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碗小小抿了一口,越浮玉想起一件事,疑惑道,“父皇母后还有辞楼,都不在公主府?” 并非责怪,而是她了解自己的爹娘,她生病,两人不说贴身照顾,也绝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公主府。她弟更是粘人的很,每次她生病,都很不长在她房间里。甚至,越浮玉对自己还在公主府都感到惊讶,以往病了,父皇母后都会第一时间接她进宫。 这么想,越浮玉也这么问出来了,白樱解释,“是佛子让您留下的,佛子说,虽然您处于昏迷中,但身体还有感应,处于熟悉的环境中比较利于恢复,康太医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没让您进宫。” 越浮玉喝粥的动作一顿,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佛子怎么样了?” 没注意到公主脸色微微变化,白樱语气十分恭敬,“多亏佛子,康太医说,幸亏这一路有佛子照料,您才能好的这么快。而且佛子大善,您昏迷这几日,他经常来给您念经,皇后娘娘都十分感激他呢。” 提到皇后,白樱才想起来刚才公主的问题,继续道,“皇上和娘娘一直宿在公主府,今天下午才不得不离开,也不是因为别的,正是您带回来的那位千秋子大人,回京第一天,他就在早朝上提出变法,如今整个朝廷都乱着呢,听说都惊动太傅了,皇上太子才不得不回宫。” 刚刚因蕴空略有恍惚的思绪骤然回神,越浮玉放下粥,忙问,“什么变法?是有关女学么?” 白樱:“不止关于女学呢,奴婢听太子说,千秋子提出富国取士,不仅要重农桑抑兼并,还要在各地建立官学,不止让女子,而是让全天下人都能念书。” 越浮玉捧着粥碗怔愣许久,忽而勾唇笑开,红唇上挑,她越笑越大声,“这下,朝上要彻底热闹起来了。” * 越浮玉猜测的没错,宫里彻底热闹起来,甚至等不到早朝,诸位大臣已经为此吵起来。 御书房,申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听着大臣们反复争论同一件事,他略微不耐烦地想,两天以来,这是第几次了,第四次还是第五次? 庄严肃穆的御书房,此时已经快乱成一锅粥,左右两侧泾渭分明站着两拨人,千秋子傲然站在所有人中间,颇有舌战群儒之感。 吏部侍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古以来,从未有如此法礼,先生乃当世大儒,理应以身作则,怎可带头不守法礼。” 时隔数年,再次站在这个位置,千秋子远比想象中激动,却也比想象中镇定。 他环顾四周,记忆中的一些面孔消失了,一些老了,就连申帝也变得不一样,但千秋子并不惧怕,因为他也变了,再不会如当年一般软弱惧怕。 他抬手指天,义正辞严开口,“自古以来,确实从未有如此礼法。但自古以来,又有哪朝哪代如大申一般昌荣隆盛。申太.祖南征北战、威战八方,使我大申版图开拓一倍不止;皇上登基以来,勤于政务励精图治,使我大申国富民强。国不同,帝王不同,为何一味追求礼法相同?” 被毫不留情怼了一通,吏部侍郎内心烦躁,面上却不显,迅速反击,“先生既已言明,大申国富民强昌荣隆盛,为何又执着于变法?” 千秋子:“比之历朝历代,大申确实称得上国富民强,但草民游历四方,仍有百姓缺衣少食,陛下良善宽厚,欲泽被苍生,定不会置一人于不顾。” 说到这种地步,吏部侍郎哪还敢还嘴,多反驳一句,都是暗示申帝不顾百姓。他死死掐紧手心,心道,此人果然难对付。 数年前,吏部侍郎还是一个正五品郎中,未曾卷入党派之争,不知千秋子行事如何,更不会想到,如今的千秋子较之从前更狡猾难缠。 一个来回,众人便知千秋子来势汹汹、不达不目的不罢休,吏部尚书偷偷使个眼色,示意侍郎赶紧下来,别再继续丢人,更重要的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没准皇帝就同意了! 而他们所有老牌官员都清楚,变法,决不能开始! 而随着吏部侍郎退下,另一位官员立马冲上去,“陛下,臣也认为,此举不可。” 又一轮争吵再次开始,申帝冷眼望着神态各异的臣子们,心中冷笑不止。 这群人,连变法内容都不清楚,就急慌慌站出来反对,一个个的,果真是他的‘好’臣子。不过,申帝漫不经心想着,这群人也只是被推出来的靶子,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正的幕后之人还没有开口。等他们出来,好戏才算正式开始。 真正能影响局势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前奏,然而,上面的人不在意,底下的人却不能不干活,有人支持有人反驳,不过片刻的时间,御书房里已经吵作一团。 在某位官员不小心打碎茶盏后,房间终于有片刻寂静,吵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也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惶恐下跪。 龙椅上,申帝神色不明,他许久不开口,下跪的臣子也愈发恐惧,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直到大太监进来,终于打破了这可怖的氛围。 大太监碎步上前,小声附在皇帝耳畔说了句什么,申帝骤然起身,龙袍广袖一挥,“朕有要事先行一步,变法之事,明日早朝再议,至于你,”申帝居高临下瞥了跪在地上的臣子,“御前失仪,罚俸一年。” 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大臣们面面相觑,但也只能对视一眼,不甘不愿离去。 意识到什么的太子追上来,与申帝八分相似的面容上满是狐疑,越辞楼抬头问,“父皇,大太监和您说了什么?”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父皇根本是听烦了,找个理由溜走。 申帝脸上没有任何心虚,“朕真的有事,是你皇姐醒了,朕要立马去坤宁宫,告诉你母后这个好消息。” 越辞楼眼睛一亮,“皇姐醒了?那我要出宫。” 申帝一把薅住儿子的领子,“你皇姐说了,明天再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功课做完了么?没事就回东宫吧。” 不等儿子回答,申帝已经飞快离开,四下无人,越辞楼在原地高兴地蹦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父皇去通知母后,所以,还是想溜走吧。 * 越浮玉丝毫不知道,她醒来的消息救申帝于水火之中,却让她自己陷入凄苦的境地。 永照公主捂着额头,头痛万分地看着康太医,“先生,本宫已经醒了,还要喝药么?换成药丸也行啊。” 从越浮玉小时候起,便是康太医一直给她看病,之前绮梦枝的解药也出自他手,可以说,世上没有人比康太医更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康太医早已习惯公主每次喝药前的抱怨,面不改色道,“药丸远不及汤药,公主此番出宫,身体诸多脏器受损,需尽快修养回来。” “……本宫晓得了。”越浮玉艰难开口,脸色一度比之前昏迷还难看。她其实明白自己该喝药,但明白不代表能做到。 天知道,为何康太医每次药方不同,但熬出来之后,都能又苦又辣又酸,集天下所有难闻的味道于一碗。 公主府有自己的小药房,因此开方后不到半个时辰,一碗黑色粘稠的汤药已经端至眼前,越浮玉知道避无可避,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连喝三碗白水除去嘴里的怪味,她手臂一摊,生无可恋摔在床上,感觉整个灵魂都升华了。 白樱收起药碗,偶然瞥见公主的表情,没忍住偷偷笑出声,被越浮玉瞪了一眼,才装模作样走开,“咳咳,那个什么,今天佛子怎么还没来?” 开始只想转移话题,后来则是真情实感的疑惑,无论是公主离京前、还是离京后,蕴空都会准时来念经,白樱已经习惯对方这个时辰到,今天没看见还有点疑惑。 “我难道没通知佛子,公主已经醒了?”白樱小声嘀咕,“不对,明明告诉了呀,还是因为佛子知道公主醒了,所以才没来。” 而白樱口中念叨的佛子,正在通往白云寺的路上,一步一叩首。 山路昏暗,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蕴空沉默走在黑暗中,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内心异常平静。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蕴空终于抵达白云寺。大雄宝殿之上,佛祖垂眸俯身众生、庄严肃穆,法真远远望着他最喜爱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弟子,眼中复杂万千,“蕴空,你回来了。” 佛子屈膝,下跪,额头触地, “师父,弟子欲还俗。”
第81章 不变 越浮玉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被禁足了。 倒也不是真的被禁足,只是她表露出想出门的意思时,郑皇后总会用担忧且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向她。 每当这种时刻, 越浮玉只能无奈保证, “算了, 不出去了。” 郑皇后微笑,眼角露出一点细纹, 温柔地拨开她眼前的碎发, “再陪母后两天。” 越浮玉知道自己让母亲担忧了, 郑皇后是将军的女儿,年轻时亦上过战场, 她不怕离别、不惧牺牲,只是没想到有一天, 这两个字眼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她扑到母亲怀里,“陪几天都行。” 申帝也不同意越浮玉出门, 但另有理由,他最近频繁来往公主府, 倒不是多想见越浮玉,实在是被大臣们烦怕了,他一边批奏折一边道,“最近京城乱得很, 最好还是别出门。” 千秋子变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会试刚结束,各地学子们都留在京城等放榜,人一多, 事情也多,听千金楼的掌柜说, 已经有好几批考生因为观念不同吵起来,甚至差点打起来。而千秋子是越浮玉带进京的,难免受影响,万一有人冲撞就不好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京城乱了,天子不可能不管。而申帝迄今没有任何表示,也有引发舆论、为变法铺垫的意思,越浮玉点头表示明白,在父母双重要求下,只能乖乖保证,“我最近就留在公主府,哪里都不去。” 申帝和皇后难免觉得委屈了她,借着救灾有功的名义,又赏赐了许多宝贝,让越浮玉哭笑不得。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想出门,毕竟脚腕还扭着,出门只能坐轮椅。而且听说她坠崖,各家妇人小姐们送来不少好东西,每天拆礼物都忙不过来,她最喜欢的是皇姐送来的一对黑宝石,漆黑深邃,会让她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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