” 铃兰眼皮微动,倒真让白卿说中了,复问:“你相信前世吗?” 白卿道:“《三世因果经》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这么说来,两个人代表两个你。” “有何高见?”铃兰问道。 白卿道:“铃字左边的金与右边的令旗鼓相当,比重相同,也皆可单独作字,互不干扰。所以不必在意前世如何,你只须过好今生。” 铃兰恍惚间想起元邈也曾说让她过好今生,或许并不存在所谓前世,一切不过庄生的蝴蝶梦。 又或者她是蝴蝶,今生只是蝴蝶的一场梦。 这些年以来,她的确过分执着于前世,先知虽能助人趋吉避凶,但同时也是一种加诸于身的锁,反倒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怕死,因为怕死而做出更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的事。 这日子她不想继续了。 等此事结束后,她便向贵妃请辞,之后回到裴家做永不见光的千金,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届时无论四时会还是郭贵妃都找不到她,她平平淡淡而又衣食无忧地寿终正寝。 不过,铃兰仍有一事心里不踏实,她对白卿提了个不情之请。 “合八字?虽然很少接这等事,但我可以试试。”白卿回答干脆。 铃兰接过白卿手中的笔,在纸张的边角寻到一处空白,挥笔写下两个八字,分别是: 贞元四年七月二十一。 贞元三年五月初一。 白卿转过纸张面朝自己,瞧清楚八字时愣了愣,疑心自己眼花看错,眯起双目又瞅了瞅。 这八字......贞元四年是铃兰的八字,另一个贞元三年的,是海澜的八字。 白卿虽有惊讶,仍翻着手边的命里书,尽心尽力为铃兰仔细分析,“两个八字看着往后交集不大多。” 铃兰听到白卿的话,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 聊完合八字的事,白卿想替铃兰占算将来,铃兰拒绝了,只搪塞她说,将来的命途她心里有数。 铃兰离开了白卿这里,海澜从驿站回来时,铃兰已不见踪影,他便问白卿,她与铃兰说了什么。 白卿漫不经心地回答:“替你斩桃花?” * 铃兰前脚刚走,白卿仍未撤走茶案,为自己反倒斟满一杯滚烫热茶。 热茶稍温,店里迎来一位新的顾客,白卿看见门口站着元邈,并未露出半点诧异。 白卿戏谑:“跟着铃兰进来的?你就这么不放心她?” 元邈没出声,在先前坐着铃兰的位置坐下,“寻你是有其他的事,却不想她也来过这里。” 他看向桌上了宣纸,落着铃兰的字迹,推测她方才测过字,但看角落处的两个八字,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贞元四年是铃兰的八字,旁边标注女命,猜测出铃兰方才做了八字合婚。 元邈微怔,再往下继续看,却失望地吐出一口气。 男命八字不是他的。 贞元三年的男人究竟是谁,后知后觉地想起高节度之子高永,似是贞元年间生人。 “我替你占一卦?”白卿看他魂不守舍,顺势问他。 元邈心情不好,直道:“我不信占卜。收收你这些神棍的把戏。” 白卿却自顾自地摇铜钱起卦,“我替我自己占一卦,火雷噬嗑,你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
第35章 杞人忧天 元邈挥袖推走案上的铜钱与宣纸,冷道:“不用占算。做出这等事前,就该想到我会找上门。” 白卿佯装镇定,顾左右而言他,“替铃兰点鸳鸯谱?没这回事。我刚劝她珍惜眼前,这明明是在帮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元邈笑了笑,“她的事不需你插手。” 他冷哼一声,又道:“神算子最近在外面散播谣言,毁人清誉,比给乱牵红线要严重得多。” 说罢他丢出一本册子,他在书阁里无意中见到,里面记载东川本地居民逸事。 册子翻到白卿的小传,写白卿流落风尘,靠着自身才气成为西川节度的入幕之宾,后在东川以神算名号发展,与大唐诸位名流亦有交往。 三言两语将白卿抬高成励志典范。 但到最后一段时,却写古晏廷和元邈同时从长安远赴女蛮国,只为一睹神算子白卿的芳容,而后元邈为追随白卿,向圣上请命,调往剑南东川。 看到这里,白卿了解到元邈的来意,为避免两人爆发冲突,她合上书册,在怀中抱起册子。 白卿讪笑,“借个名号竟这么小气。这点可不像你堂兄,传闻满天飞,连春风都知道。而那位和他穿出风言的蜀地才女,现在一诗可达千金。” “传言可不信。” 元邈虽自小被才子堂兄的名号压着,长大后两人关系不亲近,但此刻他想为堂兄出言辩解。 “他年轻时连饮乐场所都不会踏入,只是待谁都狠不下心,惹得一身莫须有的风流韵事,落了个薄幸名。” 话锋一转,他剀切道:“神算子才情不逊薛洪度,可利用他人名号抬高自己,手段显得有些卑劣了。” 白卿听罢不觉羞耻,反倒理直气壮:“大唐有才情的女子不在少数,可身上没有与名士的花边传闻,大唐哪个男子会愿意记下她们的名字和诗篇?” 被这么说,元邈不知如何作答,越过这话题与她切入正事。 “神算子久居东川,可知高节度的事?” 白卿自剑南西川迁居到剑南东川数十载,对高鹜的印象谈不上好,听到元邈提问,她总算寻得发泄口。 但又担心元邈和高鹜有私交,如今地方节度使手中权力极大,与皇室可分庭抗礼,能做到不反叛,靠的是天地良心。 她选了个稳妥的回答:“比起西川,这里居民生活稳定不少,但仍有美中不足之处。” 元邈知她话中有话,说道:“有不足之处更应该说出来,像我这监察御史的职责,便是帮剑南东川查找漏隙,补上这不足。” 白卿向站在门口的海澜使眼色,海澜立刻会意,拉上店铺所有门窗,随后退出内间,走到外面把守大门。 屋内漆黑,四处见不得光。 屋内书案的中间位置,摆放着一盏破旧的油灯。元邈提着蜡烛点燃油灯,灯光昏暗,仅烛芯周围有一团光辉。 白卿抬起头,瞧向耐心点灯的元邈,烛光映照下的面庞,比外面皎月还要苍白,片刻间她有点晃神。 她很快回过神,故作松弛态,说道:“尽管问吧。” 元邈未察觉她旁的心思,只回忆起白卿旧时经历,随口问:“当初你做刘辟幕僚时,也这么谨慎?” 剑南西川原先归节度使韦皋管辖,任期长达二十年之久,这刘辟便是剑南西川的副节度。 韦皋去世的转月,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刘辟迅速接管剑南西川。 刘辟快速安定羌蛮部落,让西川没有因交接不慎而出乱,但当时太子李纯刚继位,刘辟没有等待朝廷的正式任命,自立为节度使。 这在新登基的李纯看来,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李纯派高鹜等人,率兵攻入剑南西川,最终高鹜亲手斩杀了刘辟,将剑南西川收归朝廷管辖。 李纯给刘辟安插的罪名是擅权,但明眼人都知道,能够在一个月内安顿好剑南西川,期间少不了先任节度使的安排。 刘辟很大可能是韦皋培养的继承人。白卿则是刘辟的歌女,后面成为幕僚,她对当年的事心知肚明。 但对刘辟的结局,她实在无可奈何,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白卿思及往事,嗟叹连连。 “的确是韦公那里养成的习惯,太初是韦公的得意门生,可惜朝廷并不信任他,他最早没有叛意。” 元邈听到白卿的申辩,只回答:“韦公培养的人哪里有朝廷亲自培养的人值得信任,何况刘辟过于心急,触怒了龙颜,再迟些表决心也没用。” “听说你的性命是高鹜保下来的,他该是欣赏你的才华,为何后续离开高家的幕府,在东川靠占卜为生?” 白卿说起高家,脸色难看,嫌恶溢于言表。 “尽是些粗鄙之人。” “我在高家做过校书,帮高鹜处理过琐事。可高家人人鼻子长在头顶,趾高气昂的,嫌弃我曾为歌伎,并不懂敬重。你见过几面高永,应该深有体会。” 白卿说到这里,想起了已故的刘辟,她直至今日,也说不出这位旧雇主一句不好。 虽在现修唐史记载,刘辟是位食人心的癫人以及野心家,但韦皋活着时,当时文人纷纷夸赞刘辟为人有礼,待人宽厚,从不计前嫌。 可高家对待白卿像对待一件战利品,这让她已经赎身脱籍的白卿,感到极为不适。 此时,元邈同样回想起自己与高永的几次交涉。 高永表面谦谦,待人和善而挑不出错,但私下常向崔思齐打探过别人家世。 白卿口中乐衷于歧视出身的高家,确实并非虚构杜撰。 元邈又问:“你在高家做事的这些年,觉得高家经营之事可有什么猫腻?” “无。”白卿摇头,“我只做了半年校书,对高家而后做过什么,并非十分了解。” 元邈沉思片刻,忽道:“足够了。你只需告诉我高家的账册通常会放在哪里,我自己亲自去查。” 白卿惊讶地问:“你要去偷盗账本?” 元邈点头。 白卿笑了笑,说道:“按理说这次问询该是收费的,可若你能帮我把高家整垮了,这钱我非但不要,甚至还会为您献上厚礼。” * 两日后,元邈在府中受到一封邀请函,节度使高鹜邀请元邈与他的婢女铃兰明日到府上做客。 铃兰自领功劳,与元邈说了她前段时间在高家治愈高鹜夫妇病情的事。 元邈微微眯起,淡淡道:“高永和节度夫人想见的是你,而高鹜此举是为了见我。” 铃兰瞥了一眼书案,长安的回信摆在元邈手边。高家在整个大唐手眼通天,大抵知圣上收到元邈的信了。 她提醒道:“你明日需谨慎些,小心无法从高府全身而退。” 元邈对铃兰的关心十分受用。 近段时间,铃兰一举一动牵动他的每根神经,他总有冲动向铃兰吐露心思,但铃兰稍有察觉他的念头,立刻转移话题,把他的话堵住。 元邈并不急于一时,如今铃兰找回她的身份,等两人返回长安后,他自会提聘礼去裴家下聘。 裴现不便出面,平时裴氏族内之事皆由裴度出面,而裴度与他素来交好,更因夫人的原因,巴不得铃兰尽早嫁到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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