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心中原也只是一时气闷,这时听了秦芬的话,想起祁王在无情的天家也能活出一方天地,不由得自愧起来,猛地站起身:“五妹,多谢你说这些,我都想明白了!” 秦芬知道秦恒这男孩是有雄心的,如今的这些烦恼,全是因为他身为男子需要证明自己的地位和价值,怄气不肯进学,也不是真心话,算是一些青春期的叛逆吧。 如今这孩子肯听劝,重新打起精神,自己没有辜负了杨氏所托,也没埋没了这孩子的才华。 谁能想到,从前乖小猫一般的秦恒也闹起脾气来,也不知这世上的男孩子,是不是都会有这么一遭。 这里秦芬正是一副姨母情怀,对自己颇为自得,秦恒忽地又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道:“五妹,天家无情,并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能肖想的。” 秦芬稍一愣怔,不由得又好笑又无奈,谁说这孩子是个傻小子的?这头脑灵光得很,竟已替秦芬操心起来了。 于是秦芬正色,一板一眼地答道:“三哥放心,我才不想去攀附那些富贵呢。”
第73章 “天家富贵, 不好攀附,聪明人谁会蹚这个浑水?” 说话的男子气度不凡,一身银白长袍甚是雅致,上头的团龙暗纹, 显出他不凡的身份来。 他说完这话, 面上似有自伤之意,又说一句:“更何况, 我这副样子, 又已近而立之年, 不适合成亲,没得耽误了人家姑娘。” 范离站在他对面, 脸上全是无奈神色:“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何必作此伤感之语。” 祁王轻轻咳了一声:“罢了,成亲的事我是不想了,倒是你, 想选个什么样的夫人?” 范离与祁王似是相熟, 闻言倒当真思索一番,面上现出一丝淡淡微笑, 忽地又打个马虎眼:“殿下原来是想祸水东引来着,自己不想成亲, 便来催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了这话,祁王也不恼,哈哈一笑算是认了范离的话, 又拍拍怀里的东西:“信我收到了, 这便送给四弟去,你这些日子先不要露面, 等伤养好了再说。” 他才要转身,忽地想起什么:“今日那三位姑娘,可不会把你说出去吧?” “我气了她们一气,她们称我做登徒子,想来不会提起我的。”范离似是很确信地点点头,又补一句,“我和英王府的侍卫比武输了,总是这么激将,他们打死也不肯说的,这法子保管有用。” 听了这话,祁王才算真正开怀,放声大笑起来:“你这小子,从前就愣头愣脑,如今人白长了几岁,脑子怎么还是那么呆!那几位姑娘都是好好的大家闺秀,你想要她们保密,自该好言好语相请,怎么能气人家呢? 范离原先觉得自己的法子聪明无比,这时听了祁王的话,不由得懊恼起来。 他自十几岁到了英王府,只知和兄弟们一处起居办事,旁的什么也不懂,所见的女子,也只英王妃身边那几个一板一眼的大丫鬟,小姑娘们想什么,他确实不明白。 祁王见了他沮丧的神情,愈发笑得抚掌,范离见了,干脆开起玩笑:“殿下这样明白姑娘的心思,想是有心上人了,不如请皇上赐婚,也省得英王殿下总是催促!” 祁王不接这话,笑着摆摆手,走下山去了。 看着祁王的背影,范离口里嘀咕一声:“英王殿下真是的,连这小事也管,何时这么婆妈起来?” 这话已算失礼了,祁王回头望了一眼范离,慢慢地道:“四弟是出了名的铁面王,朝中谁都怕他,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高声大气,也就你这傻小子,愣头愣脑,口里也没遮没拦,四弟竟真的那样看重你,你呀,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范离嘿嘿傻笑两声,不曾说话,目送祁王下山,良久才收了脸上的笑意。 于女孩心思方面,他不懂,于君臣忌讳上头,他可比祁王懂得多了。 他起于微末,虽说父亲曾做过征北大将军的副将,却也是十几年前的荣耀了,自打一出生,他就没见过父亲的面,孤儿寡母两个,靠亲朋接济过日子。 庶出的兄长和老姨娘,压得他和母亲喘不过气,他凭着一些微薄运道被英王看中,拼搏数年,才慢慢挣了脸面给家里。 十三四岁,才到英王身边时,范离也曾想着好好表现,以后做个辅国忠臣,然而英王此人手段狠决,待人颇有猜忌之心,瞧着范离老实做事,反倒若即若离。 范离留心看着,英王府里办密事的人,太老实的都销声匿迹,那些看着有些不稳当的,反而是高官厚禄。 不知怎么,他竟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些道理。 自那时起,他越是玩世不恭,越是犯傻犯错,英王越是待他亲厚。 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英王最信任的人。 他只当自己这一套是无往不利的,就连祁王睿王这些人也从不计较自己的失礼,更不用提与兄弟们嬉笑怒骂,谁知方才在姑娘们面前,竟全不是这样。 隐在大石背后,听见一声“登徒子”,他急得挠头,悄悄探出头去观望,幸而说话的不是那聪明丫头,心里这才好过一些。 想起秦芬,范离心头好似被锤了一下,震得他耳膜微微作响。 他曾听说,遇见心爱之人,便会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他此时已经长大,知道自己看那秦五姑娘,是与旁人不同的。 若是从前,他定要把秦芬当成未来妻子的人选,直截了当地告诉英王,然而方才祁王说要待姑娘有礼貌,他不禁又挠起头来。 自己这莽莽撞撞的心思,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对那聪明丫头,到底是不是当真在意? 再有,自己如今看着很受英王看重,却还没一个正经官身,听说秦家也是诗书传家的,也不知瞧不瞧得上自己?亦或,祁王那样的文人才更得秦家喜欢? 范离有些糊涂,然而他毕竟读过书,知道兼听则明,亦知道事缓则圆,想着那丫头反正住在京里,自己总能慢慢理清这事。 不懂姑娘的心思,有什么要紧,总之他会学着待她好就是了。 秦芬此时正坐在屋里看书,不知怎么竟连打几个喷嚏,桃香听见,连忙走进卧房拿了件披风出来:“姑娘今儿去山上,一冷一热的,可别是着凉了。” 蒲草从外间进来,听见这一句,立即回头吩咐小丫头熬红糖姜茶来。 秦芬肩上披着桃香拿的披风,又见蒲草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笑了:“何必如此麻烦。” 蒲草满脸的神秘:“姑娘马上长大了,有些事情,不好轻忽的。” 秦芬稍一愣怔,便知道蒲草说的是什么,她知道蒲草是为了自己好,于是抿嘴一笑,也不去多说什么了。 次日晨起,蒲草便按着秦芬不许她出门,自己理理衣裳,往上房去替主子告假,隔了老半天才回来,带回来好几桩新鲜事。 头一件就是云香和赛仙两个被发卖,两个人被婆子拖着到杂院去,一路上又吵又嚷,二人派心腹丫鬟偷偷跑去外院报信,谁知连信儿的面也没见着,更遑论秦览这正主。丫鬟哀求半天,只得那个守院门的小厮愣怔说一句:“老爷说了,家里的事听太太的。” 那二人只当男人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情意的,谁知此时,男人别说是出头了,连屁也不曾放一个。原当这男人是个傻子,此时最傻的竟是自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美人,到得出门时,已被剥去华丽外裳,身上中衣且还是张妈妈发慈悲给留着的,先前还知道哭喊的,此时却只木木地发愣了。 听了张妈妈报上二人去外院求情的经过,杨氏竟也有一瞬间不知说什么。 她原已打算好了与丈夫打一场唇舌之战,谁知丈夫弃这二人竟好似敝屣,由不得她不沉默。 从前以为,夫妇两个吵闹不休已是悲哀,这时才发觉,吵都不吵了,才真正悲哀。 用力灌了两口热茶,杨氏轻轻说一声:“这二人,以后不必再提了。” 这里打发了云香与赛仙两个,展荷与丝柳自然是早早伏在地下做人,后院里有个沉寂许久的商姨娘,竟又挣着起来了,摸出针线说要给杨氏绣东西。 如今商姨娘身子损了,容貌也残了,再如何也翻不出浪的,杨氏将她放在后院,只当是放了个惠山泥人。丫鬟们知道杨氏心意,收了商姨娘的东西都不往上房送,与紫晶说一声,便算完了。 谁知秦芬不曾着凉,倒是秦珮病倒了,起先是浑身无力,接着又低烧头晕,大夫来看了,开得好几副药方,只是没起色。 这话报到杨氏跟前,杨氏一皱眉,将乳母唤来领走了儿子,自己靠在椅子上,长长叹口无声的气,她也知道秦珮是心病,然而这是最难医的,这次赴宴,六丫头只能错过了。 英王府要办宴,二侄女已送了帖子来,原是想把几个丫头都带上开开眼界的,如今瞧着六丫头却是去不成的了。一个宴会,去不去的原也不打紧,偏生有方家的事情。 方夫人瞧着明明白白的一个人,心思却很是糊涂,先是话里话外只说相中五丫头,听见自己家想说六丫头给方三少爷,又拿出次子来想说给五丫头,还道那孩子是她亲生的,到底比老三好一些。 两家说亲事,合则聚,不合则罢,如何能把孩子当成物件挑来拣去的,如今杨氏连秦珮也不想说给方家了,然而世人总是骑驴找马的多,她瞧方家还算好的,并没把话说绝,心里却还是想替秦珮争口气,另择一个更好的。 想到这里,杨氏又揉了揉眉心,再替秦珮惋惜一次。 秦珮病倒,最着紧的倒是秦淑,她连嫁妆也不及备了,一日有四五个时辰是守在秦珮屋里的,端茶送水,喂饭吹汤,几乎连锦儿的事也要抢了去做。 秦芬日日都去秦珮屋里探望的,每回都瞧见这副景象,心下略奇,这日回了院里便把此事当笑话一般说给秦贞娘。 秦贞娘手里握着账本,头也不抬地边写边勾,道一句:“你当她是好心呢,她是怕珮丫头病在家里起不来,娘把她搁在家里照看珮丫头。” 秦芬如今日子过得自在,反倒不如从前心思细密了,这时听了秦贞娘的话,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也不由得笑了。她见秦贞娘奋笔疾书,便凑上前去看:“四姐写什么呢?” 秦贞娘把笔搁了下来,用力伸了伸肩膀,半是埋怨半认真地道:“如今才进京,娘竟也叫我管些家事,这里头有许多不通的,又不好叫你去出头,只能我来当这恶人啦。” 秦芬连忙殷勤地取了一对紫竹编的美人锤,轻轻给秦贞娘敲着背,讨好地笑一笑:“四姐疼我,我谢过四姐,今儿晚上做东道,请你吃顺福斋的八宝酱鸭。” 金陵城里,男女老少都爱吃鸭子,酱鸭、板鸭、盐水鸭,样样都是好滋味的,才来时吃不惯,如今秦家各人却都爱上了这口。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70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