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儿是尊贵,可那尊贵是秦珮拼着性命挣来的,和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再有,姜家见了圆姐儿,只怕要恨秦贞娘不曾挺着孕肚进宫去立功,更要把秦贞娘给逼进角落了,哪会善待秦贞娘。 这主意,简直馊得不能再馊了,秦芬好气又好笑地将范离瞪一眼:“你幸亏不是个县官,否则治下全是冤案!”
第239章 姜家大姐儿的洗三宴, 秦珮到底还是带了圆姐儿去。 秦芬见了母女两个,先笑着逗弄几下圆姐儿,然后便把秦珮用力一拧:“你家这个宝贝疙瘩,又带出来招人眼了, 也不替四姐想一想。” 秦珮扁一扁嘴:“我就是怕四姐受委屈, 特地带圆姐儿来给她撑场面来着。咱们圆姐儿,可是二品的县主呢!不过, 我瞧四姐夫的模样, 倒很疼爱四姐和孩子, 有他护着,四姐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秦芬看一看正在逗弄女儿的姜启文, 微微一笑。 这位四姐夫,虽说过分圆滑了些, 却也是个相当识时务的人。 他年纪轻轻已是五品,然而放在秦家的儿子女婿里,却还是不够看的, 因此, 今日在前头见了几位连襟、舅爷,他竟把姿态放得很低。 他身上那五品, 且还是皇后从前借着灵均公主的事,和皇贵妃斗法的时候, 顺手赏的,如今皇后已经彻底落败,他那五品, 便也不如何金贵了。 哪怕只算官职大小, 他比范离出生入死挣来的三品也大大不如,比秦恒那凭本事坐上的五品也略逊色些, 就连柯源身上那九品,也是自家辛苦奔波挣来的,姜启文在这些人面前,哪里能高得起来声气。 他如今是姜家唯一的指望,父母妹妹催逼得都紧,照理应当是个紧绷绷的人,然而这时一边谈笑,一边还能抽空关怀秦贞娘,好像自在得不得了,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姜启文只觉得秦芬的眼神时不时投在自己身上,他颇有些不自在,然而那位五姨可是今日这些人里位份最尊贵的二品,他哪敢去质问。 不光不敢问,还得若无其事地对秦贞娘更好些。 秦贞娘聪明得很,眼睛两下一打转,就知道自家丈夫心里闹什么官司。 自家那五妹向来护短,也知道姜家是爱折腾人的,这时猫盯耗子一样盯着丈夫,只怕还是好意,秦贞娘是个识好歹的人,这时也不出言点破秦芬的意思,只作不知。 不说旁的,那会她若是入宫,只怕要被吓得胎动早产,甚至一尸两命,哪还能好端端地在家给孩子办洗三礼。 秦贞娘自来心胸宽阔,听姜夫人念叨了许多句没福,也不往心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夫人见儿媳不受教,心里更不高兴,总想着给这儿媳妇再上一上规矩。 今日是姜家头一个孙辈的洗三礼,姜夫人也没精心操办,不过是依礼摆了几桌席面,连个大丫鬟也没派出,由得秦家一群人耽在秦贞娘屋里闲话。 秦贞娘望一望时辰,催促乳母把孩子抱去喂奶,然后又笑着对各位贵客打声招呼:“请众位移步花厅,去前头吃几杯水酒,今日务必要喝个尽兴才是。” 这么一打招呼,便显出些端庄娴雅的大家气派来。 众人纷纷应了,一个接一个,相伴着往前头花厅去了。 自得了个女儿,姜启文被母亲和妹妹不知念叨了多少句,姜夫人若不是畏惧皇贵妃,只怕早要塞个通房进来了。 姜启文自个儿也略有些失落的,觉得妻子虽好,终究没能绵延子嗣,当真动过纳妾的念头。 今日洗三礼并不周全,姜启文自己也察觉到了,他深恼母亲和妹妹没替自己着想,这时见秦贞娘一句话就把场面给囫囵过去,才明白自家这妻子的好。 想到这里,姜启文便特地落在后头,等众人走出老远了,搂着秦贞娘用力香一口:“姐儿如今已和奶娘熟了,不必娘子时时陪着,今儿晚上,我回来睡。” 秦贞娘脸上一红,正要出言拒绝,却见丈夫已经急急走了出去。 她心里适意,然而却也觉得丈夫犯傻,她还在坐月子呢,他回来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说了,她生孩子挣得一身大汗,到这会也不曾沐浴,身上都泛出微微的酸味了,往后这些日子,还得这么生忍下去,到出月子那天,不要变成个酸菜坛子了,哪能叫他近身? 秦贞娘不过是一忽而就拿定了主意:“兰儿,去和我娘说,替我寻个美貌丫头来。” 兰儿方才还在角落里扮木偶呢,这时却忽然醒了:“少奶奶,咱们何必做那自毁城墙的事?方才少爷已经……” 秦贞娘却打断了兰儿的话:“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说。” 兰儿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范夫人!” 这一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秦贞娘,她微微欠身:“门口是芬丫头么?” 秦芬进屋,对秦贞娘微微颔首,好像早把话备好了一样:“四姐,圆姐儿掉了一枚金花,气得哭闹不休,珮丫头走不开,我替她回来寻一寻。” “嗯,好,我叫兰儿回来帮你。” “哦,在这里。”秦芬已瞧见了那枚金花,上前拾了起来。 秦贞娘不由得稍稍一默:“五丫头,你是有话和我说?” 秦芬确实是回来寻东西的,这时听了秦贞娘的话,反倒不好解释了,干脆开个玩笑:“怎么,我这堂堂的二品诰命,见四姐这五品诰命,还得使手段不成?” 秦贞娘许久不曾听见有人开玩笑了,这时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松了下来,用力瞪一眼秦芬:“你这个坏丫头,竟开起姐姐的玩笑。” 既是知道秦芬是无意的,秦贞娘便不像方才刺猬样了,稍一踌躇,问出心里话来:“你方才,是不是听见我和兰儿说的话了?”不待秦芬回答,她又苦笑着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秦芬稍一沉默,还是说了实话:“我听见了一点儿。” 至于秦贞娘后边一句,秦芬却没回答。 秦贞娘以指作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神情像是苦又像是甜:“婆母这几日已经委婉提了几次要给人,你四姐夫都不曾开口,我瞧他,只怕心里也是有那个意思的……” “四姐!不会的!”秦芬心里一急,竟罕见地说起安慰人的空话来。 “会不会的,总得有这一遭。”秦贞娘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与其是别人塞来的,不如是自己寻来的,至少知根知底,能拿捏得住。” 秦芬怎么也想不到,自来骄傲的秦贞娘,如今竟盘算起这样的事来了。 秦贞娘见秦芬面露怜悯之色,连忙又把另一半的实话说了出来:“你也别光可怜我,我也是实在要人分担分担,你来闻闻我身上这味!李夫人死前还得以纱覆面拒见汉武帝呢,我这个窘样子,怎么能给人看见闻见?” 秦芬心里忽然好受许多:“若是这个,四姐只管使唤姐夫走远些就是,何至于寻个丫头进来。” “傻丫头,做大妇的,哪个没有这一遭?” 绕来绕去,还是又回到了原话。 秦芬见秦贞娘面上并没多少哀怨神色,知道这事她也不甚挣扎,便不再多劝,略叙了两句就告辞出去。 一路上,秦芬心里却不住想着这事。 秦贞娘自小看的学的,就是怎么当好大妇、拿捏妾室,寻个通房丫头,对秦贞娘来说,不比吃饭喝水难多少。 可是秦芬内里却不是个本朝人,如何能接受这事? 再者,杨氏和徐姨娘,一个有当皇贵妃的侄女,一个多少年做小伏低,两个人尚有许多不得已,秦芬自己不愿过成这样,也不愿弄个徐姨娘那样的可怜人进府。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席上,秦芬将那金花递给秦珮,自己坐到了范离身边。 范离笑呵呵地道:“你来晚啦,不曾瞧见蔚姐儿的洗三礼。” 秦芬勉强提一提精神:“哦?四姐夫给孩子起名儿了?哪个字?” “草木蔚蔚,其文蔚也。” 蔚这字既是说夏日草木茂盛,又说文采斐然,是个好名字。 秦芬想起范府里那位五少奶奶,她给孩子起名猊哥儿,是因为对丈夫情根深种,再瞧瞧眼前的姜启文,秦芬不由得起个疑惑,难道这人,竟对自家的四姐果真情深么? 一顿饭下来,秦芬简直是味同嚼蜡。 范离见秦芬吃了好几样甜的,知道这姑娘只怕心里有事,忍到上了自家马车,终于忍不住了: “你一整天都神不守舍的,怎么了?岳母和你谈三姨姐的事,你都说得颠三倒四,我说你才有孕了精神短,还得了秦恒那小子一个白眼,你难道当真是身子不适?” 这一下子,秦芬倒噎住了。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自己不愿给范离纳妾,正为此事苦恼? 这事能在心里想,也能下手做,可是真要宣之于口,便要得个善妒的罪名了。 亦或者是,秦芬干脆直说,自己不是本朝人士,不愿与旁人共事一夫? 那更不得了了,旁人非得把秦芬当成妖孽给捉起来不可。 思来想去,秦芬只能抱歉地把桃香的事拿出来挡箭:“有贵的事,你知道了没有?” 听见是这事,范离大大松口气:“你没事就好。”他说着,把声音压低了些,好像生怕外头人听见:“那小子混账,我已骂过他了,正想着寻个机会和你说这事,没想到你先提了。” 范家七少爷,自来是高声大气的,少有这做贼般的模样,想来还是怕有贵损了面子。 秦芬见了范离的样子,倒不敢把原先的话直说出来了,先问一句:“有贵是怎么说的?” 范离哼一声:“他还敢挑三拣四不成?我骂了他一顿,踹了他两脚,叫他回家等着成亲了。” 这男人,此次出门打仗前,也学了些内宅门道,离家一段时日,又全扔到脑后了。 秦芬扶额,用力叹口气:“我的七少爷呀,你有没有说清楚,叫他和哪个成亲?” 范离用力瞪大眼睛:“自然是阿馥你指哪个,他就娶哪个,他还敢挑拣不成?” 秦芬哭笑不得:“你难道也不问问两个丫头哪个想嫁么?” “自然是桃香想嫁!我都问清楚了!”范离说着,面上颇有自得之色,却还没忘记压着嗓子说话,“有贵那小子喜欢南音,可是桃香却喜欢他,他自己心里都知道这事,却一直不敢说,前些日子宫里出事,贵以为会没命,这才赶紧吐了真话。” “我的好少爷呀,喜欢一个人,和想嫁一个人,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我看就是一回事!”范离满脸的肯定,“你瞧,我喜欢你,就非你不娶,皇上喜欢你表姐,哪怕是和内阁吵翻了天也要封她做皇贵妃,这些不都是明摆着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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