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越浮玉,你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么?” 一眼万年,终是错过。 * 街上,越浮玉跟在蕴空身后,指尖绕过胸前长发,她勾着唇,从开始瞬间的惊慌,到现在的饶有兴致。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佛子动怒,尽管对方没说什么,只是脚步略快,且依然会在她追不上时放慢脚步。 也许因为今夜喝多了,也许因为蕴空的所作所为终于让她安心,又或许刚才和许别时的对话,让她意识到光阴可贵。 总之,越浮玉一改之前的沉郁黯然,莫名高兴,甚至有些兴奋,她几步追上蕴空,勾住他的小指轻晃,声音甜蜜撩人,“大师,你生气了?” 快要宵禁,街上无人,蕴空一顿,却并未甩开她的手。 空寂的街道,两人就在衣袖遮掩下,指尖勾着指尖,隐秘地亲昵。 除了没有甩开她,佛子始终没有其他动作,似乎无动于衷,越浮玉思索,要不要再哄哄对方,路过某个暗巷时,蕴空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进小巷深处。 深红墙壁,越浮玉被迫仰头,纤长细颈高高仰起,如引颈受戮的天鹅。蕴空扣住她的手腕,沉渊般的黑眸从高处俯视,落在身上的冰冷漠然如有实质,不由生出被掌控的战栗。 越浮玉却丝毫不怕,她挑了挑眉,“大师要对本宫做什么?” 薄唇微启,蕴空攥紧她的手臂,“贫僧今日已经和方丈申请还俗。” 热意隔着布料从佛子掌心传来,烫得人心跳都随之加速,清冷的檀香环绕四周,越浮玉一怔,随即凤眼弯起,愈发妩媚,“所以?” “所以,”蕴空俯首,黑眸深暗,“如果您不拒绝,臣可以吻您了。” 越浮玉挑眉,话未出口,蕴空陡然俯身,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唇。 神佛太远,于是他为她下凡尘。
第99章 坚定 和蕴空在一起后, 两人相处没有太大变化。 只有一点,送花的人变成蕴空自己,以及偶尔他晚上有空, 会来公主府诵经。纯诵经, 依然隔着屏风, 如果越浮玉不主动,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脸。 永照公主:说来不信, 我和男朋友同处一室搞异地网恋。 傍晚, 越浮玉刚洗完澡, 蕴空已经坐在原来的位置等她,屏风后靠窗的地方, 距离她的床榻十尺有余。 烛火勾勒出他的身影,端坐蒲团手持经书, 持重又肃穆。 最近蕴空很忙,申帝有意推行佛法, 以法治世以佛治心,请佛子写文章普及佛法。蕴空应下后, 便前往广觉寺查询经书,已经十几日没回京。 热恋期的男朋友消失大半个月,越浮玉十分不满,匆匆披上睡裙, 身上水滴都没擦干,啪嗒啪嗒跑到窗边,一把掀开屏风。看见清冷淡漠的佛子,坏心忽起, 随手抽出一本话本递给蕴空,“今天本宫想听这本。” 给公主诵经是皇帝的命令, 蕴空不会做多余的事,但现在不同,他接过话本,骨节分明的指腹按在书页上,声音清冷,“你个小妖精,我现在就要了……” 话音戛然而止,佛子合上书,无奈开口,“莫要胡闹。” “哈哈哈”,越浮玉大笑,仰倒在旁边案几上,长裙散开,露出莹白纤细的小腿,水滴顺着皮肤滚下,滴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黑眸幽暗,蕴空拿过帕子,粗粝指腹缓缓抚过水滴,最后停在细腰与小腿处,手臂骤然用力,抱起公主几步将她放在床榻上。 对上公主跃跃欲试的目光,佛子一顿,随即拉起被子,严丝合缝一直盖到她的下巴,“公主,我们还没成婚。” 蕴空本质还是那个守礼持重的人,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娶亲的六步全都完成,他才能拥抱他的公主。 目前还处于第一阶段,蕴空和方丈提出还俗,但遭到激烈反对。 法真方丈是抚养他长大、亦夫亦师的长辈,慧景方丈是传道解惑的恩师,蕴空不愿随意对待他们,正在说服二人。 每当聊到这些事,越浮玉都不由自主感到愧疚,没来得及开口,蕴空已经俯身,薄唇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别多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僧为官,都是渡世人,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他们都做好决定,多说无益。越浮玉伸手握住蕴空的手指,被对方反手十指相扣,才满意闭眼,在清冷的檀香中安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蕴空已经离开,大约又回广觉寺了,越浮玉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上午去女塾看有没有问题,下午四处逛逛,傍晚则进宫陪伴父皇母后一起用膳,充实又自由。 隔天起床时,白樱挥舞手中的信件,兴奋道,“女塾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招收第三批学生。千秋子说,如果持续下去,可能要增加老师,或者考虑筛选学生。” 随着姜非楠授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还有入内阁的趋势,权贵们意识到,皇帝真想培养女官。 一些儿子不争气的家里,率先把女儿送去上学,世家又被打压得不敢反对,这件事很快盛行起来,从嘲讽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到互相攀比各家女儿的成绩。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白樱高兴地睡不着,一大早就告诉公主这件事,但越浮玉听见后,只是若有所思,没有表现得很高兴。 白樱悄悄打量公主,“您不高兴么?” “没有,”越浮玉揉揉白樱的脑袋,“本宫只是觉得,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实在很少。” 她想做的事太大,偏偏一个人、甚至一代人都无法完成,难免感到忧虑或心急,于是,蕴空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就显得尤为可贵。 逆水行舟不难,可无望地逆水行舟,该有多大毅力。 蕴空是成年人,他深思熟虑后做出选择,越浮玉不会过于圣母或傲慢,把一切原因归结于自己。但偶尔的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阻挡了蕴空的路。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越浮玉靠在椅背上,直到小厮打断她的思索,“公主,法真方丈求见。” 越浮玉一怔,“快请。” …… 整个大申,无人不知佛子的过往。 蕴空幼时体弱多病,遍寻天下名医也没有结果。他五岁那年,几乎要被一场高烧带走,他的母亲绝望中将他送去寺庙,希望佛祖能保佑自己的孩子。 当时还是普通僧人的法真方丈,主动留下这个孩子,赐名蕴空,手把手将他带大,培养成一方名士。 对于蕴空来说,法真方丈亦师亦父,越浮玉真心尊重且感激对方,当然,此时更多的是心虚。接待法真方丈时,她诚恳询问,“您来公主府,是想让我劝诫蕴空,不要还俗么?” “当然不会,”法真方丈有一点诧异,随即平和地笑了笑,“贫僧只是来看看,蕴空心仪的姑娘是怎样的人。毕竟除了方丈的身份,我也是一位父亲。” 越浮玉怔住。 如法真方丈所说,他真的只是见见她,没有任何责备的话,而是讲了蕴空小时候的几件趣事。 “蕴空极为聪慧,从小过目不忘,白云寺的经文他很快就看完了,不知从哪里听说,广觉寺经书更多,当天晚上他一个人揣着馒头要去广觉寺,被守门的师兄拦住才作罢。” 越浮玉笑了,给法真方丈倒茶,“那时候他几岁?” “六岁,”像每一个疼爱孩子的家长,法真方丈眼底闪烁着慈蔼的光,“第二天贫僧听说这件事,带他走了三天去广觉寺。结果走进藏经阁,蕴空看一眼架子上的经书,转头问慧景方丈,只有这些么?” 越浮玉几乎能想象出画面,白白软软的小和尚,身穿小号僧衣,手短脚也短,高一点的门槛都过不去,偏偏一脸严肃,眉头微蹙。 她忍不住笑弯了眼,“慧景方丈一定很生气。” 法真方丈:“并没有,慧景方丈只告诉他,现在的经文很少,但以后可以由他来填满。此后很久,蕴空都把填满广觉寺藏经阁当做目标。” 笑容散去,越浮玉逐渐沉默。 法真发现她的变化,缓缓解释,“贫僧并非责怪公主,而是想告诉你,蕴空六岁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绝非外物可动摇。” 话已至此,越浮玉怎么会不知道法真在劝慰自己,她顿了顿,“是他请您来的?”那夜蕴空看出她的愧疚与无法释怀,所以请法真方丈来劝慰她么?越浮玉想笑,眼睛却莫名发胀。 法真点头,笑而不语。 * 随着一场场秋雨落下,京城开始转冷,官员们却心头火热。 舞弊案和太傅案结束,数十官员被贬,位置也随之空出来,由其他官员填补。 升官的喜意很快冲淡之前的惶恐,千秋子被封太傅,蕴空也正式被封国师,此外正式成立僧录司,监管天下僧人。 新官职初设立,一切都是未知,因为目前只有蕴空一个僧官,所有问题都由他处理。刚刚和礼部商议好官服制式,大理寺又来人,恭敬询问,“有僧人犯法,但人在寺庙中,该如何处理?” 蕴空蹙眉,很快起身,“具体发生何时?贫僧和您一起去。” 一行人来到白云寺,才明白事情经过。 明诚是今年刚剃度出家的小沙弥,京城出现疫病时,白云寺的僧人都下山帮忙,明诚也是其中一个。 疫病期间,他负责照顾一对老夫妇,老人的儿女早早过世,只剩二人相依为命,可惜天不遂人愿,爷爷终究没挺过来,只剩奶奶一人。 疫病结束后,明诚担心奶奶无人照料,偶尔下山看望对方,还会抽时间做工,赚来的碎银子全用来接济老人。 因为他和蕴空都来自白云寺,老板格外相信他,甚至提前预支一个月的银子。偏偏明诚最近被罚,再也不能偷偷下山,老板见明诚许久不来,以为自己被骗,就报了官。 僧人的事,似乎该归寺庙或者僧官处理,但老板又状告对方,县令不知道怎么办,把案件递到大理寺,最后问到蕴空这里。 听完前因后果,蕴空行礼,“国法高于戒律,诸位大人按规矩处理即可。” 大理寺卿官员也正有此意,本来就不是大事,只是忌讳蕴空出自白云寺,才折腾这么久,他迅速回礼,“谢谢国师大人。” 大理寺卿走后,法真方丈与蕴空沉默许久。 法真叹息,“这件事做得对,而且按照戒律,为师并不知如何处置明诚。”沙弥十诫,似乎不足以处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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