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闪过一点焦急怨怼,周颜咬了咬唇,让自己的声音软下来,泫然欲泣开口,“大师是不愿原谅我么?” 蕴空没抬头,声音冷淡依旧,“贫僧已经原谅你。” “佛子不喝,便是不原谅我,”周颜眼中飞快续起泪水,她就不信,自己都哭了,他还能不接她的茶! 她哽咽开口,“我年幼丧父丧母,祖母年岁又大,好多规矩都没学过,做错事也是无心之举,佛子心善,还请您原谅。” 往常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周颜都会提起自己的父母。她对父母没什么感情,唯一感激的是,两人的死给了她一块免死金牌。只要提起免死金牌,众人便不敢再找人她。 周颜嫌弃地想着,如此看来,那两人也算没白死。 她用力挤了下眼睛,正要哭出来,忽然感觉手中一轻,周颜惊喜抬头,却发现佛子根本没动。而永照公主慢慢从她身后走到前面,手中捏着酒杯,艳丽的眉眼高挑,她指了指天空,似笑非笑开口,“僧人有戒,过午不食,周小姐想道歉,却连僧人戒律都不知道么?” 指尖上方,太阳明晃晃开始西斜,显然已经过了正午。 越浮玉慢慢挑眉,勾唇道,“你是无心犯错呢?还是无心道歉呢?” 永照公主没什么表情,但谁都看出她在嘲讽,周围看热闹的人笑了。 哄笑声传入耳畔,周颜却顾得不得那些,她眼中只剩佛子与永照公主并肩站在她面前,两人同样的高高在上,同样的不可一世。 她感觉脑子嗡一声炸了,所有怨恨与不甘都浮现出来,周颜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让佛子喝下那杯茶,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忍住怨毒,垂眸颤声开口,“我、我只是不懂……我父母没教过我。” “也对,子不教父之过,周将军生下你这么个玩意,怕是糟心死了,”越浮玉忽然抬手,艳红指尖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她挑眉,手腕狠狠一甩,“今日,本宫便替周将军教教你。” 周颜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啪一声,脸颊骤痛。 鲜红的指印印在左脸,反应过来自己被永照公主打了一巴掌,周颜简直疯了,她猛地跳起来,指着永照公主的脸,“你……” 仿佛没看见对方杀人的目光,越浮玉漫不经心举起茶杯,凤眸轻垂,高贵从容,“不必多谢,本宫一向崇敬周将军,替他教训你也是应该的。这杯茶就算你的谢礼,本宫喝了。” 她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红色广袖凌然划过半空,如凤凰展翅。 周颜气得说不话,但看见永照公主喝下那杯茶,脸上飞快闪过慌乱,她捂着左脸,惊怒交加,竟然一时说不出话。 直到永照公主颔首离开,她仿佛才反应过来,又听见周围窃窃私语,脸色变了又变,捂住脸飞快跑开。 而不远处,看见永照公主的动作,沈方陡然起身,脸上满是惊讶,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友人搂着姑娘,嬉笑开口,“沈方,你干什么呢?看见什么好东西了?” 惊诧的目光在永照公主和佛子身上往复许久,沈方看见永照公主微微勾唇,对佛子点了点头。蕴空一向冷淡,无论跟谁说话,他都面不改色,但这会儿,竟然也点点头。 许久后,沈方抖落身上的茶水,笑容玩味,“没什么,只是看见些有趣之事。” 周颜愚蠢至极,本来就是个不成用的,他没指望她能成事。若是换成永照公主……沈方邪笑,没准真能出其不意,让佛子破戒也不一定呢。 * 帝后出行,都有太医跟随,等看热闹的人差不多散了,越浮玉避开众人,拿着刚才的茶杯,独自绕到宴会后方,去找太医检查。 这是皇族宫宴,周颜不敢做出格的举动,但她被惯坏了,脑子一热指不定干出什么事。自己喝了她的茶,还是小心为上。 想起那杯茶,越浮玉叹口气。 她本来没想喝的,后来真是气坏了。她虽然没见过周将军,但见过周颜的祖母,老太太七十多了,提起儿子丈夫,没有一丝怨恨,反而满是骄傲。 她觉得,自己一家为国捐躯,是光荣的,是值得自豪的。 这些人都是英雄,真正的英雄,不该被周颜这样侮辱。况且,她是真的想打周颜,而且想很久了,越浮玉摸摸唇,心中感慨,说实话,感觉还挺爽的。 去见太医的路上,穿过假山,意外看见一道红色身影。 沈不随屈起一条腿坐在半山腰,双手交叉垫脑后,姿态随意放松,视线却一直转个不停,显然在等人。 看见她过来,沈不随从假山上一跃而下,阴阳怪气开口,“你倒是对那和尚上心。” 前几日的宴会上,还有今天,每次佛子遇到麻烦,她都要主动帮忙。 沈不随恨恨想着,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关心自己! 越浮玉仿佛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怨念,她捏着茶杯,声音淡淡,“毕竟是本宫身边的人,总该护他周全。” “呵,他算哪门子你身边的人?”沈不随眼神暗了暗,自嘲地嗤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喝周颜的茶。世家底子深厚,有些东西防不胜防,我们沈家就有一种药,喝下后若是一天内不交.合,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沈不随吓唬她,“小祖宗,你不想那样死吧?” 如果一句话能吓到,她就不是越浮玉了。 永照公主挑了挑眉,“沈不随,你当本宫傻?周家历代都是武将,周颜怎么可能有那种药。” 周颜喜好男色,刚及笄就敢勾.引佛子,之后更是情郎无数。她若是有那种药,早就用在无数人身上了。 而且,周家世代忠良、正直宽厚,虽然不知周颜怎么突然长歪了,但周家绝不会有那种药。 她敢喝周颜的茶,也是笃定,对方翻不出什么花样。 当然,她开始也没打算喝,后来实在忍不住,打了对方一巴掌,才不得不喝下那杯茶,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否则御史参她一笔,她可太冤了。 沈不随甩开折扇,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 两人走后,蕴空和许别时从假山的另一端走出来。 蕴空握着佛珠,黑眸半垂,冷漠又疏离。 他冷淡开口,“许少傅叫贫僧,所为何事?” 许别时温声开口,“公主至柔至善,路上遇见猫猫狗狗,都要带回家养着。您也听见了,她帮您,也是顺手为之,佛子不必在意。” 许少傅笑意温柔、语调和缓。 若是郑沈弦在这里,他那张不会聊天的嘴一定说道,这厮怎么笑得跟正房夫人见到小妾似的。 手中佛珠微顿,蕴空冷漠抬头,视线居高临下,眼中黑眸深暗,难得带点讥讽。 薄唇微动,他望向对方,平静道,“是么?” 永照公主善良么?确实善良,她愿意无私帮助路上遇见的姐妹,只因为她们可怜。 但同时,蕴空也记得,李北安故意在百姓面前陷害她时,永照公主声音冰冷,似笑非笑,“李公子,你真让本宫恶心。” 还有刚才,她毫不留情打了周颜一巴掌,眼底是肆意耀眼的光芒。 至柔至善不是她。 睚眦必报、狡黠心坏、但胸有丘壑才是她。 从一开始,许别时就不了解永照公主,却对她妄加评论。 佛子冷漠清傲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许别时笑容微顿,几乎维持不住宽和的表情,他攥紧指尖,勉强笑道,“本官只是怕佛子多想,既然佛子没有误会,也就罢了。” 蕴空面无表情点头,而许别时在佛子漠然的目光中,缓步离开,只是怎么看,脚步都有些仓皇凌乱。 …… 许别时走了,蕴空顿了顿,佛珠在手中转动一圈,他抬脚,走向刚才永照公主去的方向。 他到时,太医已经检查完茶水,并且诊过脉,没发现中.毒迹象,倒是发现一点小毛病,“肾水亏损、肝阴亏虚,老夫开几副清热去火的药,每日一副,平时忌辛辣、肉腥。” 太医们多多少少都知道永照公主的毛病——夜里无法正常入睡,因此关心问道,“公主现在还是睡不好?难怪出现这样的症状。” 宫里每半个月一次平安脉,见得多了,越浮玉也能听懂太医的话,例如这个肾水亏损。她记得,此病的主要症状是……那个什么不满。 越浮玉从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右手却尴尬地捏紧裙摆。 沈不随和她差不多,不懂医术,但肝阴亏虚的毛病还是听过的。 太医走后,他吊儿郎当坐在桌上,似笑非笑看着越浮玉,“小祖宗,你说实话,为什么帮佛子?是不是对他有别的心思?” 越浮玉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子,药方被她折成小小的纸片,在红色指尖中来回转动。 提起佛子,她又想起那日在千金楼,越辞楼问她对谁感兴趣,佛子的名字脱口而出。 以及,蕴空坐在树下,衣领扣到最上面,玄袍贴紧身体,呼吸时,薄薄的肌肉起伏,显出劲瘦的轮廓,明明是禁欲的打扮,却莫名…… 红唇吐出一口气,她忽然按住手中药方,郑重开口,“本宫只是不愿别人坏他修行。道途不易,佛道一途更是艰难,不染杂欲、不落凡尘,他们一辈子都要奉守清规戒律。此等毅力,远非常人能办到。本宫敬佩他,自然想帮他。” “小祖宗,你明白就好。”沈不随松口气,一直绷紧的身体放松,又开始笑得妖孽,“你喜欢玩,想玩谁、怎么玩都行。唯独别对蕴空做什么,他可是佛子。” 天下皆知,佛子蕴空一心向道、无欲无求。 哪怕越浮玉能得到任何人,也永远得到不蕴空。沈不随只是……不想让她伤心。 越浮玉翻开药方,记住上面的药材,闻言,漫不经心嗤笑,“平日想想也就罢了,本宫当然不会做什么。” 她慢悠悠背诵药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沈不随却心口一紧。 他看她许久,沉重问道,“浮玉,什么叫……平日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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