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的妇人一脸局促,她这辈子没见过士兵,慌得不行,却忍不住开口,“不行,我们不能回去,真因为现在危险,我们才来。” “对,”不知谁喊了一声,“公主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冰雹压塌了我家房子,如果没有公主派人帮忙,我爹娘都活不成了。” “我们的命是公主救的,我们不怕危险。” 副将是郑家军的人,算看着公主长大,怎么会不担心对方,这会儿急得恨不得砸墙,当然希望越多人帮忙越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找到公主的可能。可对面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若是让他们帮忙,万一再次发生地动,又有人受伤,士兵们该先救谁。 副将左右为难,只能去询问巡抚大人。 沈不随始终盯着马车,闻言捏了捏眉心,“让老人孩子们回去,腿脚轻便的青壮年可以留下帮忙,他们比我们熟悉山路。” 副将领命,连忙带人去前面的山路,老人孩子们不得不留在原地,却不愿意回去,而是不约而同聚在附近,准备随时帮忙。 来的人太多,很快连马车附近都挤满了人,他们顾忌沈不随,不敢靠近,可他们认识佛子,于是全都凑在蕴空这一侧,小声嘀咕着。 “真是造孽啊,公主那么好的人,怎么遇到这事。” “对啊,凭什么是公主,凭什么不是那个崔商,要论谁该罚……” “嘘,小点声,小心那人找你麻烦。” “你们说,地龙翻身,是不是因为那谁惹怒了菩萨。” 老人们大多迷信,怕犯了忌讳,很快闭口不谈,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拽着姥姥,懵懵懂懂听了全程,却没听懂什么意思。她拽了拽姥姥,姥姥却忙着聊天,没时间理她,小女孩左看看右看看,忽而看见一旁坐着的佛子。 小女孩认出佛子,知道他是昨晚诵经祈福的人,也听姥姥说过,佛子什么都知道,她想了想,忽然走上前,小声问,“是公主做错事,佛祖在惩罚她么?” 蕴空沉默坐着,倒是千秋子发现了小女孩,他抱起对方,停顿片刻开口,“公主没有错,她是天下最好的人。” 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小姑娘简单想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细声细气问,“那是菩萨错了?” 千秋子低头,“菩萨也没错。” 小女孩被两个“没有错”弄懵了,她觉得这个爷爷也不知道答案,还是应该问懂的人,她轻轻扭身,从爷爷怀里跳出来,跑了两步重新到佛子身边,她拽住蕴空衣角,认真询问,“公主没有错,菩萨没有错,那是谁错了?” 小姑娘四五岁,还没车辙高,力气也不大,只能拽住一截衣角,可她这轻轻一拽,却像绷紧琴弦最后一点力,竟然将对方拽倒。蕴空从马车上跌落,膝盖砸在地上,黑色僧袍拂过地面,尘土一片。 只一个问题,让佛子跌落神坛,坠入苦海人间。
第72章 迟到 佛子倒地引起一片喧闹, 也吓坏了小女孩,小孩儿眼眶迅速蓄满了泪,脸涨得通红, 惊慌失措试图扶起对方, 连连道歉, “哥哥对不起。” 老人家终于注意到孩子不见了,拨开人群冲到前面, 抱起泪水涟涟的孙女, 两腿一弯就要下跪。 老人家年岁不小, 这一跪谁都受不住,蕴空仿佛终于反应过来, 垂着眸拦了一下,声音沙哑, “老人家不必如此,不是孩子的错, 是我没坐稳。” “是,是, 谢谢佛子,谢谢佛子。” 老人不知如何感谢是好,只好讷讷点头,千恩万谢离开。 等人走远了, 蕴空垂眸起身,拂去僧袍上的尘埃。 膝盖上的疼痛蔓延开,顺着全身血液,一下又一下敲击心脏, 仿佛一次又一次质问——谁错了? 千秋子旁观这一幕,似乎想劝什么, 可几次都没开得了口。最终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拍拍大徒弟的肩膀,“别想太多。” 压抑的沉默持续许久,直到马车上的大夫打断这一切,大夫惊呼,“醒了,人醒了!” 蕴空猛地回神,转身翻上马车,和沈不随一左一右站在两侧,马车里,付长盈还没彻底醒来,他缓缓眨眼,几次过后突然清醒,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立马明白现在的情况,忍着额头的剧痛开口,“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沈不随代替车夫坐在前面,付长盈虽然醒了,但身体状况还很差,只能躺在车厢里,露出半个脑袋,认真盯着两侧的景象。 地震导致泥土滚落,偶尔还有树木倒塌,付长盈过目不忘,却看得仔细,生怕认错地点。 日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明明灭灭晃耀双眼,眼睛刺痛,付长盈却不敢闭眼,哪怕一刻,“不该骑马,我明明答应过保护她的。” 马车路过一队寻人的士兵村民,又再次驶离,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渺小,千秋子闭了闭眼,不愿想怎么在这里大海捞针地找人,只是摇头,“不是你的错。” 不知第几次说这句话,劝慰都显得无力。 马车走了大概一刻钟,前面是一处塌方比较厉害的路段,随着距离变近,付长盈的眼睛也逐渐变大,他强行撑起身体,“等一下……” 话没说法,身体突然晃动,付长盈以为自己没坐稳,可他慢慢发现,不是他在晃,而是全世界在晃! “是第二次地动!” 负责此处的副将对着山林高喊,士兵们知道可能发生第二次地动,也知道第二次地动不会比第一次更严重,大概率没有危险,可地震发生的一瞬,还是免不了惊慌。 沈不随沉着脸,用力拉紧缰绳,拉车的马匹不知为何突然躁动,剧烈地挣扎,似乎要甩脱缰绳。 拉车的正好是白日付长盈骑的那匹马,它冲着山底的方向,挣扎地越来越厉害,缰绳被勒得嵌进身体,一片混乱中,蕴空盯着马停顿片刻,忽然起身跃至马上,抽出匕首反手割开缰绳,骏马不再受桎梏,猛地冲入山林。 山石泥土纷纷掉落,士兵百姓们互相拉扯,忙着找树木遮掩身体,而他们身边,一道红色影子刷地划过,一往无前冲进无尽的山林。 手中的缰绳骤然掉落,沈不随身体顿时向后仰倒,他单手撑住身体,忽然意识到什么,高喊下令,还未开口,第二波地动又来了,他单手拎起差点摔下马车的千秋子,手指青筋暴起,追人的命令不得不改成,“所有人注意掩蔽。” * 越浮玉是被拱醒的。 高大的马低着头,不停用马头拱她的脑袋,重重的鼻息呼在脸上,还时不时嘶鸣一声。 越浮玉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是宫里养的狗,随意胡噜一把毛,抬手时才察觉到一阵剧痛,“别闹,嘶——好疼。” 手掌接触到不太寻常的触感,她骤然想起现在的情况,一个翻滚远离刚才的方位,飞速抽出小腿外侧的匕首,全身紧绷,警惕看着刚才的方向。 枣红色马极通人性,还以为主人在玩,轻快跑到她身边,又拱了两下她的胳膊,才溜溜达达去啃溪边的草,路过时,马尾还糊了她一脸。 越浮玉被弄得哭笑不得,但也瞬间检查完周边情况,确认没有危险,才重新放松身体,揉了揉因为刚才动作加剧疼痛的手臂。 “嗯——还算幸运。” 她躺在一处平缓地带,似乎是两山之间,正对一条小溪,后方——也是被泥石流冲下来的方向,是一道低矮的断崖,山崖不高,也就十几米,但十分陡峭,只凭人力很难上去。 还有,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在坠落的过程中,她和其他逃命的动物分散了,独自落到此处,不用担心来自食肉动物的危险。 但也意味着,她可能没留下什么痕迹,若是士兵搜寻,恐怕很难根据杂乱的线索找到她。 潍县山林众多,山路附近大部分地点更是没人涉足的无人区,只靠她自己,恐怕很难走出去,但越浮玉心态还算平和,她脱掉被树枝划烂的外衣,重新束起散开的长发,漫不经心评价,“地震泥石流都没死成,本宫也算祸害遗千年了。” 似乎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又似乎恰好喝完水,枣红马再次哒哒哒哒跑回来,亲昵地拱她的小腿,似乎在表达,你怎么不上来? 越浮玉看着这匹救命恩马,想顺着它的意思起身,结果脚一落地,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来,还没检查身体。 侧身掀开衣裙,半天后捂着额头,无奈沉默。 头有些晕,大腿内侧擦伤,右肩被碎石划破,出了不少血,身体各处大大小小的擦伤,最严重的是,她的左脚似乎扭了,没伤到骨头,但暂时走不了路。 枣红马还在拱她,越浮玉在单脚蹦起来、和找个树枝扶起来之间……果断选择放弃,懒散往后一躺。 站什么站,脚都扭了,躺平等待救援得了。 地面砂石嶙峋,并不舒服,但越浮玉浑身都疼,反而注意不到那点不舒服,甚至因为骤然遇到灾难又成功逃生,后知后觉放松下来,艳丽的眉眼微阖,手臂曲起挡在眼前,生出点想躺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枣红马打了个鼻响,继续亲昵地拱她脑袋,想让冥顽不灵的主人起来,越浮玉轻轻抚过它的鬃毛,枣红马干脆也伏身休息,直到某一刻,越浮玉忽然有一种汗毛竖起的感觉,枣红马也猛地起身,对着某个方向,长长嘶鸣一声。 越浮玉拔出匕首坐直,只见她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只不到一米的小兽,正四爪抓地,身体微伏,猫眼凶狠眯起,悄无声息盯着她。 越浮玉轻轻咬牙,认出眼前的动物是猞猁。 猞猁,猫科动物,却比猫危险的多,以野兔等小型动物为食,习惯夜行,白天大多躺在石头上晒太阳,通常不会攻击人类,除非……进入它的领地。 一人一马坠落的地点,可能恰好是猞猁栖息的地方。 手指缓缓摸到腰间暗器,越浮玉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难办。 舅舅教过她野外生存经验,动物有他们的智慧,除非饿极了,它们都会衡量危险。 现在的情况是,她和马都属于大型动物,二对一的情况下,猞猁未必会攻击,可她目前站不起来,这里又是它的领地,所以还不一定。 正在思考,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把对方吓跑时,身下的地面忽然一阵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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