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吃食,秦贞娘向来是有热情的,支颐想一想,又补上几句:“如今天凉了,鸭子性寒,再叫厨房煎个辣辣的烧椒豆腐,烧个热热的胡辣汤,这样才更好。还有,六丫头那里恐怕吃不得重口的东西,除开酱鸭,另做个甜甜的桂花糖芋苗给她送去。” 既是要做东,那自然不能只是姐妹俩独享,秦芬干脆一气儿掏了十两银子,托秦恒的小厮顺儿去买东西。 除开酱鸭,秦芬还吩咐买了许多鸭胗、鸭肝和鸭头,送去厨房分装好了,大碗小盘的,各处都送了些。 这还是来金陵以后才学的,京都里繁华富贵,行事自然也比地方上派头大些,送东西时得出手阔绰,不可显出小家子气来。 上房里收到酱鸭,杨氏倒笑了:“这两个丫头,比我心宽。”紫晶见主子好容易高兴些,当即取了盘子摆上,杨氏瞧着高兴,还赏了一壶桂花米酒下来,说是给姐妹俩尝个味,不至于过几天去英王府了喝不惯。 这又是京城里的规矩,赴宴必得喝酒,不是桂花酿就是荷叶醪,度数不高,取个意头。前次去栖霞山,因着吃素斋才不曾饮酒,过几日去英王府,却是再免不了的。 到了晚上,姐妹两个对坐着吃酱鸭,秦贞娘不爱吃那肉多的鸭脯,倒拣鸭子肋上的肉吃,吃相斯文却津津有味,又拿个对半剖开的鸭头,自己留一半,递给秦芬一半。 秦芬原是不敢吃的,见秦贞娘用筷子拣那眼窝下的精肉吃,咬咬牙学她剔下一筷子肉丝,闭眼塞进嘴里,细细一尝,除了肉格外瘦些,也并无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秦贞娘举起酒杯啜一口,面色不变,嘴角却微微绷紧:“这酒是酸的,若是头一次,还真喝不惯。” 秦芬也举起酒杯尝了一口,不由得佩服秦贞娘的定力,那桂花酿只名字好听,入口却是不敢恭维,也不过浅尝一口就搁下酒杯:“嗯,确实不大惯。” 两个守在旁边的大丫鬟对视一眼,都有些奇,四五两位姑娘,如今修炼得四平八稳、风吹不倒,不过是一杯酒,怎么二人都说出不好的话来。 秦贞娘似是看透了她们的想法,指一指那酒壶:“这里头还有许多呢,你们也各倒一杯尝尝。” 春柳和蒲草在晋州时,也常吃些下人们的宴席,都是吃过酒的,这时两人各倒一杯,一抬手就干了,酒一入口,两人都齐齐瞪大眼睛左右张望,直想找个痰盂吐出来。 “这酒,味道可太怪了!” 秦贞娘少见地顽皮一次,瞧见两个丫鬟被那淡淡酸味弄得龇牙咧嘴,不由得笑了起来。秦芬见了也忍俊不禁,低头微微笑了起来。 秦贞娘见两个大丫鬟佯作不乐,摆摆手命她们下去,然后夹了一块鸭脯肉,慢慢嚼了十来下,低声道:“五丫头,我听说咱们那位表姐夫可是甚好美色的,你自家心里有些数。” 秦芬心下一惊,猛然看向秦贞娘。 秦贞娘不曾闪避,直直望向秦芬:“六丫头此次病了反倒好,你可难了。” 秦芬知道,秦贞娘此话,已是将自己这庶妹摆在亲表姐的前面,这时说一个谢字似乎太轻,只能在心里又记一笔恩德。 秦贞娘又啜了几口那酸溜溜的桂花酿,这次却不曾嫌难喝,还颇有滋味地品咂了几下,隔了半晌,轻飘飘地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表姐原来想叫娘送个女儿进王府的,后来自家生了小世子,又不提这话了,唉,什么姐妹亲人的,也难说得很。可是表姐原先也不曾这样,想是进了王府,许多事情也不由自主。咱们姐妹几个,可要一直亲亲热热地……” 秦芬抬头一看,秦贞娘双颊泛红,竟已醉了。
第74章 秦贞娘醉酒, 便睡在了秦芬屋里,次日晨起竟闹头疼,秦芬笑着打趣她几句,见她昏昏沉沉实在起不来, 便替她去上房告假。 听说女儿喝醉了, 杨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命紫晶取了两丸醒酒的药丸出来, 叫秦芬带回去给秦贞娘。 秦芬应了下来, 正要出去, 忽地又被杨氏唤住了:“这几日六丫头心里不得劲,你去好生瞧一瞧, 就说是我叫你去的。没几日就要去英王府了,若是错过这场热闹, 这丫头还不要气闷许久。”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秦珮宽心了,杨氏如今在府里说一不二, 还能如此关怀秦珮, 已算是难得的慈母情怀了。 秦芬将药丸带回院里,看着秦贞娘服下, 嘱咐兰儿好生服侍主子,又命桃香好生看门, 自家带着蒲草往秦珮那里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才进小院,还未进屋便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秦芬隔着窗户已听见秦珮有气无力的咳嗽。 秦芬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摇头, 从前秦珮是姐妹几个里头最莽撞天真的, 如今却是心思最重的了,商姨娘分明不曾在后院翻起什么风浪, 却还是把她给吓病了。 如今有了上房的准话,便好似有一道金牌令箭,这丫头听了,总能宽心一些。秦芬想到这里,将脸上挂起笑容,边往屋里走边问:“珮丫头今日可好些了?” 进屋迎面便看见秦淑坐在床边给秦珮擦汗,她今日穿一件淡橘色小袄,原本这颜色很衬她皮肤,可是她连日操劳,面上竟现出几分憔悴来,被那衣裳一衬,整个人都黯淡了许多。 秦珮又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地说一句五姐请坐,短短四个字,还分三次才说完。 秦芬知道,秦珮这病,有一半是真不舒坦,还有一半是病给杨氏看的。不为别的,她姨娘又在后院跳脚,这女儿除了“羞于露面”,还能怎么替姨娘赔礼去? 因着秦珮生病,锦儿也不敢全依仗下头的小丫鬟,日日亲自守着秦珮,生怕姑娘当真一病不起,这时也黑着眼圈,无精打采地端个锦凳来请秦芬坐。 望着屋里病歪歪的主仆几个,秦芬忍不住用力叹口气:“三姐,你们先歇着去吧,我与珮丫头说几句心里话。” 秦淑也无甚可推辞的,放下一句“五妹安坐”,对锦儿和金铃一招手,提着裙角出去了。 秦芬不去说那许多大道理,先拣两件闲事来说:“昨儿送了酱鸭,珮丫头吃着可好?你爱吃甜的,四姐特地吩咐给你做的桂花糖芋苗,你可吃了?” 秦珮头上似模似样绑着红绸布,额角还贴着两块膏药,这时听见说吃食,脸上病气倒去了些:“都吃了,酱鸭和糖芋苗都好吃,多谢四姐五姐惦记。” 秦芬替她掖一掖被角,又问一句:“这一季不是做了新衣裳的,怎么没拿出来穿?” 穿衣打扮也是秦珮爱的,她听了,话又多几句:“我天天躺在床上还穿什么新衣裳,待会压皱了可就穿不出去了。” “太太说了,金陵城里可不时兴穿新衣裳,得穿那七八成新的,才显得又富贵又内敛的。太太说了,叫你趁这几日先把衣裳拿出来穿一穿,过几日去英王府,穿着才不露怯。” 这几句话里,衣裳倒是次要,最紧要的是,五姐连提了两次太太。秦珮眼前一亮,仍是不可置信,抬起头来问:“太太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秦芬见她瞪大一双杏眼,不由得又好笑又可怜,这时也不开玩笑了,一板一眼地应下:“是,这都是太太说的。” 秦珮一下子高兴起来,罕见地露出从前的小女儿姿态:“太太没生气,那可太好了。” 秦芬笑着刮一刮她的脸:“你呀,现在当真是大姑娘了,心思也忒多了些。太太是什么人,怎么会来怪你?便是商姨娘,太太也并没放在心里的。” 姨娘的事,太太确是没放在心里,可也没放在眼里。秦珮默默地在心里叹口气。姨娘做的事,也实在不上台盘。 若是早两年知道给太太做针线,还可说一句悔改思过了,如今瞧见太太卖人才害怕,这不是明摆着说怕太太这母老虎么?太太难道很受用这份无用的畏惧? 秦珮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姨娘和太太的事,又想到从前曾与四姐五姐说好了不管大人的恩怨,于是心下叹口气,只把此事丢过,亲亲热热挽着秦芬,说起赴宴的事来。 自秦芬去看过秦珮,她便一日好似一日,到了赴宴的正日子,她穿着新做的衣裳,精神焕发地到了上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是去英王府赴宴,与去栖霞山又更不同,就连杨氏,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杨氏改了平日里的雅致装扮,里头穿米白偏襟暗纹袄子,外罩一件柳黄缎面黛领缎面对襟长衣,一身打扮既庄重又沉稳,平添几分贵妇人气派。 秦淑知道今日不是该她卖弄的时候,不曾穿平日所喜的桃红、藕粉,只择了件蜜合色绣莲花团纹的斜襟小袄,下头一条白色罗裙,头上规规矩矩戴着与妹妹们相似的花钗,花钗也是她自己择的玉兰样式。如今她不弄巧作怪,杨氏自然不会在这上头克扣她。 秦贞娘穿了身大红绣竹叶的小袄,下头也是一条白罗裙,她如今身量拔高,穿了这身衣裳愈发显得亭亭玉立,几个女孩站在一起,第一个瞧见的就是她。 既知道了杨氏无心拿自己攀高枝,秦芬也不曾扮拙,选了身湖绿袄子,上头绣着牙白色栀子花,又在衣裳上熏得素馨花香,整个人清清爽爽,好似初夏傍晚新绽的一朵花。 秦珮大病初愈,有意打扮得精神些,穿了身茜草红的小袄,头上除开花钗,又戴一支嵌红碧玺的虫头簪,几个姐妹里,她倒是最亮眼最别致的那一个。 平哥儿和安哥儿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百蝠袄子,头上也是如出一辙的羊角揪,他们二人日日呆在一处,同笑同哭,如今面容也有几分相似了,这时打眼一瞧,好似双生子一般。 杨氏将儿女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个个都是妥当的,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孩子们出发了。 英王府与秦宅隔着大半个皇城,要去赴宴,得经城中最繁华的万步大街穿行而过,牛妈妈听了杨氏吩咐,一路上反复叮嘱赶车的把式小心谨慎,不可冲撞行人,谁知行到一半,还是遇见一桩麻烦。 万步大街上商铺便有百余家,路边的小摊商贩更是不知凡几,这些小商贩中,大部分是老实厚道的买卖人,却有那十几二十个,专拣外乡来的有钱人作冤大头,以讹钱欺诈为生。 秦家的两辆马车走到几个地痞摊子面前,他们听见跟车的下人说的是外乡话,互相使个眼色,把自己的摊子一推,摊子上的货物顿时好似出巢的小鸭,遍布满地。 车把式勒马不及,那些四散的货物,早被踩得面目全非。 旁边一个卖字画的,是他们的托儿,立时大叫:“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毁损别人东西,快扯住他们,别叫他们跑了!” 几个“苦主”一拥而上,一人扯住一匹马,不许秦家的马车走,只是嚷嚷着要去见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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