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晏廷揶揄道:“这里的签文果然灵验,刚手里的签还没捂热乎,预言里的风雨便来了。看来我得进去好好抽一签。” 听到这里,铃兰略有放松,看来古晏廷并非打算今日便带走她,连带墨琴的三年之约都未曾提及。 随后两人相互道别,铃兰目送古晏廷进了后殿,便转身带着元盼汝逃离寺庙。 出去的时候,铃兰见到门口的两名仆婢正在找人,他们见铃兰来了,赶紧哭诉说元盼汝不见了。 她原本带了四名仆婢,另外两名失去了踪影。 失踪的两人可是元盼汝房里侍奉男女两仆,他们都不见了,这也难怪元盼汝会到处乱跑。 铃兰在门口站了半晌,失踪的两人才姗姗迟来。他们路上有说有笑的,抱月手里拿着盒胭脂,乘云一脸讨好地跟在她身后。 都到了这里铃兰还能不明白吗,这两人忙着谈情说爱,将盼汝忘在了一边。 她虽不至于棒打鸳鸯,更不打算动用古代的权利惩罚下人,但着实气得够呛,回家后狠狠教训了两人一顿。 “男孩在大街上极易被人拐走,幸好他钻进佛庙被我发现了,若被流民拐走出个好歹,最先惩罚你们的不会是我。” 抱月和乘云两人羞愧低头,无地自容,纷纷认了错,便牵着元盼汝回了房。 待到两人离开后,铃兰来到元邈的书房前。 今日剡溪上有名角夏千寻出演的参军戏,元邈估计在那里一边品剡溪茗一边观戏,应该天黑前不会归家。 铃兰支走书房门口的守卫,掏出家中的书房钥匙,钻进书房四处翻找,找到了家中自调的强力胶。 稍微转身,猝不及防落入温暖的怀抱,嗅到熟悉的书墨味道。 元邈贴着铃兰的额头,在花钿的位置落下浅吻。 铃兰抬头望着元邈,问道:“回来得这么早,下值后没去看参军戏?我记得你一向喜欢.....” “谈不上多喜欢。一个人去看更是没意思。”元邈在她耳边低声道:“之前不过为了陪你。” 他的呼吸热热地扑来,铃兰心里急促地跳动着,两人成婚三载,即使育有一子,感情仍如胶似漆,宛如初拥。 不过这时,铃兰却及时给元邈泼了冷水,“今晚我们可能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忙。” 她把今日在寺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元邈,不过没提自己在庙中抽到的那支下签,只提了后面替他求仕途抽到的上上签。 元邈打量一眼铃兰手中的签文,谈不上多惊喜,他猜得出皇上让他进献金光莲华,无非是找个随意的借口令他升迁。 但这献宝之事也不能办砸,总要给皇上些面子。 故此铃兰说想要自己深夜潜入如梦寺修莲花的时候,元邈提议一路同行。 深夜夜深人静时,两人从无人看管的后门潜入如梦寺,当时寺庙里的僧人已经睡下,寺内空荡荡的。 铃兰毕竟是四时会经验丰富的细作,十八般武艺谈不上,但撬开前殿的锁并不成困难。 她把庙里的锁打开,与元邈两人蹑手蹑脚地进殿。 门外寒冷的月光照在佛像上,仰视一眼便望而生畏,心惊胆寒。 元邈以为铃兰是冷了,便解下自己的披肩盖在铃兰身上,随后拿着胶水和修缮工具,靠近金光莲华的莲座。 铃兰点燃一根蜡烛,在侧边打着光,元邈借着昏暗的光芒,比照花瓣断裂的缝隙,用强力胶粘合那处断裂。 强力胶生效需要些时间,铃兰发呆望向门口,见到一只流萤飞入前殿,朝两人靠近。 她担心流萤打扰元邈,便随手驱走了流萤。 不多时,那莲花花瓣终于重新粘在莲座上,两人站在莲花四面八方反复打量,看不出一点后期加工的痕迹。 悬在两人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 突然间,前殿内突然飞入一大团萤火虫,朝着元邈一人而来。 铃兰惊慌失措,脸刷地一下变惨白,元邈也有些猝不及防,露出惊恐神色。 不过这些流萤在靠近元邈时,忽而转向,绕过他向后殿飞去。 脱险后的元邈自嘲一笑,“省得在佛前杀生了。” 铃兰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倒是想的开。” 又道:“柳子复说夜遇大团流萤并非吉兆,当初他和韩退之、刘梦得见过大团流萤后不久,三人便被贬谪了。近期你还是谨慎为上。” 元邈反驳道:“越州空气湿润,适宜流萤生存,而如梦寺里种着大量紫皮石斛,容易吸引流萤。在这里见到大团的流萤绝非罕事。” 听到这般解释,铃兰紧张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但思及早上第一支下签,仍不能安心,便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今年铃兰总有些杞人忧天,但元邈对铃兰向来百依百顺,怕反驳会惹她不快,只好附和一声,“夫人说的极是。” 忽然他表情凝滞,愣愣地望向铃兰身后,铃兰狐疑地回头,瞧见一个鬼祟的黑影。 ---- 1.改自曹植《七哀诗》,原句是“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柳子复和流萤这段,是我在柳宗元《龙城录》看到的,这个是志怪故事合集,可能有杜撰成分。
第56章 夜闯寺庙 阴影缓缓朝着前殿的大堂内靠近,元邈吹熄铃兰手中的蜡烛,拽着她躲在佛像背后。 铃兰扒着佛像边缘窥视门外。 借着朦胧皎白的月光,她瞧见阴影里面裹着一个人,那人光秃秃的头顶宛若一面圆镜,反射着点点光芒。 看上去应是寺庙里的和尚。 巡夜的和尚提着一盏灯,在堂前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佛前瓷碟里的贡果,以及佛前的金光莲华。 他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头顶上沁出细密冷汗。 一只萤火虫趴到贡果上,随后飞向后殿, 和尚忽地拍了拍光滑的脑袋,叹息一声,双手合十,低声喃喃道:“大慈大悲的佛菩萨,请饶恕弟子今日忘记锁门的无心之失。” 在佛前忏悔过后,便跪在堂前的软垫上虔诚叩拜,口中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礼毕,巡夜的和尚撤出前殿,顺便检查了前殿的前后大门,随后门外传出清亮的钥匙转动声。 和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几乎细不可闻时,元邈和铃兰才从佛像背后走出来。 铃兰抢到殿门前,用力推了推门,实在是推不动。元邈重新点了蜡烛,照向落锁的前后。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门内并没有落锁,只能先推开缝隙,用刀将落锁砍断。 铃兰使劲推了一把,终于在合起的两扇门间,推出一道足够刀刃通过的缝隙。 她转头看向元邈,“带刀了吗?” 元邈摇头,压低声音:“出来时太急,只带了粘东西用的工具箱。” 铃兰唉声叹气,“这可算完了,我们两人今日可要困在这寺庙里过夜了。明日等他们醒来时,我们两个定会被抓去送官。” “送官?”元邈重复了这两字,语气云淡风轻。 这时候铃兰才想起元邈是这里的长史,除去浙东观察使与刺史以外,大概不会有谁比他官高一等。 不过她今年犯太岁,过往慢悠悠喜欢摆烂的性子也骤然大变,任何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都能让她往焦虑方面去思考。 “今年是升官的关键点,须步步为营,千万不能半路因为小事而被抓到把柄。”铃兰提醒一句。 总之铃兰意思明确,她们今日决计不可留宿寺庙,哪怕明日元邈可动用权势大事化小。 元邈倒不至于真用权势向寺庙施压,他为官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动用权势办事。 随即说道:“明日我们两人诚恳向寺庙致歉,我亲自向皇上请罪便是。” 自两人成婚后,元邈性子比从前更加平稳,遇事波澜不惊,鲜有手忙脚乱的情况,虽然语速依然极快,让铃兰偶尔难以跟上。 不过这次铃兰把每个字都听明白了,元邈大有摆烂的意思,向皇上自请罪责,简直就是拿着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这种事铃兰可不愿接受。 说到底,元邈这几年看淡了宦途,他现在钱财充裕,居住地山清水秀,身边有心爱的妻子相伴,两人除了差一个女儿,其实什么都不缺。 况且皇上许诺他以后会调他回长安,这些年他通过夏千寻的参军戏,传播他的事迹到大江南北,皇上必然会记得他的名字。他并不急于一时。 铃兰才是两人之中将仕途看得最重的那个。 记忆里的史书上记载,元邈从剑南道之事后,仕途便一帆风顺,长庆元年登上同平章事,但因为她的介入而这条路变得曲折。 在铃兰眼中,元邈不像他堂兄元稹,没有满腹的诗才,并不需要这么多苦难磨砺出千古传世的名篇。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舍得心爱之人饱经苦难。 铃兰眉心紧锁在额头,哀愁半晌,忽地眼前一亮,说道:“我记得寺庙里该是有条密道。” “哦?说说看。”元邈讶然。 寺庙里岂还有密道?他遍访民间做调查时,不曾听越人提过此事,州志里也没有如梦寺如是等记载。 但他一向听话,铃兰说什么他完全听之信之。 铃兰托着腮,回忆起早上见到元盼汝的经过,说道:“今早盼汝进殿似乎不是从正门,感觉是通过殿内有机关暗道之类。” 这么一说,元邈恍然,说道:“也是。通常寺庙不愿让孩童进庙,怕有冲撞。况且庙内僧人繁多,若半路看见他,一定会将他拦住。” 两人说到此处心中已经确定了殿内有暗道,四处搜罗了半天,左瞧右探,却半晌没看到空当。 铃兰意外踢到一块地砖,发现地砖下方似有松动,掀开发现底下是个洞穴,洞壁铺以平滑的石头。 但洞穴极小,只能通过元盼汝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两个成人恐怕难以通过。 她打算告诉元邈,抬头望了过去,却瞧见元邈的兴趣似乎在那尊佛像后面。 铃兰凑过去时,元邈轻轻敲了敲佛像的后背,佛像内部发出极为空洞的声响。 那尊佛像似乎是空心的。 元邈提着蜡烛照向那尊佛像,见到佛像背后的位置有一处暗门,打开之后见到佛像内部果然是空的。 元邈往佛像里面瞧了瞧,感慨道:“这佛竟没有装藏。” “一般僧人相信佛像内部需要用宝石香粉以及经文等填入,以免孤魂野鬼侵入佛像。但这尊佛像里面竟一直是空的。” 说到空心之物,铃兰忽而想起了江户川乱步笔下的人皮椅子。 她有点紧张,攥着元邈的袖口,“你帮我看看,这里面不会藏着尸骨之类?” 元邈略微一瞥,“里面极为干净,不像是有人居住过。我看着倒像是经常有人在此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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